平凡躯壳下的呐喊 第13章 弥足珍贵的十五元钱

在彩云之南的深处，有一个如诗如画的哈尼族村落，名叫塔埔村。村子四周青山环绕，梯田层层叠叠，宛如大自然精心绘制的画卷。每到矻扎扎节，整个村子就像被欢乐点燃，可今年，景辰一家却被阴霾笼罩。

景辰的父亲陈锦松，原本是家里的顶梁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耕牛，支撑着这个家。但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让他只能卧病在床，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部压在了母亲陈秀芸柔弱的肩上。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的积蓄如流水般花光，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矻扎扎节的越来越近了，村子里弥漫着节日的气息。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过年的新衣服，憧憬着节日的各种欢乐。可景辰、芷妍和芷雅三兄妹，只能默默地听着，眼神里满是羡慕。

景辰看着妹妹芷雅眼中闪烁的渴望，心里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试图把衣服上的补丁遮得更严实些。芷妍则懂事地拉着芷雅的手，轻声安慰：“妹妹，咱不羡慕，有家人在一起，比啥都强。”可芷雅还是忍不住嘟囔：“要是能有新衣服就好了，像阿花她们一样……”

矻扎扎节的前一日，炽热的阳光如碎金般洒落在村里那棵古老的大青树上。这棵大青树，犹如一位慈祥的老者，静静守护着村庄，见证着一代又一代孩子的成长。此时，大青树下已然成了欢乐的海洋，处处洋溢着节日将至的欢快氛围。

村里的孩子们仿佛一群挣脱束缚的小精灵，身着崭新的节日盛装，犹如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微风中翩翩起舞。他们的衣服上，绣着象征吉祥如意的精美图案，色彩鲜艳夺目，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这些新衣，仿佛是他们节日里最耀眼的勋章，让他们的笑容愈发灿烂。

女孩子们头戴精致的花帽，帽檐上垂下的彩色丝线随风飘动，宛如灵动的音符；男孩子们则穿着绣有哈尼族特色纹饰的上衣，搭配着宽松的长裤，显得格外精神抖擞。他们你追我赶，手中挥舞着自制的小玩具，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冲破云霄。

然而，在这一片欢乐的景象中，景辰、芷妍和芷雅三兄妹却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被热闹遗忘的角落。他们身上的旧衣服，因长时间的穿着和反复的洗涤，颜色早已黯淡无光，补丁也在不经意间诉说着生活的艰辛。袖口和裤脚处，磨损的线头肆意地伸展着，仿佛在无声地抗议。

景辰紧咬着嘴唇，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些穿着新衣嬉笑的孩子们，眼神中满是羡慕与无奈。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此刻，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一阵刺痛涌上心头。他多希望自己能瞬间长大，拥有足够的力量，像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妹妹们撑起一片天，给她们买上漂亮的新衣服，让她们也能毫无顾忌地融入这欢乐的人群，像其他孩子一样，在节日里绽放出最纯真、最开心的笑容。

就在景辰三兄妹满心失落，默默站在一旁的时候，三姑父陈钟德恰好从这儿路过。陈钟德刚从集市回来，手里还拎着为家里采购的过节用品。他一眼就瞧见了景辰三兄妹，那落寞的模样，在周围欢快热闹的氛围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

陈钟德心里猛地一阵发酸，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本就是个热心肠，见不得孩子们受委屈，平日里就把景辰他们几个孩子当作自己亲生的一般疼爱。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几步走到孩子们跟前。陈钟德微微弯下腰，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摸了摸芷雅的头，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弄疼了她。芷雅抬起头，眼睛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花，怯生生地看着三姑父。

陈钟德看着眼前这几个懂事又让人心疼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怜惜。他直起身，伸手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三张五元的纸币。他把钱分别递到景辰、芷妍和芷雅面前，语气格外温和地说道：“孩子们，拿着。三姑父知道这钱不多，可别嫌少啊。拿去好好过年，想买啥就买啥，给自己添点喜欢的东西，开开心心地过节。”

景辰惊讶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与犹豫。他知道家里现在困难，这钱对他们来说是一份难得的帮助，可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收下。芷妍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三姑父，嗫嚅着：“三姑父，这……”陈钟德笑着说：“别推辞了，矻扎扎节是个开心的日子，你们拿着，给节日添点喜气。”

