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文彬站在坝子上,耳朵微颤,虽隔得有些远,却依旧能听到李大爷与赵毅之间的对话。
当听到赵毅很是干脆地答应下午带人去白事上表演时,谭文彬没有丝毫觉得可笑,而是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咱们这位赵少爷,真是个人物啊。”
陈琳颤颤巍巍地进厨房帮刘姨准备饭食了,林书友就遛到谭文彬身边,听到这话后回应道:
“那还不是被彬哥你坑得死死的。”
谭文彬摇摇头,说道:“这是因为有小远哥在,要是没小远哥,我们会被赵毅给轻松玩死。”
林书友微微皱眉,却也没反驳。
可以批判三只眼的人品,但没办法质疑他的能力。
没小远哥,他们甚至都没资格与三只眼坐一桌。
谭文彬笑了笑,说道:“我只是随便抒情一下,你怎么还真上情绪了?兵对兵,王对王,在咱们自己的层级上,我们可是甩开他们一大截的。”
林书友:“彬哥,陈琳好像是知道我们身份不一般了。”
谭文彬:“你这也太侮辱人家姑娘智商了。”
林书友:“啊?”
谭文彬:“那晚你捶死那老东西后,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帮忙做早饭,你当她是真的勤劳作息?”
林书友:“我还真没留意到这一点。”
谭文彬:“在咱们老太太眼里,陈家是小门小户,可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势力不小的家族,人家姑娘好歹也是小姐出身,哪用得着天天下厨。
现在,还帮着萌萌一起去做棺材。
陈家要真过得这样的日子,都不用卢家去打压,自个儿都已经破败了。
不过,她认识赵毅,从先前的表现来看,她对咱们这里的认知,又被狠狠突破了一下。”
林书友点了点头。
谭文彬:“如果接下来,她对这里、对你更殷勤,那没什么问题,可以继续处着。
要是忽然变冷淡了,还带点埋怨你没早点跟她说实话,我就给她车加满油,让她赶紧开车回金陵去吧。”
林书友:“啊?不该是后面……”
谭文彬:“因为我知道,你吃这一套。”
林书友面露讪讪,说出自己心里真实想法:“我总觉得把背景加进去,会有些……”
谭文彬:“又是老问题,是喜欢你的钱还是喜欢你的人?”
林书友思忖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谭文彬:“物质条件本身就是你个人魅力的一部分,没必要介意和特意分割出这个。
当初我爸妈要不是公家单位的,云云父母也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答应我们的事。
我要真是个阿飞,没能考上大学,家里条件也一般,云云也只会在高中时喜欢我一阵,等她上大学后,我们就很难再有联系与交集了。”
林书友:“彬彬哥,你怎么……”
谭文彬对着阿友的脸吐出一口烟圈,笑道:“这么现实?”
林书友:“我觉得云云不是这样的人。”
谭文彬点点头:“嗯,她或许不是,但我是。”
林书友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谭文彬伸手拍了拍林书友的肩膀:“这世上是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基于现实的感情,往往会更牢固,下限也更高。”
林书友:“好像听懂了,但好像又没听懂……”
谭文彬:“别想那么多,跟着自己心意走,你小子说是没那方面的经验,但那晚我就在旁边看着。
有些血腥,有些暴力,搂着人家去捶人,还当着人家面开膛破肚最后再溅人家一脸血。
不是寻常路,但另辟蹊径也挺有效,人家姑娘可能还真吃这一套。
普通的约会千篇一律,这种画面却能记一辈子。”
林书友:“我当时没往那方面去考虑。”
谭文彬:“慢慢来吧,除了童子,又没人会真的催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感情这种事,也强迫不得。”
说着,谭文彬就伸手翻了翻林书友的眼皮,提醒道:
“童子,我已经在小远哥面前给你说了几次好话了,你再不懂得收敛点,就等着小远哥亲自出手给你镇压封印。”
童子:“乩童,快帮我感谢谭总管。”
林书友:“童子说,要你管。”
童子:“你小子要造反!我这么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谁!”
