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山门异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踏入旋涡

我擦，竟然是李渊！我一直以为是那位长孙皇后呢。

陆哲这下一个头两个大，原来药王爷一直说的那位贵人，竟然是李渊！早知道，自己打死也不来了。

也不怪孙思邈，本来他只是跟陆哲说的是宫中一位贵人换了风疾，并没有说是谁。是陆哲看到连全天下最恐怖的玄甲校尉都要给这位贵人让路，让陆哲给误会了。

能让玄甲校尉都不敢耽误过问的贵人病情，除了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位皇后，还能有谁？陆哲当时是这么想的。

这也是后世穿越者的误区，在种花家庞大深厚的历史面前，很多人不过是一句注解，或者寥寥几笔带过。

来自宫中，患有风疾，地位尊贵，大唐贞观年间，一般的穿越客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是那位着名的长孙皇后，而遗忘了另一位。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的人，在他那个时代，哪一个不是影响极大的人物？

事实上，说起贞观年间，后世之人津津乐道地有太宗，有房谋杜断，有军神李靖，甚至有高阳公主，玄奘法师，秦琼程咬金尉迟恭，但是很多人唯独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太上皇李渊。

这下，就真的尴尬了。

陆哲仔细回忆着历史，冷汗涔涔地流下。

他记得长孙皇后是贞观十年死的，也就是明年，而这太上皇李渊，正是死于长孙皇后的头一年，正好是今年，贞观九年！

陆哲已经记不清李渊死于贞观九年哪一月了，反正他今年是死了是没错了。而自己，正好马上就要去给李渊看病。

当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马车快速地通过皇城的偏门，车上的陆哲打开车窗，看着那紧闭的皇城大门，和阴影中的城门洞，心中莫名浮现出这句话。

幽深庞大的皇城，此刻在陆哲眼中，好似那无底深渊一般。

而自己，现在正踏入那噬人的深渊之中。

药医不死病，这位太上皇今年注定要死的，自己如果跟孙道爷加入这个治疗团，很大可能以失败而告终，本来，玄武之变之后，弑兄逼父的李世民就很忌讳天下人说他薄情寡义，悖逆人伦，所以对于太上皇和剩下的王室都极其宽厚，以向天下显示他的孝悌。

万一自己点背，一干御医和孙道长他们这次没有留住太上皇的性命，天下难免会有弑父的谣言传出，失去了最后的遮羞布，盛怒之下的李世民，为堵天下悠悠之口，首先问罪的，便可能是这一干御医。

孙道长德高望重，碍于他的名望，可能还没有什么危险，自己一个既不是知根知底的御医，又没有名满天下的名望护身，而且根底还不清楚，属于刚刚在陈州上户的三无人员，岂不是最好的背锅位？到时候自己就不是人人称道的山水郎了，而是蓄意谋害上皇的少年妖人。

陆哲可不敢赌一位帝王会真的如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宽宏大量，为了自己江山稳固，杀一个少年妖人，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这是治不好，但是如果治好了，李世民就真的这么高兴吗？

这几年，由于李渊的存在，李世民名义上很多事情还是要受这位父亲的节制，始终有些放不开手脚，而且，李世民对于李渊，其实早就有些不满。从他上位之后，立刻将李渊的最信重的大臣裴寂，也就是裴青奴小姐姐家的顶梁柱给收拾了就可见一般，而且李渊死了之后，在古代帝王最重视的陵墓上，李渊陵墓的规模也几度缩水，甚至不如一些诸侯王，由此可见，李世民对于李渊的态度，怕是不如朝野的官方说法里形容得那么孝顺。

说不定李世民听到李渊病危，心里正暗暗高兴呢，就等着李渊GG，然后表现得无比哀恸，最后顺理成章将一干御医问罪。

而自己，好死不死地，被时代洪流给卷入到初唐最大的旋涡当中了。

贞观九年，上皇偶犯风疾，时有少年妖人曰陆哲，混入宫中，以妖术谋害之，上皇龙驭宾天，帝哀恸不已，震怒，令玄甲校尉捉之，泼猪狗血，遂斩之。

陆哲已经看到了全唐史里，自己将会留下的一笔了。如果不是马车已经驶入皇城，陆哲都有心跳车而逃了。

怎么办？治不好是死罪，治好了收获的是皇帝隐隐的怪罪。面对这个两难的局面，陆哲只得暗暗祈祷，希望那位突发风疾的上皇不是死在这一次，自己应付过这次治疗之后，就找个借口，赶紧出宫，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从朱雀门进入皇城之时，陆哲腰间的小楼一夜听春雨就被取下。进入皇城之后，迎面而来的时候是一大片建筑，这里便是大唐的三省六部办公所在地，收了陆哲一小袋铜钱的小黄门，还耐心地给这位貌似第一次进入皇城的小郎君介绍。哪里是鸿胪寺，那里是中书省，哪里是兵部，甚至连边缘的将作监都给陆哲介绍了。

