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 第60章 狼狈的生活也需要温柔的细节

肖钦予把蔚十一扶进房间，刚进门她就用力推开他然后冲进卫生间掀开马桶盖跪在地上双手扶着马桶边缘狂吐不止。

“呕～”

肖钦予走进一步，视线在蔚十一身上下上来回扫了扫最后落在她两膝的淤青处。

“…”

蔚十一身上的那条裙子已经残破不堪，嘴角，手臂大腿各处都有不同严重程度的淤青，她身上酒气很浓，不用问也知道她今晚经历了什么。

看着眼前的蔚十一，肖钦予莫名想到了自己在看见裴卓琳和马文津丑事的时候样子。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只要脑海闪过那个画面他就狂吐不止。

这种感觉他懂，太难受。

肖钦予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走到蔚十一旁边拉起软弱无力的她，温柔地说了一句：“十一。”

蔚十一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肖钦予，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带有真情实感的哭。

蔚十一：“…”

她推开他缩进角落，双手抱着自己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失声痛哭。

肖钦予：“…”

看着这样的蔚十一他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涂抹了什么东西，酸涩的难受。

蔚十一哭了一会，然后擦干眼泪扶着大理石洗脸台的边缘踉跄地站起身。

她慌慌张张地打开水龙头，哆哆嗦嗦地拿过牙刷，挤了好多牙膏…

静谧的浴室不停穿出“唰唰唰”的声音。

蔚十一像是着了魔一样拼命刷牙，她刷的很用力，白沫混合着血迹不断从他嘴里涌出。

一遍…

两遍…

无数遍…

最后肖钦予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夺过她手里的牙刷扔在一旁。

“够了，十一，冷静一点。”

“不啊，我不能冷静，肖钦予，我好脏，我真的好脏。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失手的，我就知道…”

蔚十一泪眼模糊地看着肖钦予，她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他的领口，不停说着：“我好脏，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弄干净。”

“肖钦予，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蔚十一已经崩溃，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装出来的，那种痛苦已经被注进血液混为一体了。

“…”

肖钦予嘴唇紧抿着，他看了蔚十一两眼，然后不由分说地捧着她的脸含情脉脉地吻住了她。

他应该觉得脏的，她的嘴碰了别的男人最恶心的地方，他本该远离，可这一刻他却一点都不嫌弃地深深地去吻她。

肖钦予的吻像一剂良药治愈着蔚十一七零八碎的心，她伸手紧紧抱住他，两人忘情地拥吻着。

这一刻，她只是蔚十一，而他也只是肖钦予。

多年后，两人回忆起今天的这一幕心中皆是有一股暖流淌过。

…

凌晨四点的伯明翰，远处的天空橘粉色的霞光剥离云层，路灯仍是悄悄的亮在那，整个城市安静的似乎还在沉睡。

蔚十一坐在阳台默默地抽着烟，她身上披着一条咖啡色的羊绒毯，那条她永远都不想看见的裙子已经被舒适柔软的家居服取代。

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她想吞了这个世界。

“肖钦予，你说人自杀前一秒会后悔吗？”

蔚十一偏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肖钦予。

“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自杀。”

肖钦予望着天空的霞光，一脸平静。

“嗯。”

蔚十一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我有，我不止一次想过自杀，可又不止一次地阻止这个可怕的想法。好死不如赖活着，对吧，你看我，现在不过24岁，却把别人一辈子可能都经历不了东西经历了，你说我是不是挣了呀。”

肖钦予闻言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蔚十一从旁边烟盒里又抽了一根烟，这回她没有抽只是夹在两指之间。

“肖钦予，我和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

肖钦予伸手将蔚十一手里的烟拿过来，“别抽了。”

蔚十一点点头，说道：“从前有个女孩叫十一，她从出生开始就是在历劫，在冒险。来到这人世间的第三天，她被她母亲从楼上扔下，若不是那个防雨棚，她恐怕早就死了。那时候她不懂为什么她的妈妈不爱她。后来再长大一些，她就成了她妈妈的出气筒，她不可以哭，不可以笑，不可以不听话，更不可以无理取闹。她每天要不要挨揍全凭运气。”

一阵风拂过，吹乱了发丝，肖钦予点点头，“嗯。”

“后来，十一长大了，她从出气筒变成了摇钱树，别人十八岁还在追星，出国留学，讨论各种八卦，或者初恋懵懂的时候，她就被当成一种商品去交易。”

蔚十一吸吸鼻子，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在交易的过程中，她不仅要为她的母亲获取利益还要学会保护自己。当然，也有失利的时候，但是大多时候都能化险为夷。每一次成功脱险，她都会向星星许个愿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可是…”

