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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道于天 第八十七章 百年生死两茫茫

作者:桥下蓝花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2-01 03:05:54 来源:平板电子书

神都外,孤崖上。

时已入冬,江声依旧滔滔,未曾随飞雪而冰封。

两岸林木仍留旧绿,在暗淡天光的映照下,越发显得老去。

顾濯坐在崖边,身旁是不知从何搬来的茶炉,银炭正在其中燃烧出火焰,带来温暖。

茶水随着沸腾发出汨汨的声音,听着谈不上悦耳,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远方的神都,眼里仿佛能够倒映出当中的一切画面,无论虚假还是真实。

那一轮孤月已经残缺,剑光气势不曾坠落半分,但终究失去最初的明亮,颓然无法掩饰。

就像皇后娘娘对林挽衣说的那般,青霄月与剑道南宗这场战斗的结果,超过七成可能是同归于尽。

神都城中,寻常巷陌里,无忧山与巡天司的厮杀越发激烈。

前者隐隐有种占据上风的意味,也许是因为巡天司在去年惨遭肢解,又或许是因为曾经生活在巡天司的人,在这一次被迫站在它的对立面。

像知己知彼这种道理,再过千百年依旧还是真理。

然而神都从未只有巡天司,相信在其余部衙的联手援助之下,当下的局面将会很快得到改变,不存在恶化下去的可能。

很有意思的是,所有的这一切纷乱与不安,都被双方以无言的默契掩盖在绝大多数人的视线之外,让皇城前的人们依然对和平抱有奢想。

有车轮碾过山道的声音响起。

顾濯收回目光。

他提起那个茶壶,让炉火显于风中,开始倒茶。

是两杯。

热雾自茶水表面升起,以极快的速度被吹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易水那座江心岛的浓雾截然不同。

故而来者嫌弃得很有道理。

“你这茶是怎么泡的?”

王祭尝了一口,声音里满是嫌弃:“味道真是乱七八糟。”

顾濯无所谓,平静说道:“下次你来泡。”

“等下次再说。”

王祭放下茶杯,与身在神都未央宫前的道休,问出相同的话:“白皇帝为今天准备了多长时间?”

听着这话,顾濯好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王祭心想好像也对。

为何他还是下意识问了?

与此同时,白皇帝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答案十分清楚。

——朕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像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当面承认。”

王祭毫不客气讥讽说道:“奈何和尚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说废话,就连道休这种人也不能例外。”

顾濯说道:“毕竟如今还没到他们动手的时候。”

白皇帝与道休三人的胜负,将会直接决定下这场战争,或者政变的最后结果。

当下双方所做的一切事,本质上就是在动用所能动用的全部手段,竭尽可能地去影响最后的胜负。

换句话说,四位羽化中人之外的生死都是无关紧要的。

无论青霄月,还是剑道南宗。

甚至裴今歌和那位人间骄阳。

故而今天更像是一次双方预谋已久的政变,而非真正的战争。

百年以前,那场席卷整个人间的战争里,羽化固然也重要到极致,但终究无法像今天这般决定一切——否则道门又怎至于兵败。

崖畔上雪飞如絮,似不见尽头。

王祭默默看着这幕画面,远方那座立于百年前的宏伟雄城,忽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

顾濯问道:“为什么?”

王祭认真说道:“因为我怕来不及。”

顾濯微微一怔,心想我可不要抱着你。

下一刻,他才是反应过来,说道:“你觉得我会死在今天?”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不就是最肥的那条鱼吗?”

“我知道你有可能袖手,但再怎么也是要旁观到底的,那我可不得害怕人死债消吗?”

王祭翻了个白眼,恼火说道:“要不然我怎么会不远万里推着轮椅,辛辛苦苦地跑到这边来,你真以为我闲着没事做?”

顾濯也不尴尬,毕竟欠债的人是他。

“谢了。”

“不客气。”

王祭为自己倒了杯茶,再饮一口,忽然说道:“观主之前去了一趟玄都。”

顾濯平静说道:“我不知道。”

王祭说道:“为求晨昏钟。”

顾濯看了他一眼。

“你应该知道白南明死后庵主来了一趟易水,希望我能在今天出手,我没有彻底回绝,给出的条件很简单。”

王祭继续说道:“只要晨昏钟现世,那我就愿意站在他们那边。”

顾濯笑了笑,问道:“如果晨昏钟是因白皇帝而现世?”

