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弼马温 十九、净坛无间道

两天时间一晃过去，离陈思伟与帝释天决战还有最后的两个小时。

善见城，最早本是佛祖出现之前帝释天统管诸神的宫殿所在，一度地位相当于道家天庭，位置曾在无边广大的三十三天之须弥山顶。帝释天归顺如来，善见城迁至了十八重天的弱水河附近，作为佛道两家分界处的前锋哨所，与大梵天一东一西统管佛门所有护法神，是大雷音寺的首道防线。

由于与修罗界一战导致帝释天法力尽散，长期闭关修炼，善见城的主管之位实际上是帝释天的大太子“黎莲”。帝释天共有十三个儿子，但所有儿子都以“太子”之名称之，并不代表是顺位继承者。八部众诸王之子均称太子，在佛门地位略低于四大天王，故有“小天王”之称。黎莲统管百亿释兵，故也称“释帅”。

与天众一同协防善见城的还有毗沙门天王的二太子独健，他同时也是八部众中夜叉众的领袖，他虽并非夜叉，但当年魔王罗伐拿曾与夜叉众交战，夜叉王伤重，夜叉众眼见有灭族之祸，后得独健相助，统领夜叉众打败罗伐拿，被夜叉王尊为“恩主”，奉其号令，可以说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夜叉王。他和黎莲均有九重天以上法力，平时一般在夜叉众的领地，但只要善见城召唤，片刻便能赶到。

善见城其实仅是个百里之地的小城，里面供奉一部份西天大佛罗汉飞升时的人间信物或高僧舍利，具极大的象征的意义，最受重视的当然是迦叶佛升天后被信仰者修建的七阶宝塔，因为首代帝释天本是一凡间女信徒，为迦叶造塔才得以升为帝释天，所以后来的历代帝释天虽为男子，但全都是“男生女相”，就因为初代是女子的缘故。

此塔高四十米，青石铸成，有七层旋转阶梯，既算不上精致也不算宏伟，只是代表世人对佛门的虔诚信仰，但意义重大，是天众的标志性建筑，如来也认可其为“人间善缘之阶”，许其为佛门圣物之一，故深得重视，释兵也以守卫此塔为天职。

小小的善见城外驻扎有百亿释兵，从天空俯瞰其兵营之大如一片汪洋，比城市不知广大了多少倍，善见城就如汪洋中一个小岛，仅东西两条通道可以进入。

这日善见城正门关卡来了一胖大僧人，与门口释兵通报后飞快报知黎莲。黎莲生得高大英武，相貌堂堂，听了通报他徒步出城迎接。

“原来是净坛使者，哪阵风把您吹来了？”黎莲双手合十为礼，这僧人生得肥头大耳，正是猪八戒，自与媚媚成亲后他很少以猪头人身面目出现了。

猪八戒笑嘻嘻合十为礼，“释帅万安，久闻释帅一表人才，深得帝释天真传，是为诸太子中佼佼者，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黎莲大笑，“使者过将，请里面奉茶。”

别看猪八戒在西天毫无实权，连罗汉都不是，可他交游广阔，特别是凡间营生做得好，虽名义上如来没有授权，实际上已统管护法神所有军部的后勤物资，加上他为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又舍得帮忙，几乎没谁同他关系不好的，名声也响亮。所以黎莲十分礼敬。

黎莲以贵宾之礼待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越是尊贵的客人离七阶宝塔越近，而此时黎莲几乎让猪八戒坐到宝塔之下，足见重视。

“使者可是来见我父皇的？”在黎莲看来猪八戒和帝释天地位相当，理所应当是来找帝释天的，“父皇如今不在城内。”

猪八戒摇手，“不，在下是来找太子殿下您的。”

“我？”

“老猪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压低声音道：“释帅可听说八部众要我老猪出任统帅一事？”

黎莲岂会不知，但这就这样说出来未免让帝释天面上无光，笑道：“不曾听说。”

“释帅，咱明人不说暗话，说来说去，最合适这位子的人非你父皇莫属，我都搞不懂其他部众怎么想的？”

黎莲作豁达状：“父皇淡泊名利，作不作统领无关紧要，既是别众请使者出任，使者答应便是，何须问我一个晚辈？”

猪八戒心中暗笑，心想不愧是帝释天最喜欢的儿子，的确聪明，一听就知道八部众是想拿猪八戒当挡箭牌，偏偏还不动声色，便道：“如果是别的俺老猪是求之不得，但这护法神统领老猪还真做不来，终日提心吊胆还朝不保夕，这是大英雄才干得了的活。”

