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砂录 第177章 逐鹿之战（二）

有了应龙助阵，轩辕军气势非比当前。

应龙在冲击当中扭转身体，继而带着姬轩辕一飞冲天直至云层下方。

姬轩辕手中长剑泛起金光，飞行中金光刺入云层，云幕瞬间被割破一道长长的裂口，被遮住的日光倾泻而下，笼罩在轩辕军大营上空。

“众将士听令，星斗阵起！”姬轩辕大声喝道。

轩辕军闻声起戈结印，万千金色剑光冲天而起，呼应灼灼日光，杀气腾腾。

“起弩！”缙云长戈怒指正前。

霎时二十辆重型弩车列阵而出，轩辕军以光为矛，布于车中。

“放箭！”

顷刻间，苍穹下无数流星擦过，金光包裹着的弩箭沉坠而至，略过地面时瞬间将泥土烤干，雨水蒸发成汽，白烟滚滚中贯穿无数胸膛带出血雾一片。

姜蕖踩着藤蔓一路向上，转腕间又召唤出藤蔓打落部分弩箭。

但这远远不够。

“泺清，帮我！”姜蕖冲泺清呼喊。

“没问题！”泺清扬起飞翼在空中旋转躲过弩箭，带着金光翅羽落下飘在空中。

姜蕖闭目吟咒，双手在面前交叠，忽而睁开双眼，她十指指缝中各生出一颗包裹着咒纹的绿种。

甩手间种子飞散空中，落在金羽上，金羽代替土壤提供灵力，霎时间那些种子便接二连三爆开，无数开满红光莲花的藤蔓一瞬间在天空结成网，光之弩箭刺破网面后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失力被缠固在红莲花网当中。

红莲花长满天际时，姜蕖并不打算就此收力，她于坠落的半空拔下发间木簪，顷刻间青丝在风中散开。

她右手紧紧握住木簪，咬牙将其刺入左手手心。

“以我血祭，荒魂千里！”

刹那，无数血柱从她掌心涌出，接触空气之时化出无数血咒祭纹，纷纷飞往盛开的红莲花心。

红光幻化的莲花接收到血咒之际，光芒陡然变得更加夺目刺眼，姜蕖身周也被同样的红光所包裹。

战场上被这红光染出一片血红。

炎居盯着红光恍然一惊：“阿蕖，你做什么？！”

“阿蕖，停下！”泺清也是一眼就看出来，姜蕖打算拼尽自己全部命力去击溃整个轩辕军。

而骑龙在天的姬轩辕也同样震惊，他急忙调转龙头盘旋大军上空：“她能引借天神之力，快阻止她！”

引借天神之力？

姜蕖不由挑眉，一抹自嘲的轻笑控制不住攀上她嘴角。

原来姬轩辕知道她本体的秘密，知道她身为瑶池神莲，正是承接神人两界同路的神钥。

难怪姬轩辕无比看重她，甚至愿意用神农氏全部氏子氏女换她留下，原来他的野心早就公之于外了！

血莲在轩辕军帅旗正上方爆开，所有被雨水浸透的藤蔓同时炸裂。

粉碎的光尘落在轩辕军中，轩辕军士兵们立刻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被逐渐抽干。

而姜蕖在反噬的剧痛中坠落。

泺清接住她时，蚩尤军的高呼声随即穿透云霄，雨水中漂浮的藤花种子已在新占的领地上生根。

两军隔着血河对视，蚩尤斧刃滴着金甲卫的血，姬轩辕手中剑尖垂指前方。

银灵子的磷火与红莲尘光在雨中交融时，爆发的强光将涿鹿战场照得雪亮，交错的明暗中，可见万里河山在兵戈间惊颤。

眼见这场战争的局势逐渐被掌握在蚩尤军一方，姬轩辕的沉默像死海深处的困鲸。

蚩尤军压来的恢宏气势一时间让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翻身从应龙身上跃下，落在营中祭坛之上。

“既如此，我当以同力相抗！”他眼中突然冒出金光，手中长剑猛然插进祭坛中心。

“天道煌煌，万灵归一，奉吾三魂，唤诸神之力开天通路，肃立千山！”

刹那间，剑上金光作飞鸟散开，直飞苍穹而去。

不多时，姬轩辕身后的祭旗突然发出七彩虹光。

上界天神似乎回应了他的请求，天穹突然裂开金光缝隙，落在夔牛鼓面时，夔牛鼓自动擂出巨响。

顷刻间巨响如天崩地裂，万雷惊鸣，震得蚩尤族战鼓瞬间崩毁。

鼓声中，一袭青色身影一步一步踏上祭坛，烈风吹落她头顶青纱的兜帽，一双空洞的眸显露出来。

“怎么是……阿芜。”姜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芜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疑惑不过刚刚萌生，就见阿芜一头五黑发丝突然之间变成了火焰。