王祭听着笑不出来,有些奇怪,说道:“这是玩笑?”

“嗯。”

顾濯温声说道:“按照你先前的话,在她死后的当下,我着实找不到在今天让晨昏钟响起的理由。”

王祭心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而且……”

顾濯的笑容渐渐淡去,说道:“我答应过一个人,今天我会冷眼旁观到底。”

王祭沉默不语,心想那个人应该是白南明。

然后他再想到百年前的旧事,心生诸多感慨,把那杯没喝的茶洒向空中。

茶水落入,了无踪迹。

顾濯望向老者。

王祭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壶酒,抛给了他,说道:“人间难得一场盛事,此时理应喝酒,而非饮茶。”

顾濯说道:“有道理。”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酒壶饮了一口。

酒入咽喉,辛辣的滋味瞬间扩散开来。

远方,神都的声音不断随风而至,行至此间山崖。

就在山崖之外,层层密林中。

前司主站在某株古树上,手里同样拿着一壶酒,饮得很慢。

他的视线不曾离开神都片刻,眼角的余光便也始终停留在那座孤崖上,眼神并不漠然,而是一种近乎陶醉似的温暖热爱。

……

……

未央宫前的问与答,没有维持上太长的时间。

皇帝陛下没有任何承认事前谋划的道理,道休佛言再如何深刻,终究无法让他改变决定。

这种不出意外的石沉大海,反而让心生焦虑的诸多世家之主冷静下来,因为此刻是真正的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死生灭活皆在今朝。

意识到这一点,殿前的人们不再迟疑,去做如今该做的事情。

……

……

宋家在神都有着难以忽略的名声,在大朝议开始前的那些天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拜访,就像是要一口气把那铁门槛踏破。

所求无非是当代宋家家主,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未央宫前,皇帝陛下的对面。

然而直到最后那一刻,这位家主面对各种说客摆出来的事实,皇后娘娘对待世家的冷漠冷血态度,还是没有放弃忠诚。

这个决定让很多人为之印象深刻。

故而当宰相在未央宫前说出那番话后,站在宗门一方的世家很自然地开始想起宋家,决定以此作为反击。

更重要的是,根据无忧山方面提供的情报,神都大阵其中一处阵枢就在宋家园林里头。

皇城大阵尚未完全开启,游弋在穹苍上洒落阴影的飞舟再如何庞大,终究无法完全阻断以各种手段传递出去的消息。

于是宋家紧闭着的大门被破开,轰隆的声响如若雷鸣,响彻半座神都,根本无法被掩盖下去。

效忠各个世家的供奉强者们步入其中,然后遇到神情不见诧异的宋家中人,以及早已严阵以待的朝廷官员,一场厮杀就此开始。

宋景纶在今年秋末时破境至养神,与真正的强者仍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同样无法置身事外。

他在望京城中经历过生死,本以为今天不会再有任何的诧异,然而当他亲眼看到不久前同桌喝酒的挚友,在这时候带着陌生人闯入自己的家里,依循着旧记忆往园林假山的位置走过去,强烈茫然与荒谬的感觉再一次真实地涌上他的心头,根本无法抹去。

隔着长廊,遥遥对望,终究一言不发。

留给两人的唯有生和死。

这场战斗没能持续上太长时间,以朝廷一方的惨胜作为结束。

宋景纶面容苍白,不断地咳嗽着,自唇中飞溅而出的都是血沫。

他站在那位已经无力反抗的挚友身前,准备杀人。

就在这时,那位挚友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他的大腿,痛哭着喊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我也不想要来到这里,这也不是我做的决定啊,你可以放我一条生路的……”

宋景纶愣了愣,握着剑的手慢慢失去力气,不再紧握。

那位挚友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摇,继续哭喊着,哀求着。

嚎哭的声音与散落在整个宋家的厮杀声混为一体,快要分不清的时候……戛然而止。

一道寒光飞掠而过。

随之而起的是鲜血高溅而起。

宋景纶霍然睁大眼睛,来不及做任何事,脸上的苍白被艳红抹去。

“前些天你和他吃过一顿饭,你觉着他为什么要和你吃那顿饭?”