林书友笑了,谭文彬也笑了。
刘姨:“吃午饭啦。”
李三江家人齐活时,吃饭得分好几桌。
润生原本是一人在角落里吃饭,主要是不想燃香熏到别人。
后来林书友加入,与润生比起了食量,现在谭文彬回来了,身子急需大补的,也加入了这场决斗,称得上饭桶上的三国争霸。
李三江端着酒,抿了一口,看着那三头骡子吃得那么起劲,他胃口也变好了许多。
见老田头自个儿推着轮椅上来了,李三江就用筷子敲了敲碗边,热情招呼道:
“来,小老弟,坐我这里,咱们喝两杯!”
老田头扭头看了看赵毅,赵毅点点头。
“来,和老哥哥你喝点儿。”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老弟,你这腿是怎么弄的?”
“摔的,截瘫了。”
“哟,这可难整。”
“没事,一开始不习惯,现在也适应了,好歹还有门手艺,能发挥点用处。”
“那确实,你那石头儿甩得不错。”
“呵呵呵。”
李三江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们这边有个江湖郎中,水平不咋地,大部分病都治不好,可偶尔能治成功几个疑难杂症,老弟你要不要去碰个运气?”
老田头愣了一下,他这可不是一般的伤势,是当初为了救自家少爷,摔下来后又被蛊毒侵袭,现如今蛊毒已浸润其经脉,没有解开的可能。
但李三江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愿意扫对方的兴,就装作面露希望的样子,问道:
“真的?那好啊!老哥,你辛苦一下,帮我跟人家通个时间。”
“成,他村里号码是多少来着,我好像记在哪个本子上了……”
刘姨端来一碗冬瓜蛤蜊汤放下,说道:“那郎中上个月就走了,他家人还从咱们这里订了一批扎纸和板凳。”
李三江惊讶道:“啥?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我怎么给忘了,不应该,我应该去给他家坐斋来着。”
刘姨:“那天有另一家出价更高,你就去那家坐斋了。”
李三江的脸有些绷不住了,举起杯子,对田老头道:“来,老弟,咱再干一杯。”
“干。”
喝完,抹了一下嘴,李三江轻拍自己额头:“唉,你瞧瞧我,年纪大了,记性就差了。”
田老头:“老哥你这还算好的,我这脑子,是早就不行了。”
赵毅端着饭碗,本想去和姓李的挤一挤,但瞅见姓李的旁边坐着的阿璃,就不敢再凑上前。
老太太单独一人一张圆桌吃饭,他也是不敢去的。
阴萌以及梁家姐妹她们,坐一张桌,可那张桌上还同时坐着刘姨与秦叔。
最后,赵毅干脆挤去了谭文彬润生那里,挨着林书友坐下。
林书友嫌弃道:“干嘛?”
赵毅:“争着吃香。”
饭后,李三江就带着赵氏杂技团出发了。
因主家是在镇上饭店办的席面,所以不用送桌椅板凳,只是送扎纸的话,秦叔和熊善就绰绰有余,因此林书友和润生都留在了家里。
趁着没活儿,润生就将三轮车推出来,等阴萌坐上去后,就骑着它前往西亭镇。
陈琳站在坝子上,看着他俩渐行渐远的身影,不自觉地轻轻拨弄着手指。
再回头,就瞧见谭文彬转动着车钥匙,对她摆了摆手。
这是她的轿车,谭文彬开车载着周云云出去兜兜风。
林书友看着陈琳站在那儿的身影,然后又挪开视线,看看远处的田野,再看看蓝天白云。
最后决定,去帮熊善清理鱼塘。
起身,往外走。
陈琳看着他的身影,咬着唇,欲言又止。
阿友感觉到了,却又不好意思停下来。
倒是刘姨先看不下去了,对林书友喊道:“阿友,带人丫头出去逛逛。”
林书友马上停下脚步,先看向刘姨,然后看向陈琳,伸手指了指外头。
陈琳很是主动地小跑下来,站到林书友身边,二人一起向外走去。
刘姨有些哭笑不得道:“还真没见过像阿友这样费劲的。”
柳玉梅:“认真的人才会这样,认准了就不变了。”
老太太是很欣赏阿友这种品质的,对感情如是,对朋友亦如是。
刘姨小声道:“可小远和阿璃,当初一起玩时,就快多了。”
柳玉梅马上道:“那能一样么?”