可惜他抛媚眼给瞎子看，陆哲哪里关心什么三省六部，说不定他之后的去处很可能就是那刑部大牢，或者是玄甲校尉总部，被人秘密处决。

马车快速的在青石板大道上行进，这路边一个一个的衙门，在心中忐忑不安的陆哲眼中，无异于一张张血盆大口，随时就可能把自己吞噬地骨头渣子都不剩。

陆哲感觉自己此刻正行走在深渊的边缘，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会被这无底深渊吞噬，连弱弱地呼喊声都发不出。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马车突然停下，就听见前面李小山缴令的声音。接着，陆哲被叫了下来，接受了自己来大唐以来，经受的最严苛的检查。

眼前便是大唐的内城，权利的核心，贞观之治的孕育之地的太极宫。

陆哲他们在承天门下车，检查陆哲的也是他的老熟人。正是那一路上名为“护送”实为押解监视的玄甲校尉队正——宇文银。

虽然陆哲很想跟他叙叙旧，套套瓷，不过宇文银却没有这样想，详细地搜了陆哲的身。特别是陆哲所带的东西。

事实上，来承天门搜检陆哲这个任务，也是宇文银主动要求的，感觉这一路都被这小妖人压制了一路的宇文银，深知陆哲那些无形伤人手段，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出动没有将人带回玄甲校尉本部，所以今天的搜检，宇文银也颇有些将功赎罪，找回场子的意思。

陆哲所带的药匣，留下，交给御医检查了再说。

药匣中装有曲辕犁零件的木匣，也留下，此物未曾见过，保险起见，还是放在此处的好。

甚至连陆哲用于针灸的鬼门十七针，也差点被留下了。如果不是陆哲以你敢留下就不怕耽误贵人病情相威胁，这鬼门代代相传的制式装备之一，也要被留下了。

而陆哲的身上，也被彻底搜检，连幞头都被揭开，检查里面藏没有藏其他东西。

宇文银搜查之严，如临大敌的样子，连一般的玄甲校尉都目瞪口呆，心道此人乃任城王府之人，杨家座上客，今日受此羞辱，他日若得势，怕不是日后伺机报复回来。

如果陆哲是个世家子弟，熟知大唐内情的话，说不定早就翻脸了，但是陆哲想着自然见一国首脑，怕是怎么检查都不为过，而且第一次进太极宫的陆哲，其实也不知道太极宫的戒备究竟多森严，自然也不敢多话。

事实上，唐代的特务政治尚未兴起，哪怕是玄甲校尉，也只能算是半个禁军半个特务机构罢了，一般的世家子弟入皇宫，大多也就是检查下随身刀剑匕首等物而已，哪里有这么严格。

毕竟，在士农工商阶级划分森严的古代，“士”拥有的种种特权，还是凌驾于普通军士身上的。若是其他士族知道此事，定会视为奇耻大辱，说不定扭头就走。

哪怕陆哲只是个世家眼中的后备士族，视其为勉强能对话的对象。

哪怕宇文银乃是玄甲校尉，精锐中的精锐。

都无法逾越两种阶级上的鸿沟。

在经历了一系列堪称严格的检查之后，立刻有小黄门上来帮着陆哲整理了下衣冠，陆哲仅仅带着一副金针进入了太极宫内。

还好，手上的手套并未被搜走。因为这幅手套真的完美贴合皮肤，而且几近透明，跟没戴没有区别，别说被检查发现，就连陆哲在日常生活中，也逐渐忘记了自己还一直带着一副手套的事。

“可是陆小郎君当面，且跟老奴来，孙老神仙已然等候小郎君多时了。”之前跟着的那个小黄门只是送信的，等到进入承天门之后，小黄门自行覆命去了，这个时候接待陆哲的，乃是一个精壮的中年宦官，衣着华丽，笑吟吟地对着陆哲行礼到。

“劳烦内侍引路。”陆哲亦是作了个揖，起身之时，不露痕迹地将一枚银叶子塞入中年宦官手中。

对方也很熟练地将其收起，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小郎君，请！”

内城不得骑马，陆哲跟在这位中年宦官身后，亦步亦趋地往那太极宫中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