一身青衣也逐渐燃烧出了火苗，最终化为虚无。

没了青衣的把持，阿芜整个人由内自外散发出灼热的气流，只见她的身体越发红亮起来，皮肤逐渐也覆盖一层火甲，升腾的热气将她烘托在半空中。

她稍稍动了动手，立刻就有十几团火球朝蚩尤军方向飞来。

“我来挡下！”

雨师屏翳率先出阵，高举手中唤雨镜，立刻就有无数水龙柱从地面卷起，迎着火球突进，却在刚刚接近火球的一瞬间，水龙柱便立刻溃散成一滩，瞬间就被蒸发不见。

火球一个接一个打进蚩尤大军，将所有接触到的士兵一个个全部吞尽，甚至连呼救声也听不见一声。

“焚尽八荒！”

女魃的嗓音像火炭摩擦青铜鼎，千里焦土在她身前蔓延。

蚩尤军沾上火星的犀甲瞬间被熔成铁汁。

姜蕖翻滚着躲过火浪，瞥见泺清在热流中扭曲的羽翼，那上面还留着昨日在火中挣扎过的痕迹。

女魃的天火迅速阻挡并消解了蚩尤一方布下的风雷雨阵。

应龙长啸着冲破云层，龙尾扫过之处卷起火龙股股。

风伯族鼎力掀起的飓风被龙息吹散，雨师屏翳的水龙卷直接被吸入龙腹。

“不过一条巨虫，我风伯一族绝不输你！”泺清逆着热风攀升，翅膀抖落的羽刃割向龙目。

然而应龙突然抛下金钩爪，延长的龙须追缠着泺清的脚踝，试图将他从空中扯下。

蚩尤军大阵逐渐开始崩溃。

女魃走过的地方，地面皲裂成一块一块，地缝里冒出岩浆，蚩尤战士们手中的铜斧在高温烘烤中软化变形，皮肤也跟着灼烂，干涩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嚎与求救声。

姜蕖只能拼命催动着地表藤蔓，却发现原本扎根地底的根系早已被烤成焦炭。

“护旗！护旗！”刑天挥斧劈开火墙吼道，却在下一刻被缙云的剑斩落了首级。

跌落马下的无头将军仍旧不肯倒下，身上青铜铠甲的饕餮纹在火光里慢慢融化成不可辨认的混沌。

姜蕖踩着破裂的藤蔓试图占据上方的进攻位置，头顶高空却突然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

她陡然一惊，抬头看去，就见泺清左翼正被应龙咬住不断撕扯，翎羽混着鲜血纷扬落下，飘在她身周各处。

“阿蕖，快走！”泺清折翼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晃，却在龙身翻滚即将撞上姜蕖时，奋力扬动另一边翅膀，以身做盾挡了下来。

应龙金瞳闪过残忍的光，紧接着，龙头一扬，就将泺清整个身体高高抛起，利爪猛然抓破他的胸膛。

姜蕖眼看着泺清的右翼筋骨寸断，残破的身躯像断线纸鸢坠向火海。

“阿清！”她歇斯底里地呼喊，掌间血液中生出藤蔓试图藤接住那副残躯，可刚接触到的一瞬间，她的藤蔓便和泺清一同被烧成了灰烬。

“撤退！全部撤退！”蚩尤巨斧劈地三丈，扬起的裂石沙土暂时阻隔火势。

银灵子磷火包裹着残部向雾谷撤退，可回头时就发现天幕垂垂之下，一袭黑衣的九天玄女正冷目俯视着地上的一切，不过一挥衣袖，他们的后路就被划为了天堑。

女魃的赤足踏碎最后一面九黎战鼓，火海将整个战场都吞噬入腹。

姜蕖在进退两难中站定，眼前是一场无法收尾的厮杀，耳畔是沉闷而又割裂的叫喊。

“抓住蚩尤了！”

“蚩尤不死，须以五马分尸对抗！”

“冲啊，杀光他们！”

呼吸声在脑内卷成呼啸，她手足无措地被轩辕士兵夹击，除了自保她当下也只剩最后一个念头。

找到巫堇。

混乱之中，忽然有一只手将她从轩辕士兵的刀下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