刘姨:“哟,怎么就又不一样了?”
柳玉梅:“他俩是聪明孩子,自然速度快些。”
说着,柳玉梅抬头看向二楼露台。
刚吃好午饭没多久,俩孩子就都躺在藤椅上,闭着眼。
今儿个阳光不算晒人,和煦舒服,偶尔有点小微风吹着,确实适合在外头午睡。
不过少年和女孩不是在睡觉,和下围棋一样,这也是二人很早之前就养成的训练习惯。
在阿璃的梦里,李追远可以锻炼自己的意识强度,早些时候少年刚进去看了一眼,就会立刻头晕目眩,失神很久,现在伴随着他的成长,来这里就跟正常回家一样。
门槛外,有白云,却亦有了蓝天。
曾经鬼气森森邪祟横行的地面,恢复为最原始古朴的古代乡村模样。
李追远和阿璃迈出门槛,来到前方那口古井边坐下。
井下,似有东西藏匿,不时发出轻微的响声,却不敢真的露面。
至于头顶,它们还在,却更会隐藏,而且……当少年来临时,它们甚至会心虚到主动营造出蓝天白云的氛围。
上上一浪的地藏王菩萨,上一浪的龙王家痕迹,当你面对的浪花层级不断拔高时,昔日那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自然就开始变得分外乖巧。
攻守易形了。
现在,两浪之间的间隙,如果李追远愿意出去跑的话,完全可以像当初对待梦鬼时那般,自己给自己制造因果线索,抓几只邪祟彻底灭了玩玩。
这不算浪,但李追远觉得,天道会给自己行这个方便。
毕竟世上巧合千千万,又不是所有巧合都是浪花,这里就存在着极为宽泛的通融条件。
不过,这种效率太慢,这里的邪祟也太多,愚公移山暂时没有意义,还是得等自己真的成为龙王后,再去请神仙下来移山。
“咕嘟……咕嘟……”
井下的那东西还在翻滚,当李追远再次侧身低头看下来时,它又恢复为平静。
这头邪祟,想彰显点特殊存在感,却又不敢直面少年的目光。
李追远开口道:“自己出来。”
井下死寂。
李追远伸出手,作势要去抓它。
“哗啦”一声,一条似蛇非蛇,头顶有凸鼓的长条形存在自井下窜飞而出,其身形斑斓,加之水珠飞溅,化出一抹虹,形成美轮美奂之景。
随即,它又下落,潜回井中。
李追远:“继续。”
它又一次飞了出来,美景持续。
等再落下去后,不等少年再吩咐,它又再次飞出,周而复始,让古井上方的彩虹不断悬挂。
李追远伸手,去触摸这近在眼前的虹桥,还真能抓出来一把,递送到阿璃面前,阿璃吹了一口,无数彩虹色的泡泡飞出,煞是好看。
这色泽,这玩法,比看电影时在后头小商贩那里买的泡泡水,要好玩有趣多了。
阿璃玩了很久,李追远陪了很久,那条邪祟上蹿下跳得更久。
等玩尽兴了,少年才牵着女孩的手走向平房。
那条邪祟停了下来,身躯趴在井口边。
它的眼里,凝聚出浓郁的怨毒,连带着上方美丽的彩虹也一下子变得漆黑。
少年原本将要迈进门槛的脚,停了下来,缓缓回头。
彩虹复现,它又开始窜跳起来,还主动吹出了大量泡泡。
少年没完全回头,而是继续走进屋内,与女孩一同回归现实。
阿璃来到书桌前,将已完成的一幅画展开。
上一浪的图不太好画,阿璃也是设计了很久。
画中是一座山,两侧碧绿高耸,中间是一条山道。
少年在下方,正在往上走;上方是一身黑袍的虞天南,正在向下走。
主要是上一浪的关键点不适合留存,所以阿璃截取出的是好寓意。
昔日下山的龙王,与正在上山的小远照面,象征着一种互相认可与交接。
阿璃看向少年,期待他的反应。
“很好,真的。”李追远满意地点点头。
至少,画里没有自己的本体,也没有那对狗懒子。
“不过,阿璃,我觉得这幅画可以更丰富一些,比如虞天南身边的那条小土狗,可以画进去,毕竟它其实才是上一浪的真正主角。”
阿璃在画中虞天南的脚下,用指尖画了一个圈,然后手指下移,来到李追远身后,意思是那边多出了一条狗,这里也就该多画个什么出来,不然就不对称不好看了。
李追远:“画个赵毅吧。”
……
熊善的活儿,干得太利索了。
来到李大爷承包的鱼塘边,林书友发现,真没什么活儿好干的了。
可这次不光是自己来的,身边还有陈琳,就这么直愣愣地来再直愣愣地回去,林书友都觉得自己傻乎乎的。
但是不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陈琳:“刘姨说,晚上想给大家熬鱼汤喝。”
“那行,我抓鱼。”林书友撸起袖子,准备找工具抓鱼,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新翻的鱼塘,才下的鱼苗。
陈琳:“旁边就是河,我们去钓鱼好不好?”