景辰望着三姑父陈钟德递来的钱，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家庭的困境让他深知这钱的珍贵，能为这个窘迫的家带来不少改善；另一方面，自尊心又让他对接受这份馈赠有些踌躇。他紧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嵌入肉里，纠结片刻后，缓缓伸出手，郑重地接过那带着三姑父体温的纸币。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三姑父，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三姑父，您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等我长大了，有能力了，一定会把钱还您！你的这份恩情，我们会铭记一辈子，也许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五元钱，可对我们三兄妹来说，这十五元钱，比黄金都珍贵！”

陈钟德看着景辰这副小大人般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景辰的肩膀，说道：“傻孩子，跟三姑父还客气啥。三姑父给你们钱，可不是为了让你还。你看今天这过节的气氛多好，快拿着钱，带着妹妹们去买些好吃好玩的，痛痛快快地去玩吧！别想那么多，开心过节最重要。”

三兄妹的小手，紧紧攥着那皱巴巴却又无比珍贵的五元钱，仿佛那不是薄薄的纸币，而是能抵御世间一切寒冷的温暖源泉，握住它，就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温柔与善意。

景辰缓缓抬起头，目光从妹妹们那略显失落却又满含期待的脸庞上一一扫过。他的眼中，此刻正闪烁着熠熠光芒，那光芒里，有对未来的憧憬，有身为兄长的担当，更有面对困境不服输的坚定。

他紧了紧握着钱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对妹妹们说道：“走，咱们一起去给家里买点好吃的！哪怕日子再难，咱们也要过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好年！让爸爸妈妈也能感受到咱们的心意。” 说完，他挺直了小小的身板，像是瞬间拥有了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带着妹妹们，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村里摆摊的方向走去。

他们来到村里的摆摊处，摆摊上热闹非凡。各种年货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景辰紧紧拉着妹妹们的手，在人群中穿梭。芷妍看着那些漂亮的头花，眼神里闪过一丝喜爱，但她很快移开了目光，她知道，这钱要花在刀刃上。

三兄妹怀揣着那份珍贵的温暖，来到了村里热闹的摆摊处。只见这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节日乐章。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像是紧密排列的士兵，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货，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色泽鲜艳的糖果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在向孩子们诉说着甜蜜的故事；一串串红彤彤的干辣椒，如同喜庆的鞭炮，给节日增添了几分热烈的氛围；还有那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新衣，色彩斑斓，仿佛在展示着新年的绚丽多彩。

景辰深知责任在肩，紧紧拉着妹妹们的手，生怕在这人潮涌动的地方走散。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妹妹们，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前行。芷妍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一个摊位上摆放的漂亮头花上。那一朵朵头花，娇艳欲滴，精致的花瓣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芷妍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爱，那光芒就像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然而，仅仅片刻，芷妍便回过神来，她迅速移开了目光。懂事的她心里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这来之不易的钱必须花在最需要的地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喜好而浪费。于是，她抿了抿嘴唇，紧紧跟在哥哥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景辰在一个卖米花糖的摊位前停下，他想起妹妹们平日里对米花糖的渴望，问摊主：“阿姨，米花糖多少钱一斤？”摊主笑着说：“一块钱一斤。”景辰想了想，说：“阿姨，能不能便宜点，我就这些钱，想给妹妹们买点。”摊主看了看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钱，又看了看懂事的三兄妹，心软了：“行吧，孩子，五角钱一斤卖给你。”

景辰满心欢喜，终于能为妹妹们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他从摊主手中接过那包米花糖，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米花糖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兄妹三人的鼻腔，那浓郁的甜蜜味道，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每个人的心。

接着，芷妍紧紧拉着弟弟景辰和妹妹芷雅的手，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他们来到卖蔬菜的摊位前，精心挑选了几样新鲜的蔬菜。那翠绿的青菜，叶片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的映照下宛如晶莹的玉珠；鲜嫩的胡萝卜，色泽鲜艳，仿佛散发着泥土的芬芳。随后，他们又在卖鸡蛋的摊位停下，芷妍仔细地挑选着鸡蛋，轻轻拿起，对着阳光照一照，看看是否新鲜。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她对这个家的细心与关爱。

一番精心采买后，算下来刚好花了五元钱。看着手中剩下的十块钱，三兄妹彼此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满是珍惜与不舍。这十块钱，仿佛承载着他们对未来更多美好的期许，谁都舍不得轻易花掉。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钱收好，仿佛那是一份不能轻易动用的宝藏，打算带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商量，如何把这钱用在最该用的地方。

三兄妹满心欢喜地拎着米花糖、蔬菜和鸡蛋，一路上蹦蹦跳跳，笑声洒满了回家的小路。他们三兄妹的内心都无比开心与快乐，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妈妈。