“使者过谦了，想使者当年陪同功德佛历九九八十一难西行取经，作为净坛使者又事来经营得好生兴旺，您怎么就不配英雄二字？”

八戒压低声音道：“但释帅不可能不知道，俺当年的大师兄孙悟空已逃至人间，以他的性子总有一天要打上西天，介时你叫我老猪如何是好？”

黎莲心中一惊，心想这等话猪八戒也同他说，话中明明有表示自己和孙悟空还有情意的弦外之音，不过这一来他倒是放心了，这证明猪八戒的确是走投无路才找他来商量的。

他假装思索了一会道：“滋事体大，使者若心有疑问，不如请世尊作主。”

“就算找世尊结果也一样。”八戒挥手道：“其实老猪今天来也是豁出去了，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这统领老猪非当不可的话，那还请释帅关照一二。”

听他把当统领说得洪水猛兽一般，黎莲好气又好笑，但依旧礼貌道：“请使者明示。”

“如今天众如释帅所言，帝释天大人已淡泊名利，权力还不是在你释帅手中？我老猪只是个窝囊废，简单说就是我挂个名头就行，统帅八部众还得劳烦释帅作主。”

其实猪八戒把统帅八部众说得那么可怖他就猜到他打什么主意，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嘴上仍道：“使者真是过谦了，晚辈何德何能担此大任？不过使者只要当了统领，在下自然效犬马之劳，作主二字，却不敢当。”

“哈哈哈！”八戒大笑，“我就说帝释天没选错儿子，这一番话老猪就听出释帅是聪明人。老猪我今天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释帅这拜个码头。”他一挥手，“来人，把礼单呈上来。”

很快，一名使者随从进来向黎莲呈上礼单，黎莲一翻礼单不禁吃了一惊，猪八戒拍着胸口道：“今天能同释帅结交真乃俺老猪平生快事，即日起百年之内，释帅****犒赏之资老猪我全包了，释帅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要知道释兵有百亿之多，提到****犒赏就连如来都头疼，八戒这句话真让黎莲喜出望外，“使者，天上地上都知道您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一开口就是百年****之资，这叫小王我……”他搓着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释帅这是哪里话，大家以后自己人了，我老猪的还不就是你的吗？来来来，老猪还为镇守善见城的将士们备了一些好酒，今日主请诸将士痛饮一番。”

“这……不大合适吧，父皇在外，将士有守城之职，此时饮酒怕……”

“怕什么呢？有你释帅在此，谁还吃了豹子胆敢来挑衅不成。来来来，随你老哥哥到城外看看，那可是老猪我花了不少心思寻来的好酒。”

黎莲一时忘乎所以，随他到了城外，只见猪八戒已打开芥子空间，净坛使者的随从们运来上千桶好酒，最奇特的是那酒桶一拧开居然流出酒水无穷无尽，酒香四溢，端是好酒，另外有随从数百人，川流不息送上各种美食，引得守门将士不停吞口水。

黎莲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猪八戒有什么恶意，从他的话听来无非就是要讨好自己，好让他当统领时少担一点责任，这实在是人之常情，何况有这么大礼单奉上，实在难拂其意，便合十为礼道：“多承使者厚意，本帅替释兵三军将士多谢使者。”

“客气客气。”猪八戒又道：“哦，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到善见城居然都不拜诘七阶宝塔，求个天众庇佑，罪过罪过。”

一般来说非天众成员并没有必须拜宝塔的要求，外人拜塔只是礼节性的，黎莲以为他只是以示尊敬，欣然应允。

“历代帝释天尊上护佑，净坛使者猪悟能敬上。”八戒拜了几拜，在宝塔前洒了一把沙土，以示尘土归一之意。

“释帅请。”

“使者请。”

黎莲见他礼数周全，再无疑虑，传令释兵，“今日世尊座下净坛使者****，诸军将士城外领赏，致谢使者！”

释兵们欢声雷动：“多谢使者！多谢释帅！”

没一个人发觉猪八戒洒土之时将一个金属盒子偷偷埋在离宝塔不到一尺远的地方。

远在新花果山空中堡垒，坐在五花八门的仪器前的袁斌很快收到信号，他打开一张地图，上面出现善见城以及周边地图全貌，上面大量红点，一个红点代表一名释兵，此时所有释兵都开始向城外移动，应该说黎莲还是很小心的，他让释兵堵住了东西两个进出口，可惜他并不知道这回攻击是从内部开始的，善见城依旧在释兵全方位包围中，只是城内没留守卫。

“净坛使者果然有办法！”袁斌见状大喜，他按下一个按钮，金属盒子启动，内藏的灵力震荡波开始突破宝塔禁制对宝塔起作用。

“鞭索！鞭索！这里是舞厅，狂欢开始了，演员们准备登台了吗？”