林书友点点头:“嗯。”
陈琳:“来时我看见了,河边有一条船停着。”
林书友:“那是别家的船,要用得去跟人家说一声,太麻烦了。”
陈琳:“那就不坐船了,就坐在岸边钓。”
林书友:“我的意思是,家里有现成的。”
说完,林书友就走到鱼塘边,把放在鱼塘水面上的小船先往上一提,再蹲下来,将其扛起。
“走吧。”
“好。”
林书友扛着船,来到河边,陈琳跟在他后头,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忧愁。
将船在河里放下后,林书友先一步上了船,然后对陈琳说道:
“上来吧。”
陈琳面露迟疑。
“上来啊,别磨蹭。”
“好。”
陈琳上来了。
林书友脚下微微发力一蹬,船漂离出岸,来到河中央。
“好了,接下来就可以钓……”
林书友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催促人家上船,却忘记准备鱼竿。
童子:“笨死了。”
陈琳坐在船上,双腿叠起,手置于膝,既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又兼小家碧玉的娇俏。
她看了看两侧,说道:“你做得对,这么好看的景色不看,用来钓鱼,真是可惜了。”
林书友:“我是忘记准备鱼竿了。”
陈琳捂着嘴,低下头,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
林书友:“你等着,我先上岸去拿,很快就回来。”
童子:“你怎么不直接下水抓鱼。”
林书友:“对,我直接抓鱼好了!”
童子:“……”
“噗通!”一声,林书友跳下了河,没入其中。
陈琳有些惊讶,侧身过来寻找,却没发现林书友的身影。
入水下,林书友只觉先前看陈琳笑容而变得很是发烫的脸颊,终于得到了冷却。
“嗡!”
竖瞳开启,来来往往的鱼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其身形在水下快速穿行,出手如电,很快就抓住了两条大鱼,也不浮出水面,直接向上一丢。
鱼儿出水,精准地落到船上。
接下来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这效率,不愧为白鹤真君!
等确定将这一块区域的大鱼都抓完了,林书友才浮出水面。
船上,为了防止这么多鱼不跳下船,陈琳蹲在那里用手做着阻拦。
她不停地叫着,也不停地笑着,虽有些狼狈,却依旧活泼好看。
林书友翻身上船,帮她解围。
只见他不停出手,对着一条条鱼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拍下去,很快,这些鱼要么晕了要么就死了,反正都一动不动地横亘在二人中间。
为这场孤男寡女的约会,增添了一抹死寂与鱼腥味。
童子:“你真是个人才!”