求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很是虚弱。

宋景纶望了过去,只见他的腹部衣衫尽数染红,往深处看甚至能看到后方的风景。

求知自嘲说道:“我就是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才会受的伤。”

话至此处,他拖拽着踉跄的脚步往园林走去,继续守住那处阵枢。

宋景纶跟了上去。

“林家……会怎样?”

“我不知道。”

“我们会怎样?”

“那取决于宫里最后会怎样,像你和我这样的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衷心祈愿,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用处了。”

……

……

林家在神都的名声远不如宋家,与实力的关系其实不大,主要是因为低调。

如果不是皇后娘娘的缘故,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在意林家,但今天却是例外。

因为在林家决定站在宗门一侧的那天,皇宫里或者说御书房秘密传出一道旨意。

其中的意思十分清楚,根本无法被进行误解。

——林家满门抄斩。

这个旨意被忠实地传递到巡天司,到城门司,到御林军……到那些将会在今天行走于神都大街小巷的人耳中,然后被忠实执行。

在林家紧闭着的大门后,堂皇富丽的宅院楼阁里到处都是尸体,血水不知道被粉雪覆盖几次,还是掩不住从中渗出的红。

事发之前,林家全然没有人能想到朝廷将会投放如此巨大的力量灭自己满门,措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至极。

一道火光照亮天空。

林家的高楼正在坍塌,沦为灰烬。

林浅水站在楼里,感受着炙热的焰浪自四面八方而来,看着守在外头那些来自朝廷的巡天司执事,沉默不语。

她的颜容早已肮脏,不见平日里的半点清丽,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想着林挽衣入神都时说过的那些话,没有自以为被欺骗后的愤怒,只是觉得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强烈的悲凉感觉。

她的唇角微微翘起,凄然一笑,准备让自己死得漂亮上些许。

便在这时,风雪骤急。

仿佛满天雪花随着某道看不见的意志,化身为水灭火。

负责守在楼外的巡天司执事神情倏然严肃,开始提防。

只是他们身在天地中,又如何能防得住那风与雪?

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划过其中两人的咽喉,血线随之而浮现出来,瞬间凝结成冰,继而蔓延开来。

下一刻,两个头颅如同熟透的柿子掉了下来,

砰。

两位养神境界的巡天司执事,就此死得彷如路边野草。

林浅水睁大了眼睛,望向那个陌生的身影,神情是难以置信。

那人没有说话,踏入燃烧着的木楼里,如置身于闲庭,带着她消失在火海中。

待朝廷负责林家的真正强者心生感应来到这里,除却两位下属的无头尸体,再也找不出多余的事务。

他默然看着高楼崩塌,燃烧升起的黑烟直抵穹苍,木然说道:“是清净观的人。”

……

……

是的,救下林浅水的那人是楚珺。

在看到那份信后,她在屋檐下听了一夜的雨,最终还是决定赶赴神都。

不为胜负对错,只是她认为当自己拥有自保之力后,理应尽可能地让朋友置身事外,比如林挽衣。

这就是她想做的事情。

仅此而已。

所以当那些陌生的面孔哀嚎着死去,整座府邸被鲜血染红的时候,楚珺什么事情都没有做,直到有过数面之缘的林浅水。

离开林家府邸后,两人走在街上。

神都很是热闹。

长街之上,都是匆匆走过的民众。

天穹下,不知几个世家在今天被焚为灰烬。

大秦朝廷与天下诸宗的战斗不再晦暗,终于被真实地暴露在天光之下,人们的眼中。

……

……

“今天……”

林挽衣的声音变得很是艰涩:“到底会死多少人?”

她的目光不再落在殿外广场上,而是穿过窗户望向天穹。

雪仍然在下,天空却是明亮。

层云通红,是正在被人间的火光焚烧吗?

又或者是血光?

未央宫内一片安静。

皇帝陛下说道:“尘埃落定后会有一个具体的数字。”

林挽衣心想,好像是这样的。

她不会怀疑那个数字的真实与虚假,只是觉得……原来在今天死去的绝大多数人,最终只能沦为一个没有自我的数字。

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最后决战之时多出的些许胜算。

皇后娘娘的声音响了起来,温柔依旧。

“有种荒唐的感觉?”

“很难没有。”

林挽衣轻声说道:“因为我是人。”

皇后娘娘微微笑着,说道:“我却觉得这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林挽衣怔了怔,转身望向她,问道:“为什么?”

