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之昭 第十一章 横看成岭侧成峰

凉微和赵淮阳疏远了，是凉微单方面的疏远。

凉微甚至不想和赵淮阳做同桌，他想和蒋秀云坐一起，可是座位都是按学习排的，只有名次发生变化，座位才能随之变化。

本来感受到凉微的疏远，也不再主动说话的赵淮阳这天突然主动和凉微说话了。

“你去过帝豪了是吧？”

凉微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所以你是看到了什么，才对我有了想法，是不是？”

见凉微依旧不回答，赵淮阳继续说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你是想说什么？”

“如果你觉得是误会，周末我带你再去看另外一面，如果你觉得那是事实，那么从此以后我们就形同陌路。”

“好，周末带我去看你所说的另外一面。”

凉微的心里突然涌入一丝暖流，她期待周末那与众不同，可以让她改变想法的另一面。

“谢谢，”赵淮阳突然压低了头颅，“你还愿意相信我。”

这才是正常的一个初中生，这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人不能被表面迷惑，就相信一个初中生就是个坏孩子了。

“因为我们是同学。”凉微轻声回应到。

直到此刻，良微心中的郁结才稍得舒缓，就像是一堆已经干涸的沙石里面突然流出淙淙溪水，既让人欣喜，又让人感动。

突然童璐路过门口，轻哼一声，赵淮阳就和她一起出去了。

最近网络歌曲流行，MP3也开始在同学间流传，很多同学去网吧下载了流行歌曲后就在教室里面聚在一起听，甚至轻声哼唱，凉微和蒋秀云依旧坚定地看着小说，每周雷打不动地去精品店买最新上市的小说杂志。

这天课外活动，凉微正投入地看小说时，突然有人弹她的头，凉微抬起头，果然是习宁远，换做别人是绝不会这样的，凉微照旧狠狠白了他一眼。

“又犯的什么病？”

“帕金森，手抖，不自觉地就要弹你。”

“要我看，也简单，把你这双手直接剁了就好了。”

“咦，真是个心狠的丫头。”

“有事说事，快点！”

凉微再懒得和他斗嘴，她发现了，习宁远就是个滚刀肉，没皮没脸，怎么骂都是没反应，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和他搭腔说话。

“今天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得好好叫我几声哥哥才行。”

“没事就”凉微做了一个滚的动作，“麻溜的。”

“哎呀，你咋就油盐不进，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丫头。”

“滚！”虽然为了顾忌周围的同学，凉微特意压低了嗓音，可是其间的愤怒还是丝毫不差地传递了出去。

“唉！”习宁远满怀怨气地从裤兜里面掏出一个MP3，“送你的！”

习宁远得意洋洋地看着凉微，他想这下这个小丫头总能低头和他说声和气的软话了吧!

“MP3？”

虽然凉微也想有一个自己的MP3，这样就可以边听歌边看小说了，真是想想都觉得美，可是妈妈以学生要注重学业为借口拒绝了她，看着习宁远手中的MP3，虽然让人垂涎三尺，可是一想到要和习宁远低头，那她宁愿不要!

“最新款，是市面上功能最全的，你绝对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怎么样？”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也不是我的啊！”

“这个简单，只要你叫我三声好哥哥，这个就是你的了。”

凉微倔强不叫，直接低头用书挡住了头，“做梦吧你！”

“我还和你哥打了赌的，总有一天，这赌我会赢的，今天就当出师不利了。”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你拿走吧！”凉微依旧心口不一地拒绝着。

“这里面都是杰哥的歌，最流行的，就给你听啦！”

凉微正准备拒绝，习宁远已经将耳机挂在了她耳朵上。

娘子，娘子却依旧每日折一枝杨柳，你在那里，在小村外的溪边河口，默默等我。

……

这婉转缠绵的歌声一时让她有些害羞脸红，刚想拔下耳机还给习宁远时，他已经远远走开了，步子大的夸张，明明一个高中生，却走得像个小学生一样。

“喂，凉微，你和习宁远到底什么情况啊？”蒋秀云从背后拍了拍凉微。

“就，他就是我哥的同学嘛，仗着比我大，就总是想让我喊她哥，很烦！”

“就只是这样吗？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你别瞎说，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一个仗着家里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那种人跟我们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可以放任自流，不用担心以后，因为他家里人能帮他铺好路，可是我们还是得靠自己努力。”

“果然是学霸，这清奇的想法，到底是和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蒋秀云说着还对凉微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这也是爸爸妈妈从小教育她和哥哥的套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自从遇见了习宁远，凉微就深刻地意识到，还是要好好学习的，不能以后跟个二流子似的，结交小混混，轻浮又不自重。