林书友坐下来,舒了口气。
陈琳想找东西给他擦擦水珠,没找到合适的,只能提起自己的袖摆,靠过来,帮他擦拭。
林书友绷着脸,像是在被上药。
陈琳:“如果这场相亲还算数的话,我现在是钟意你的。”
相亲本就是明面上安排的,虽然周云云请的是阳面的她。
林书友:“哦。”
陈琳:“那晚后,我知道你很厉害,也晓得你家有背景,但今天,我还是被吓到了,现在想到赵少爷磕头的那一幕,我依旧是心惊胆跳。”
林书友:“他额头上的皮,很厚的。”
陈琳:“赵家,可是正经龙王家。”
林书友:“其实,没那么正经。”
在小远哥面前,赵毅从未敢自称过龙王家。
陈琳:“我害怕的同时,又很惊喜,如果你能看上我,那靠着你们家的势力,我陈家就不用再害怕卢家了。”
童子:“唉,还是没见过世面。”
林书友:“这不是我家的势力,是小远哥的,我只是小远哥的手下。”
陈琳:“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有这层关系,卢家肯定不敢再对我陈家造次了。”
童子:“丫头倒也坦诚,不装。”
林书友:“还有,你们陈家和卢家的恩怨,我们并不在乎。”
陈琳闻言,抿了抿唇,脸上笑容不变,继续帮他擦着水珠,说道;“我知,是我一开始没抓住机会,再想攀附,就显得可笑了。我刚刚,只是想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林书友:“因为卢家,很快就会不存在了。”
陈琳:“……”
童子:“好撩法,继续。”
林书友终于有勇气扭过头,看向陈琳,挤出了点自认为很从容的笑容:
“你真笨,居然以为我们会留~着~哦~……”
林书友的声音颤抖起来,因为陈琳将自己的头,靠在了林书友的胸口。
那晚林书友虽然搂过她,但心里没丝毫杂念,只想着为自己证明。
现在,此情此景之下,他的心里,产生了涟漪。
童子:“你心跳得好喧嚣。”
这条船,就这么一直漂在河面上。
女生的头,也就这么一直枕靠在阿友的胸口。
书友的手,多次想抬起搂住她肩膀,最终却还是放下。
他觉得现在这感觉挺美好的,也就不想再擅自做什么将其打破。
过了许久。
陈琳:“其实,那一晚你杀人时,我觉得很迷人。”
林书友:“是……么……”
陈琳:“家里保护不了我,我和哥哥算是被家里放逐出来的,后来,连哥哥都去点灯行走江湖了,我就剩下了一个人,我很害怕。”
林书友:“嗯……”
陈琳:“你是更愿意接受我的阴面吧?”
林书友:“都可以。”
童子:“世道真是变了,连老实巴交的你都学会骗人了。”
陈琳:“我本人是阴面,阳面是我制作出来看起来坚强的我……可能,制作时用力过猛了,给你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林书友:“欲扬……先抑……”
童子:“这小词儿整得,讲究。”
陈琳:“我想告诉你,我对你很满意,我图你英俊,图你厉害,图你有背景。”
林书友:“我图你……”
陈琳抬头,看着林书友的脸,目光如水,期待着答案。
童子:“好生养!”
林书友:“……温柔。”
黄昏下,林书友扛着两大麻袋鱼,与陈琳一起往家走。
这鱼量之大,今晚煮鱼汤肯定绰绰有余,做鱼冻也用不完,大概还得腌不少。
刘姨:“这么多?有活的么,可以先养起来。”
林书友有些尴尬道:“没活的了。”
那些被拍晕的鱼,也因为二人在船上待了太久,全死了。
刘姨:“哎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村来了一群鹤,把河里的鱼都糟蹋了呢。”
林书友闻言,脸当即一红。
他晓得,是自己在水下变成白鹤真君抓鱼的气息,被刘姨感知到了。
陈琳说道:“刘姨,您歇着,我来处理。”
刘姨:“这么多鱼,你一个人得弄到什么时候?”
陈琳:“没事,我和阿友一起收拾,等拾掇完了,再请刘姨您来掌勺。”
“那行吧。”刘姨走到老太太的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瞧着有进展了。”
柳玉梅抿了口茶:“得谢谢这个坑。”
刘姨目光下移,看见水泥地上的小坑,这是上午赵毅磕出来的。
“您说得对,那丫头确实是脑子聪明的,有心思。”
上午还心神俱震,下午就将关系推进一步。
一般人根本就来不及调整,更没有这般行动力。
柳玉梅:“有心思,懂得抓住机会往上爬,是优点,我最不喜欢那种非要端着捏着作死相的。
以前在大宅门里,这样的人反而更好相处,你知道她要什么,她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没那么多糟作事。”
刘姨:“阿友,看起来倒有点乐在其中。”
柳玉梅:“稚嫩的后生,哪能受得住这种考验?”