远在弱水河两侧的山脉中，大量狼族士兵魔术般从地底、土坳中出现，烈狼尊在最高的山头，空中一条长有翅膀的大蟒凌空飞过，大蟒身上坐着黑炙，他远远看到成千上万条巨蛇潜入弱水河，几只白毛狐狸在山间一闪而逝，雷遁、雷隐、雷藏几匹刺客头马在重山峻岭间飞腾纵跃。

“已经就位。”孙国华回应。

“攻击在倒数十分钟时开始——如果净坛使者能撑到那时候的话。留意我的信号，如果释兵提前发现，我们进攻就马上开始，务必做好准备。”

“但愿他撑久点。”

在袁斌身后，并肩站着紫霞与媚媚，紫霞向媚媚行礼，“多谢媚媚姐姐帮忙。”论年纪紫霞比媚媚小了三百多岁，故以妹称之。

“妹妹客气了，其实八戒一直想为大圣做点什么，你直接找他他也会答应的。我只希望此事不要给八戒添麻烦。”

“放心，在黎莲发现前，我们已经开始进攻了。”

此时在袁斌的监视器上，红点正大量消失，原本的百亿释兵只剩下一万多人，不过众人并不吃惊，所谓百亿之数并非指一百亿个人，天众有“一释百万兵”的说法，“一释”指天众的一个灵体，是纯正的生命状态，只在被攻击或进入战斗状态时才化身百万雄兵。当年汉武帝时相传就得到帝释天“一释”之助战胜敌军，故汉武帝推崇佛教并尊帝释天为上帝。

由此看得出黎莲的确对猪八戒毫无戒心，万名释兵在善见城外尽情吃喝，灵力炸弹开始启动，一点一点开始破坏七阶宝塔，由于禁制区内没有释兵毫无察觉。八戒的随从显然也事先安排过，看到有释兵靠近城门边的就去拉他们，“来来来，今日痛快，多喝几杯。”

袁斌的仪器上出现一个进度条，他扭头对紫霞道：“七十五分钟完成，应该可以赶在帝释天和陈哥开战之前。”

孙国华在另一个操作台前下令：“各位妖王待命，如释兵提前发现立即进攻，引开他们。”

看到袁斌与孙国华安排有序，媚媚问：“这两位就是大圣传人？”

紫霞点头道：“都是花果山传承中的佼佼者，一文一武各有所长，将来必是大圣的最强臂助。”

看到紫霞望着二人背影时自豪的表情，媚媚笑道：“仙子怎么像夸自己儿子一样？”

“有吗？”

“我曾同九毛狐后慕容碧儿有交情，听说妹妹对大圣爷照顾无微不至，又深得斌将与华将的喜欢，聚在一起时其乐融融倒象一家人。”媚媚笑道：“妹妹莫不是人间呆久了，开始动了凡心？”

紫霞大窘，“姐姐勿要乱说，叫人笑话。大圣爷助我修炼又让我报仇有望，我纯属一片仰慕之心。姐姐莫不是自己配了如意郎君便转行当起谈婚论嫁的媒人来了？”

“哈哈！妹妹在这凡间，谈婚论嫁只是迟早的事。我看这天上地下，除了大圣爷还真不知谁配得上妹妹这样的人才。可惜大圣是没有儿女之情的天生石猴，不然恐怕早对妹妹动了心。”

紫霞道：“姐姐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说？”

媚媚格格笑了，“妹妹言下之意，大圣若不是石猴，你就真许了他了？”

紫霞这才醒悟中了她的套，羞得满脸通红，不禁扭妮成小儿女之态，恼道：“姐姐好可恶，尽会笑我。”

“好了，不笑不笑，妹妹莫恼。”媚媚拉着她衣袖，却又道：“不过若有一天大圣真懂了儿女之情，妹妹可愿意？”

紫霞祥怒道：“姐姐休得胡言，眼下大敌当前还有心思谈婚论嫁，我不睬你了。”

媚媚连声道谦，面上却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一脸通红，却是心中有数。

此时妖族大军离善见城伏百里之遥，此次暗袭以狼族为前锋，烈狼尊坐镇弱水河南侧以千里传音向狼兵发令，齐烈率千名狼族精锐已化妆成修罗魔军的样貌，要说修罗魔军狼族甚至不用变化，那凶煞之气颇为相似，只要穿上他们的铁甲，戴个尖角头套外表完全看不出是狼族伪装，而且魔军中不少也是兽形，除了修罗自己能感应到同族气息，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见黎莲毫无戒心猪八戒心中暗喜，大肆劝酒，奉承话流水价地送上，哄得黎莲心花怒放，看下方释兵们吃喝得痛快，这样下去一个多小时是完全可以撑到的。