话到这里，蔚十一眼里的温情突然被狠厉替代，“可是他妈的许愿这种东西就是傻逼才会做的玩意。她不仅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是变本加厉，她被迫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麻木。”

“再后来，她不指望别人了，她开始自救，慢慢地老天开眼了，她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去对付那些男人可。然而天道轮回报应放过谁，该来的还是来了。”

蔚十一抬起双脚将自己蜷缩在椅子上，身上的那块羊绒毛毯不知不觉间已经滑到了地上。

肖钦予捡起毯子重新盖在她的身上，童年的阴影现在已经是常态化了，没有什么好同情的，他钦佩的是这些年她的坚强。

“十一。”

肖钦予不知道说什么，他想给她安慰却又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

“嗯，我在，我很好。你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了，毕竟我连强奸这种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

“肖钦予你知道吗，现在困扰我的情绪很多，可我不能去想，因为想多了头疼，想通了心疼。”

“不过这次，我也不是只有失去，我还得到了。”

说着蔚十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丢到肖钦予怀里。

“这是药研方案以及进入实验室的密码，还有那个顾泽俊指纹，你看看是不是能拷贝出来。”

肖钦予看了一眼手里的u盘，而后起身来到蔚十一身边将她搂进怀里，“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想吃糖，想放烟花。”

“好，等我。”

肖钦予说着松开蔚十一，转身离去。

下了楼，肖钦予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三天后，处理了顾泽俊。”

简简单单地交待了一句话，他便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对于他来说，要一条人命其实和踩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待到肖钦予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糖果还有烟花。

“这么多？”

蔚十一眼里透着欣喜，她将五颜六色的糖果捧在手心里，像个孩子一样。

“嗯，这附近有的糖果我都买了。”

“哈～”

蔚十一看着肖钦予笑魇如花，她撕开包装放了一颗进嘴里，“好甜。”

“你也吃。”

她又撕开一颗糖果的包装塞进肖钦予的嘴里。

“甜吗？”

“嗯。”

两人像孩子一样坐在阳台吃糖果，吃完他们便放了烟花，那一夜蔚十一很开心，也是从那一夜开始她对肖钦予的心有了别样的变化。

狼狈的生活也要有点温柔的细节，只不过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最后他们之间竟会是那般潦草地收场…

*

肖钦予出国，祁宴就变得清闲下来，公司的事都有那些董事在执掌，虽然他挂名汇添集团的经理，但其实他就服务于一个人。

祁宴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忽然他想起了安欣，前段时间因为那你，他有一段时间没去找她，别说，还真的挺想的。

脑子里开始想一个人的时候，身体也就控制不住了，祁宴抓着车钥匙走出办公室的门。

当走到电梯间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耳旁传来有人在讲电话的声音。

“对，他现在人在国外，可以找机会了。”

人在国外？找机会？

祁宴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打电话的是销售部的总监钟昱。

他站在后面一阵疑惑，再想听下去的时候钟昱已经挂了电话。

他一回头发现祁宴在自己身后，吓得猛地一机灵：“哎呦喂，祁经理，你吓死我。”

祁宴：“有什么好吓的，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啊，什么人在国外，什么找机会？找什么机会？”

闻言，钟昱眼里闪过一摸慌乱，不过祁宴不是肖钦予，他虽然聪明但对这种细节的观察还是有所欠缺。

“哦，给我的手下打电话，你知道的，干我们销售这行难免需要点旁门左道。”

钟昱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烟盒从里面抖了一根烟送到祁宴面前，“这事还麻烦祁经理不要告诉老大，你懂的，他最看不惯这些。但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啊，年底了，外面坏账一堆，不要回来，我睡不着啊。”

祁宴接过烟，刚含进嘴里钟昱的火就送了过来。

“知道了，我不会说。”祁宴吸了口烟，点了点烟灰继续说道：“肖钦予他可不是一般人，这事你做一次两次可以，多了他迟早发现，发现了还不知道怎么玩死你呢。”

“是、是，你说的对。”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祁宴灭掉烟往电梯间走去，钟昱看着他的背影稍稍地抹掉额头上的汗…

祁宴开着车直接去了安欣的心理诊所，他停好车，在旁边花店买了一束花，又去进口食品店买了一些儿童零食便直接上了楼。

他一进诊所，前台小妹就认出了他。

“哇，祁大教练，这是又来找我们安医生了。”

祁宴颔首笑了笑给了前台小妹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明白。

“行，等着吧。”

没过一会穿着白大褂的安欣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祁宴手里的花，想到之前他对她说的那些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变的不自然了起来。

