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郡城,内城,以奇骏秀丽著称而大名鼎鼎的养园之中,
垂老亦亦的罗藩藩主兼族长,现任的权安东都护罗肃观,也正躺在床上,接受一干儿女每日的例行问候。
当他们按照长幼自序,都参差不齐的说完话之后,只有身为最年长的三子,现任的安东守捉使罗湛基,在一片复杂的目光当中,被格外留了下来说话。
“大人。。”
罗湛基恭恭敬敬的看着,被贴身奴婢扶坐起来的老父兼藩主,却是比方才奄奄无力的模样,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不由觉得心中居然有些悲哀和感怀,曾几何时威福自专的藩主,在自己的儿女面前,也须得用其心机和试探的手段来了。
庶出的长子罗湛荣,因为放任自流而纵情酒色,除了留下一堆身份不明的子女外,就身体败坏的恶疾中格外早死了。
原本作为嫡出的次子,被藩主悉心培养之下,准备顺利接班的罗湛泓,却因为数年前的小清河之败,连同主动追击攻入平卢道的数万藩兵子弟在内,埋骨他乡了。
还在兵临城下的压力面前,被讹诈和勒索了一大笔奉纳,成为了罗氏为数不多的奇耻大辱之一。
经此事后,原本身体康健壮如牛,日啖半只羊,三坛酒,五籈米饭,还隔三差五临幸妾侍的老藩主,一下子身体和精神就垮了下来。
而给了那些成年未成年的儿女,和各有立场持亲族们,各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和可乘的机会。藉此展开了一番勾心斗角和争权夺利。
然后用了大半年多,才在外部危机和内在矛盾纷争的紧迫下,重新振作起来,但是身体和气神,都已经不如往昔了。。千万不要急,也不要轻举妄动”
“现今本家需要的不是一个,可以带领大家报仇雪恨的新藩主。。”
“而是要一个能够让本家在此后的数年、十数年休养生息,生聚守成复兴家业之领头人,明白么。。”
“这也是我力排众议,选中你的缘故啊。。”
“出去的时候,你去看看你的弟弟们吧。。”
“阿世。。”
休息了好一会之后,随着老藩主的呼唤声,帷幕后才走出来一个身影低声应道
“主公。。”
“老三的儿女那里,最近还有结交什么人么。。”
“都是些外州义从和商馆的人。。”
那人继续低声汇报道。
“其中有扶桑和虾夷大岛,还有流鬼国过来的。。”
“至于淮东之人,尚且没有深交的。。”
“还是有些爱惜羽毛,而放不开手脚和步伐。。”
老藩主不由叹息一声。
“给放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可以。。名正言顺的尽快结党营私啊”
“好做出让人投效的姿态,迅速构建出自己的新班底来啊。。”
“所用之人不管是外来人还是内臣的渊源,才德足不足也暂且无所谓,”
“关键是能够迅速在方方面面,撑起倾向自己的构架来啊”
这位唯一有资格留在场旁听,兼作单独汇报的,也只有领有内典事头衔的罗世。
他乃是老藩主收养的孤儿,也是从小专门培养出来的亲信人,负责本家的情治和监控手段。
虽然没有家老的身份,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比家老更得藩主的信重和仰仗的。
在藩主无法出面的时候,作为某种意义上的耳目和眼线,进行各种日常的报告和传达、乃至秘密的呈递。
“其他几只支脉和分家,还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么。。”
“此外,西南路各州,有大量的流亡涌入。。”
“如今大事迫在眉睫。。”
“却也顾不上他们了。。”
“告诉他们多忍耐一时,到时候自有转机的。。”
而与此同时,
随着门外守候的小厮和奴仆,罗湛基被留下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的消息,顿然再次被传了出去,而被各种各样的渠道所获知、猜想和揣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