刘姨:“就是觉得,快了点。”
柳玉梅向上抬了抬下颚,那里有俩孩子正在下盲棋。
刘姨:“您自个儿说的,他们是聪明孩子,不一样。”
柳玉梅:“没什么快不快的,真正优秀的,无论男女,本就不会落到相亲里去。”
刘姨:“那壮壮干嘛帮他安排?”
柳玉梅:“怕是想帮他解开什么心结吧。”
刘姨:“阿友看起来,不像被情伤过的样子。”
柳玉梅:“那就是喜欢了哪个不该喜欢的人。”
刘姨立刻来了兴致,把脸凑过来,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您猜猜,会是谁?”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老师,或者哪个带了几个孩子在身边却还风韵犹存的嫠妇。”
刘姨忽然觉得没多少意思了,这瓜种得太远,采摘运过来也失了水分。
“我去那里帮他们杀鱼吧,要不然晚饭又得推迟。”
等刘姨离开后,柳玉梅将茶杯放回茶几,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还用猜么,看谁帮忙张罗的就是了。”
……
九江赵氏杂技团的首次演出,取得了圆满成功。
坐在轮椅上的老田头表演了各种丢,除了石子儿外还有碗碟,最后更是上演了飞镖投掷,对面就站着一个脑袋上顶着葡萄的人。
梁家姐妹的真功夫表演以及各种杂技动作,也是引得一众喝彩。
最吸引人的,还是赵毅的节目。
他先表演了胸口碎大石,一锤子下去,胸口直接飙出血,把在场众人吓得大叫,最后再站起身,拍了拍身子,示意没事。
然后赵毅又表演了魔术,普通魔术已经很精彩了,他还现场表演起了读心术,大家纷纷称奇。
大主顾不愧是大主顾,不仅不拖欠尾款,见表演效果好给自己挣了面儿,还额外又加了一笔辛苦费。
回来途中,李三江将演出费递给赵毅,赵毅先接过来,再分出一半,递还给李三江。
李三江:“啥意思?”
赵毅:“介绍费。”
李三江:“你把大爷我当什么人了,我可不抽这个份子。”
赵毅:“这是心意。”
李三江:“心意我领了,钱,你拿走。”
赵毅:“可我们那儿也有这个规矩,演杂技的,也算是刀山火海里过,老规矩,得给介绍人抽一笔,纯当保佑了。”
李三江:“还有这种规矩?”
赵毅:“有的,您就拿这一遭,下不为例。”
李三江接过钱,说道:“成,你说你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那就当你们的伙食费了,我最后多退少补。”
赵毅急了:“那怎么行,伙食费我们另给!”
李三江:“我这里也有我的规矩。”
赵毅蔫吧了,只能无奈笑笑。
李三江落到后面去,坐上秦叔拉的板车。
梁家姐妹憋了一下午的气,开口问道:
“这真要成为我们副业了?”
“难道还要继续干下去么?”
赵毅沉下眼,扫了一下她们,严肃道:
“没瞧见龙王家的和姓李的手下都在这里帮忙做事么,跟着做就是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下次还能多点运势可以救一条命。”
主家留了晚饭,所以赵毅他们回来时,已经挺晚的了。
家里已经住不下,谭文彬就将他们带去大胡子家住宿。
赵毅故作不满道:“姓李的可真悠闲,都不愿意亲自出来招待安排我一下。”
谭文彬:“小远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懂,再说了,白天不是已经陪你在藤椅上坐了一会儿么?”
赵毅:“那可真够意思,合着我还得感恩戴德?”
谭文彬:“别说这种话,容易让人误会,以为咱们双方之间的关系,真是靠交情与友谊维系的一样。”
赵毅:“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谭文彬:“明天,我带队,争取快去快回。”
赵毅:“不是说还要给我引荐一个神秘存在吗?”