还没到家门口，离大门还有好几米远呢，三兄妹便不约而同地扯着嗓子，用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妈妈，妈妈！您快出来看看呀，我们买了香香甜甜的米花糖，还有能做美味菜肴的鸡蛋，以及新鲜的蔬菜回来啦！”那声音中满是兴奋与自豪，仿佛在宣告着他们完成了一件无比伟大的事情。

母亲陈秀芸正在屋里忙碌着，听到孩子们清脆响亮的呼喊声，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出屋子。当她的目光落在孩子们手中拎着的米花糖、蔬菜和鸡蛋上时，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喜，可紧接着，惊喜就被深深的疑惑所取代。

陈秀芸眉头紧锁，满脸狐疑地看着孩子们，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与担忧，问道：“乖孩子们，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呀？你们可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去拿了别人家的东西？咱们穷，可不能没了骨气，不能做这种事情啊。”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目光在孩子们脸上一一扫过，试图从他们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这是我们自己花钱买的”。妹妹芷雅急忙回答道。

“可是我没有给过你们钱呀，你们哪里来的钱。”母亲陈秀芸一脸疑惑的问道。

随后，陈秀芸轻轻握住孩子们的手，神情格外严肃且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咱们家确实困难，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是没法子的事。但是，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咱们都得坚守住做人的底线呐。就算咱们穷得叮当响，也绝不能动偷拿别人家东西的念头。偷拿别人东西这种行为，就像一把刀，会把咱们的良心割破，也会让别人看不起咱们。一旦做了，往后咱在人前，头都抬不起来。咱们就算吃糠咽菜，靠自己的双手努力，那也是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宝贝们，能明白妈妈说的话吗？” 她眼中满是殷切的期望，温柔而坚定地看着孩子们，希望这番话能深深印刻在他们心里。”

景辰见母亲一脸严肃，眼神中满是忧虑与关切，赶忙轻轻拉了拉母亲的手，把三姑父路过时看到他们落寞模样，而后给了三张五元纸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母亲陈秀芸听。他说得详细而认真，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仿佛要让母亲真切感受到三姑父的那份热心与关怀。

陈秀芸静静地听着，随着景辰的讲述，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那些话语就像一股暖流，缓缓淌入她的心间，却又带着些许酸涩。听完后，陈秀芸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试图不让泪水落下。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满是感动地说道：“你们三姑父可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呐！在咱们家这么困难的时候，总是义无反顾的照顾咱家，咱家困难的时候，你三姑父都是第一个出来帮我们的人。这份恩情，比山还重，咱们一家人可千万不能忘了。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一定要好好报答他。”说着，她把三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像是要把这份温暖与感动传递给他们每一个人 。

夜幕缓缓降临，墨色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绸缎，温柔地包裹着这个小小的家。一家人依照往常的习惯，围坐在一起。这一晚，桌上没有那些在富贵人家才能见到的丰盛年夜饭，没有精致摆盘的大鱼大肉，也没有山珍海味的堆砌。

然而，那包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米花糖，静静放置在桌子中央，成为了今晚独特的焦点。旁边摆放的，是几盘用新鲜蔬菜和鸡蛋精心烹制而成的简单饭菜，虽没有复杂的烹饪技巧，却散发着家的味道。

昏黄的灯光暖暖地洒下，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孩子们的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望向那包米花糖，眼神里满是期待与欢喜。母亲陈秀芸看着孩子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时不时为孩子们夹菜。

里屋的床上，父亲陈锦松静静地躺着。尽管身体的不适让他行动不便，但从客厅传来的欢声笑语，那熟悉的家人们的交谈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饭菜香和米花糖的甜香，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浓浓的过年气氛。仿佛此刻，所有的疲惫与艰难都被这温馨的氛围轻轻驱散，一家人的心紧紧相连，共同沉浸在这份质朴而珍贵的温暖之中。

生活的道路，难免会遭遇坎坷，陷入困境的泥沼。当一家人被生活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气，身处最艰难的时刻，那扑面而来的窘迫与无助，如同阴霾一般笼罩心头。

就在这仿佛看不到曙光的至暗时刻，他人不经意间伸出的援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或者如涓涓细流般的滴水之恩，都宛如黑暗中陡然亮起的明灯，又似酷寒冬日里递来的温暖炭火，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这份善意，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帮助，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鼓舞，让在困境中挣扎的人们坚信，生活仍有希望，人间自有温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