“你来了。”

“嗯，这花送你，王子说你喜欢，还有这是给他的零食，都拿着吧。”

祁宴刚说完，旁边的前台小妹就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安欣看了她一眼随后对祁宴说道：“我们进去说吧。”

安欣把祁宴带到了谈话室，关上门，她直奔主题：“我们不合适，我比你年长几岁，又是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谈恋爱，你的家人也会反对的，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用功了。”

“如果你可以打消这个念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你依旧是王子的教练。”

安欣想到蔚十一上次说她出国回来想约祁宴吃饭的事，所以这次也不能拒绝的太彻底。

“打消什么念头？追求你吗？为什么？我们又没有违背道德，你只不过是比我年长几岁，有个儿子而已，这真的不是问题。”

祁宴把花还有零食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他走到安欣面前双手放在她的手臂上。

“安欣，我喜欢你，而且好几年了，你不能用这些世俗的理由打发我懂吗？我如果真的是那么容易就退缩的人，不可能等到现在。”

安欣把头别向一边：“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和王子交待。”

“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而且我觉得你不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祁宴是在安欣带蔚十一去跆拳道馆之后表白的，那时候他总感觉心里很不安定，害怕因为那两个疯子最后影响自己的感情，所以他选择了一天突然向她表白。

“我…”

“安欣，你看看自己的内心吧，真的不要去管那些世俗偏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祁宴试图一点一点说服安欣，“我和你说，现在我真的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了。真的，你给我一个机会，如果到头来你真的觉得不合适，那么你随时可以终止这段关系，我祁宴绝不拦你！”

拦不拦是后面的事，先解决眼前问题才是王道，男人通常没有女人考虑的长远，他们只重视当下。

祁宴就是这种心理，他说这些不过就是先安抚安欣，等到她真的和他在一起，有些东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当然祁宴是真的喜欢安欣，他不是没尝试过去接触那些比他小的，未婚的，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的事勉强不了。

安欣杵在原地，她现在大脑一片混沌，乱的很。

“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下吗？”

“好。”

祁宴轻轻地把安欣搂进怀里，“我给你时间，但是不会太久，王子那边如果你说不通，我可以去说。”

“别！还是我来吧。”

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又养了这么多年，没有谁会比一个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孩子。

“嗯，乖，别有心理负担，比起那些什么爷孙恋，妈宝恋，我们真的正常很多，别看年龄，你该看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有没有责任心。”

安欣点点头，忽然，她推开祁宴，神情又恢复到正常时刻的样子。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上次十一说想请你吃饭，讨教一点关于跆拳道的问题。”

“这…这就不必了吧，我和她不熟。”

祁宴听到“蔚十一”这三个字就脑仁疼，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的地步。

安欣是蔚十一老师的事他不敢告诉肖钦予，因为他害怕会影响自己感情。

那么在这件事没有告诉肖钦予的前提下他也不敢贸然接近蔚十一，你说他是不是进退两难夹在中间就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她是我的学生，没关系的，只不过是吃一餐饭，你没必要紧张成这样。我实话和你说吧，你如果连我的学生都不敢面对，那你也就别想着让王子认同你的事了。”

安欣自然是不知道祁宴不敢见蔚十一的原因，她只是单纯以为他不想见。

“额～”

祁宴被怼的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在肖钦予和蔚十一的嘴里挣来抢去。

“好吧！”

终究，他还是没能敌过美人关，祁宴不想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爱情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嗯，那我打电话和十一约一下时间看她什么时候有空。”

安欣开心地拿出手机拨通了蔚十一的号码：“喂，十一，是这样的…”

祁宴站在一旁听着安欣和蔚十一谈话内容，欲哭无泪…

死！笃笃定定的找死啊！

*

另一边，蔚十一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说道：“好的，安老师，我知道了，等我回国就和您联系，现在我有事，先挂电话了。”

蔚十一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口袋里，旁边肖钦予的声音响起：“谁的电话。”

“一个老师，没事，走吧。”

“嗯。”

今天他们两个偷偷潜入伯明翰大学的实验室，他们想看看药研发到什么阶段了，这样他们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现在是凌晨12点，实验室安静的出奇，蔚十一和肖钦予偷偷摸摸地找到了实验室的大门。

“密码。”

肖钦予打开手电筒将安装在墙上的密码锁照亮，蔚十一点点头，凭借之前在顾泽俊那里窃取到的密码还有指纹开门。

“密码正确，请进门，注意随手关门。”

随着大门被打开，墙上的机械密码锁发出英文提示音。

蔚十一和肖钦予一同走了进去。

他们刚进去，门口就有一团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