谭文彬:“这不正带着你去么。”
靠近大胡子家时,毫无所觉,可等来到大胡子家坝子上,面对这一片桃林,赵毅一行人,全部神情剧变。
老田头哆嗦着嘟囔道:“灵药福地,这是适合种灵药的福地啊,怎么都种上桃花了呢,简直暴殄……”
赵毅伸手,将老田头的嘴死死捂住。
“呜呜呜……”
“老田啊,不想埋在这儿当肥料,就别乱说话。”
赵毅缓缓松开手,老田头安静下来,不敢置信地指着前方,问道:
“少爷……”
梁家姐妹手牵着手,身体开始颤栗,越抖越厉害。
赵毅赶忙上前,一脚踹开她们牵在一起的手,打断了她们并联在一起的探查。
“不该看的地方,别看,我路上说了多少遍了,到这儿后就老实给我当孙子!”
面对赵毅的怒斥,梁家姐妹这次没敢还嘴,甚至连一个眼神表示都没有。
因为她们刚刚探查到了,桃林之下的大恐怖。
赵毅转身朝向谭文彬,说道:“我没料到你们玩得这么花,居然敢与这样的存在做邻居?”
谭文彬:“赵少爷失望了没有?”
赵毅摇摇头:“没,很惊喜。”
谭文彬:“嗯,没失望就好。”
赵毅:“我该怎么去见它?”
谭文彬指了指前方:“走进去就行了,它愿意见你就会见你,不愿意的话……你可能会死。”
赵毅:“姓李的可以,凭什么我这个姓赵的不行?”
谭文彬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需要记录下来的遗言么?”
“可以,别忘了给我寄回九江去。”
“一定。”
赵毅走下坝子,来到桃林边,开始做深呼吸。
谭文彬抱臂,看着热闹。
谁知赵毅下一刻,对着桃林里开口道:
“我和李追远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共同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互相引以为知己,他向我介绍了此处,并邀我过来拜见,今日小子来了,还请您恕小子叨扰之罪。”
随即,赵毅迈开步子,向里走去。
这是危险之地,却也是机缘所在,姓李的在这里肯定得到了很多好处,那自己……也一定要试一试。
若遇宝地而不敢入,那才是真正的大笑话!
一片片桃花在赵毅身边落下,落英成径,指引赵毅继续向前。
赵毅脸上露出笑容,他获得了桃林下这位可怕存在的认可!
当下,赵毅扭头,想看看后方坝子上谭文彬的神情。
谭文彬只是指尖敲击着臂膀,看不出情绪。
其实,谭文彬心里已经很惊讶了,要知道,连小远哥想要与里面那位交流,都得靠与那位大人物的羁绊与相似。
可赵毅,居然真就这么进去了。
等再向深处行进了一段距离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赵毅前方,很模糊,未得见真容。
赵毅躬身行礼:“拜见前辈。”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知道我为什么准你进来么?”
赵毅:“小子愚钝,还请前辈解惑。”
“因为你和我一样。”
赵毅心中生出一抹了然的喜悦,果然如自己所料。
从一个年轻人看到以前的自己,这算是一种极高的夸奖与认可。
不过,面子上的谦虚还是得继续保持,赵毅将腰弯得更深,回应道:
“小子惶恐,前辈当年定然是惊才绝艳之人物,小子何德何能,竟能与前辈相提并论?”
“呵……你不知道么?”
“小子……”赵毅仰起头,不再过分谦虚,而是坦然道,“当是一种惺惺相惜。”
“没错,因一模一样,故而可以称得上惺惺相惜吧。”
赵毅逐渐放松,想要继续拉近乎:“能与前辈肖那三分,已是小子无上……”
“你与我一样:
见到高山,却不敢攀爬,山在那儿立多久,我们就得被镇压多久。
压得没脾气,压得喘不过气,压到最后,连自个儿都被压习惯了。
更可笑的是,那座山,可能自始至终,都未曾拿正眼瞧过我们。
你与我一样,一样可怜。”
赵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