“修行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皇后娘娘温声说道:“人和人之间存在着不可忽略的区别,彼此生命层次有着绝对的不同,你若是有志于大道,理应早些学会漠视寻常人的死。”

林挽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下一刻,她想到自己不久前和林浅水在马车里说过的话,道心再次坚定。

旁人的看法不该是她眼中的世界,若她登顶大道,为的理应是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

皇帝陛下的声音响了起来。

“错了。”

“如果你真有一天站在这世上的最高处,那你对世人所能做的最为温柔的事情,其实是什么都不做。”

“只要你抱有改变这个世界的心思,便注定要有数不清的人的命运因你改变,而当你回头后望的时候,往往会发现那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回忆起遥远的往事,感慨万千说道:“百年之前有此旧事,数百年前有相似事,上数至四千年前亦有同样的事情。”

林挽衣怔住了。

皇帝陛下看着她,平静说道:“这个世界太过沉重,有着固有的车辙,那是前进的方向,不要妄图以一己之力改变它选择的道路,那你会被这个世界碾死的。”

不知为何,林挽衣明明知道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但却有种自言自语的意味。

谈话在此结束。

神都中的厮杀还在继续着,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死去,不断有鲜血从各家的门户里溢出,慢慢地染红街上的古老青砖石。

未央宫前没有沉默,喧嚣声连飞雪都掩不下去。

在宰相的示意下,王大将军不再以酷烈手段,限制殿前的人们与外界沟通。

于是各种情况在极短的时间里,如雪片般纷纷落向众人耳中,带来接踵而至的噩耗。

宋家没能攻下,林家近乎被灭满门,藏在城门司中的暗子没能掀起风浪……如果不是无忧山在今天展现出令人诧异的战力,局势将会完全溃烂。

事前,谁都知道这必然是极尽艰难的一场战争,但绝大多数人的判断是僵持不下,是陷入漫长的以性命和鲜血换来胜利的消耗战。

然而……事实却是如此的残忍。

很多世家中人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失魂落魄,险些双膝跌倒在地。

道休与庵主没有说话,神色始终是平静。

观主却开口了。

“神都。”

他感慨说道:“果然是陛下的神都。”

无论怎么听也好,这都像是一句废话。

然而落在极少数人耳中,别有深意。

皇帝陛下说道:“有他身死道消的例子在先,朕又怎敢不让神都是自己的神都?”

观主说道:“只是在我看来,即便当年玄都是他的玄都,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殿前一片哗然。

直至这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话里的那个他是道主。

举世皆知,史书上对玄都一战中的细节都是一笔带过,不愿给予任何多余笔墨。

难道今天要把这个谜团揭穿了吗?!

自入宫后始终低头的人间骄阳,听着风雪中的对话声缓缓抬头,眼神里流露出明亮的光。

哪怕骄傲如他,仍旧对那场决战的真相抱有极大的好奇。

道休回忆起那天的画面,轻轻地宣了一声佛号,万般感慨。

长乐庵主微仰起头,如顽石般的沉寂眼眸绽放出生命的微暖光芒,就像是鲜花盛开。

……

……

神都外,孤崖上。

顾濯神情漠然,用两根手指夹住酒壶,用烈酒入唇。

王祭看着他的侧脸,眼神里渐渐流露出担忧。

顾濯放下酒,忽然问道:“你好奇吗?”

王祭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你愿意说。”

顾濯说道:“我不觉得那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

……

“那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

观主站在未央宫前,视线越过数百丈的距离,与白皇帝对视说道:“为什么有趣?因为那很有可能是修行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情。”

皇帝陛下说道:“如果朕没记错,当年的你不曾参与那一战,何以在此刻如身临其境?”

观主神色不变,似是听不出其中的嘲讽意味,淡然说道:“正是因为不曾亲身一战,方能做到旁观者清,得见真实。”

皇帝陛下微笑说道:“比如?”

观主抬起头,望向为血光所染红的天穹,神思幽幽说道:“比如当年玄都一战,道主不是死在长公主的铁枪之下,而是死于天道诛杀。”

话音落下,殿前广场一片死寂。

长时间的安静。

皇帝陛下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后呢?”

观主的嘴角缓缓翘起,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唏嘘说道:“然后,这也是陛下您所面临的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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