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苏 第八百四十章 终究不爱这个世界

看着白雪用尽全身力气的样子，浅汐一点一点的贴近，终于听到女人口中发出的声音。

她是抗拒的，害怕听到白雪说的一切，不管是爱，还是苛责，她都失了面对的勇气。

“小汐……”

白雪的声音，仿佛直击了她的心脏，只是一声名字，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你活下来了……好……真好……”

像极了的释然，仿佛她这二十年来都在为这一个目标奋斗着。

活着？好吗？发自内心的拷问，突发的憎恨这个字眼，亦夏……所有人的离开，只为成全自己的活着？

骨子里的执拗从未褪去，只是此刻不合时宜去展露。

浅汐紧紧的咬着下唇，除了哭泣，还是一言不发。

不知道自己对白雪该有怎样的感情，发生的一切，快的让她猝不及防，被迫长大，她一直活在这个方式里。

眼眶中溢出的泪水，并没有给那双眸子带来多少温情，蕴藏着无尽的凉意，哪怕自己是白雪的亲生女儿，这不也是一场算计吗？

无法追溯的根源，恨的始端，一步错了，所有的一切都会陷入因果循环。

“保护好左氏……那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不……不要……放过简家……”

每一句话说的都极其用力，明明就是个没有力气的人。

眼泪戛然而止，有一种苍凉开始在身体里蔓延，不受控制的情绪，浅汐竟然有了想笑的冲动。

她为什么不问，牺牲了多少人？为什么不问大家还好吗？甚至连她的爱子都没有询问一句。

这个女人怕是天生冰冷吧？

可这有偏偏是浅汐逃脱不了的宿命。

那句还活着，浅汐还有些许的感动，那是源自一个母亲的爱，可是现在想来，她活着，只是她计划的成果……

父亲？这个词汇离她更加遥远，母亲都这般的生疏，字典里对这两个词的解释，在现实中，她从未感受到。

“小汐……小汐……”

女人好像看出了浅汐的走神，不停的叫喊着。

忽发的扬起嘴角，诡异的令人差异，“我知道了，不会偏离您定下的航道的。”

痛苦的极致并不是眼泪，当你疼的已经哭不出来的时候，笑容就会绽放，如同现在的浅汐一般。

她想大声的指责，质问……

只是床上躺着的女人虚弱的，仿佛随时会凋零，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哪怕从未给过自己温暖。

白雪也不知道是反应慢，还是被浅汐震慑住了。

一双眼睛静默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缓缓的，慢慢的，她一点一点的也挤出了一个笑容。

僵硬的面部肌肉，加上烧伤的脸，那样的笑容恐怖的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曲弯弯看着眼前的景象，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此刻连呼吸都变成了禁忌。

病房外站着苏梓安和季晓冉，他们听不见里面的谈话，可是这样的画面，却通过玻璃窗看的清清楚楚。

好像没有谁家的亲人会这样，生疏，却又一致……

一滴眼泪从白雪的眼角滑落，浅汐不知道那眼泪是为了什么，只不过白雪始终保持着那微笑的表情，眼眸里的光，像极了欣赏，欣赏着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捂热那颗坠入冰窖的心，家人亦不过如此。

像是心满意足，像是了无遗憾，那只手想要抬起来，触碰浅汐的脸，然而并没有力气再让她支配。

浅汐只是望着她，明明知道她想做什么，可偏偏无动于衷，没有去拉住那只手。

她死了，自己会痛，她活着，自己一样会痛。

有一种极致，就是这般折磨人的心智，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这样的氛围，让曲弯弯无法再忍受下去，白雪才刚刚苏醒，很需要休息，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况且浅汐现在的情绪也很不稳定。

“小白，让姑姑先休息吧，她现在还很虚弱。”

浅汐回头看了曲弯弯一眼，女人惊了一下，那眸光中的淡漠，是不属于现在的情境的。

只是片刻，曲弯弯以为自己眼花了，浅汐冲她点了点头，这才让曲弯弯舒了一口气。

她又看向白雪，微蹙了眉头，“好好休息吧。”

始终没有喊她一声妈妈，其中的纠结，她还没有理开。

浅汐想要起身，那只手却触碰到了自己的手，她似乎不想让自己离开，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

浅汐深深的凝视，白雪又加深了她那个恐怖的笑容，仿佛在表达浅汐真的懂她的意思，她很欣慰。

女人又一次的贴近，而这一次她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小汐……别……别恨妈妈……对不起……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我终于……终于能去见你爸爸了……”

瞳孔的放大，震惊的表情，还没等浅汐回过神来，心率仪响起了剧烈的警报。

“小白！让开！”

大脑嗡嗡嗡作响，身体失去了控制力，她被人拉扯到一边，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医生护士冲了进来。

床上的女人一直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而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她，这一次浅汐读出了歉疚，无奈，还有她向往的解脱……

电击下身体剧烈的起伏，所有人焦急的神情，浅汐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就看见那双眼睛彻底的闭上了……

心率仪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条直线，曲弯弯悲伤的表情，垂下了头，宣布了白雪的死亡时间。

静止的一切，她被曲弯弯抱住了，而木讷的浅汐还静静的望着病床上彻底不会醒来的女人。

她是微笑着离开的，对这人世沧桑似乎没有一点眷恋，无情的把自己留下了。

后知后觉的反射弧，黯淡的眸子发出光芒，白雪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就一瞬间？

暴涨的力气，浅汐直接推开了抱着自己的曲弯弯，她冲向了病床。

“凭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死，你给我活过来！”

女人奋力的摇晃着安睡着的白雪，她让自己活着，又给自己留下了什么？无穷无尽的负担，仇恨，与压抑！

她是笑着离开的，那自己呢？从今往后还能笑的出来吗？

凭什么那么自私！凭什么！

“你说过等一切结束后会给我自由的！你骗我！”

冲进来的苏梓安，直接抱住了浅汐的身体，即便这样仍旧禁锢不了她。

浅汐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了，满地的废墟与荒芜……

“小汐，你冷静一些，白姨已经走了！”苏梓安大喊着，试图让浅汐认清事实。

“是啊，她走了，她终究不爱这个世界，也不曾爱过我，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生的命运，为了仇恨而生……呵呵……”

心碎的彻底，还有什么可以眷恋的，加注在她身上的使命，那么多人的牺牲，让她无法逃离，需要面对，需要负责……

因为都是左家所欠下的！而姓左的只剩下她一个了。

浅汐不再动了，好像也不在暴躁了，望着白雪的遗体，她笑了。

“这就是你想要我变成的样子吧？恭喜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