“行啦，别在那讽刺我，耳机分享你一个，一起听歌。”

“哎呀，凉微同学，看来你还是很上道的嘛！”

两个人笑嘻嘻地一边听歌一边看小说，童璐瞥了一眼凉微，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周末的时候凉微对妈妈撒谎说要和陈洁一起出去，然后就一个人偷偷去了学校门口。

赵淮阳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长裤站在校门口，清爽又干净，就像春天吹来的微风一样，吹得凉微心里一阵痒痒的。

凉微走近以后，赵淮阳递给凉微一瓶可乐。

凉微有些惊喜地接过，“谢谢！”

“可能……会有点远，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

“好！那我们现在去吧！”

“等一下，”赵淮阳面露难色，“我家里……很穷，可能……”

凉微知道赵淮阳接下去想说什么，她立马出言打断了赵淮阳的话，“你小弟弟是不是在家？”

赵淮阳感激凉微的体恤，没再说下去，冲着凉微微微一笑，说道:“嗯，在的。”

赵淮阳第一次对凉微笑，凉微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直直地盯着赵淮阳，似乎是要从这和煦的笑容里找出什么破绽般。

“怎么了？你这么盯着我看？”被这样盯着看，赵淮阳的心也点乱。

“没……走吧，我们赶紧出发吧！”

凉微快步向前，一只手捂住心口，她本想压制住心跳，不要跳那么快，却摸到自己胸口轻微隆起的部位，好像是……小很多！

那天晚上的少妇……

凉凉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不让自己再想那天晚上的事情。

她轻轻回头望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干净帅气的男孩，他的人就如他身上的短袖一样干净，如空气中吹拂的微风一样清爽，那晚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此刻跟在她身后的他才是真实的！

虽然赵淮阳提醒过凉微，可是真正看到时，凉微还是有些惊讶，破败又偏僻，这绝对是她见过最差的居民楼，不，眼前的房屋称居民楼都勉强。

这是一栋六层楼的居民楼，离市区大概70多公里，比郊区还要偏，再坐两三站公交都要到邻市了。

居民楼两旁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像是一座大山压过来似的，半棵树的枝叶都垂在楼顶，让这本就破败不堪的楼更显濒危，似乎随时就要倒塌一样。

凉微就这样盯着眼前的一切，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怕说的不对，会显得像怜悯一样，伤人自尊。

“是不是……有些吓到你了？这样的房子。”

“不是，就是……”凉微抿紧嘴吧，想着该怎么说才最合适，“觉得你很不容易。”

“我还以为……”赵淮阳突然鼻头有些酸涩，“坐那么久的车，饿了吧，进去吃点东西。”

他把心里想的话又憋了回去:我还以为你看到这么破旧的房子，会被吓到，从此以后离我远远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呢！

虽然他小小年纪，可是已经看尽了人间冷暖，拜高踩低，如凉微这样单纯又善良的女生，让他觉得就好像是天使一样。

还好赵淮阳他们家住在三楼，如果是六楼，爬楼梯可真是一项累活。

刚进到屋里，凉微就又被惊到了，甚至脚开始有些不自觉地后退，仿佛她刚才进入的不是一间居民房，而是另一个世界一样。

屋里窗户禁闭，一股小孩粪便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面，除了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和一个有破洞的小衣柜之外，客厅再无一物。

从客厅可以看到正对着的一间卧室，床上只有一条腿的女人披头散发，嘴里轻轻哼着歌，在她胸前，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正趴在她身上认真地吃奶。

紧跟在凉微身后的赵淮阳一进来便把窗户打开通风，“那个刚才我要出去，我妈和弟弟在家不放心，就把窗户都关了。”

正认真吃奶的小弟弟听到声音，立马抬头看过来，“哥……哥……哥。”

而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依旧侧着身子，没有动。

赵淮阳皱起眉头，叹口气，“才一会儿不在，又在地上爬了是不是？

小弟弟看到哥哥就只是格格地笑，看到凉微时，先凝神盯了半天，然后才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姐……姐。”

凉微也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糖果，“给你糖吃哦！”

下午从赵淮阳家里出来后，赵淮阳坚持要送她，但是凉微拒绝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回想一下今天经历的一切。以前贫穷都是通过电视，通过听爸爸妈妈说，可是今天亲眼所见，切身感受，那种震撼，真不是看看电影，电视就能体会到的。

原来这世界真有人身处泥潭，却还在拼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