正以为一帆风顺，忽然传令兵来报黎莲，“报释帅，夜叉王独健元帅听闻净坛使者光临善见城，特来拜会。”

黎莲喜道：“正好，快起健帅一起来喝一杯。”

“健帅正往七阶宝塔供礼，稍后便至。”

虽然独健协防善见城，但对天众来说也是客人，至宝塔前供礼是天众中不成文的规定，以示礼敬之意。

八戒心中叫苦不迭，如果健帅一到塔前就全穿梆了。表面连声欢迎，暗中千里传音给媚媚，“独健到七阶宝塔去了，快想想办法。”

此时独健与两名随从已进入善见城，眼看宝塔遥遥在望，忽听哎哟一声，却是城边一名善见城供养的侍女跌倒在地，修长的大腿上血迹殷然，好似伤得不轻。

“无帅救我。”这侍女腻声呼救。独健本能地伸手过去扶她，当她抬头时独健一呆，这侍女面貌之美居然极为罕见，痛苦中楚楚可怜的眼神灵动如宝石一般，身上更有一股夺魄勾魂的香味，闻着让人心醉神迷。

独健暗惊，“善见城竟有如此美貌的侍女？”

“多谢元帅。”侍女搭着他的手慢慢站起，独健微笑问道：“你叫什么……”

不料话音未落，侍女身后两条雪白的尾巴无声无息伸出，化作两把匕首飞快刺入他随从的胸口，哼都没哼就倒地，独健一惊，手按向兵器时又有七条尾巴从地底探出缠绕上来，锁得他全身严严实实，同时面前的侍女居然化成一只凶悍的九尾狐向他咬来。

咔嚓一声独健喉头爆出鲜血。响起咬碎骨头的声音，同时尾巴锁得他更紧，独健其实法力不输于九尾狐，但她的暗算蓄谋已久，更深知他的弱点所在，居然一击必杀。

面前狐狸又幻化成美女的面孔，微微笑道：“妾身慕容碧儿，九尾狐后。”

独健唔了一声，被九条尾巴像九条巨蛇一样缠得动弹不得，如果明刀明枪他未免打不过碧儿，但九尾狐精于刺杀，处处制住他的弱点，居然法力一点也使不出来，碧儿尾巴中放出一股绿烟，法力全失的独健居然瞬间化为灰烬。她身形一闪，隐入黑暗之中。

这一幕把媚媚都惊呆了，想蝎子精也是长于暗袭，但绝不可能做到像她这样在平级的情况下居然无声无息杀死一员大将，狐族狡猾凶悍，出手利落，果然名不虚传。

紫霞倒吸一口凉气，“九尾狐后果然厉害，尤其她居然有先见之明，早早埋伏在宝塔附近，居然我们都不知道。好在是大圣爷这边的，如果是敌人那可真是……”

这边媚媚已通知猪八戒，“危机解除，多引开黎莲的注意力。”

八戒暗道：“可他老是不来黎莲要怀疑的。”

不料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哈哈大笑，却是独健大步走来，“释帅，有酒喝居然不叫我？”

八戒一愣，但见独健向他使个眼色，醒悟其实是碧儿所变，大笑道：“健帅也来了，大喜大喜，来来来，酒岂能少了你一份。”

黎莲更无怀疑，几人行过礼后开始推杯换盏，“独健”一语双关地道：“使者阁下，当时八部众推举使者出任八部众统领，末将可也投了一票，我还想使者会不会来，想不到使者义气深重，真的来了。”

当时紫霞想请猪八戒出马碧儿本是有迟疑的，不管怎么说猪八戒是佛门中人，而且早听说他胆小怕事，未必敢帮这个忙，想不到猪八戒这次甘冒奇险，固然他是不想将来当这个统领做炮灰，但足以说明他的心真是向着孙悟空的，所以独健明明和他没什么交情，他却有意说“义气深重。”

猪八戒自然听得出他弦外之音，“健帅不必多虑，俺老猪就是这种人，要么不帮，帮了就帮到底。再说健帅手下美女如云，俺老猪性子你也知道，不帮你帮谁？”

“独健”听了哈哈大笑，倒是黎莲莫明其妙，独健手下几时美女如云了？夜叉众虽有些美女，但同天宫仙女相比也属平常。却不知猪八戒暗指的是狐族美女，随便挑个都和仙女有得一拼。

但也没多想，三人放开吃喝，好不尽兴。

不知不觉时间飞快，袁斌看着进度条道：“还有十五分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