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定和田蚡之间只有利益关系,没有君臣关系。在生死面前,他没有替田蚡顶罪的义务。
听完夏侯定的交待,灌夫和韩说都傻了。他们前一段时间都接受过夏侯定的好处,谁也不曾想,这些好处竟来自于贪污的船厂经费。
“你这杀才!”灌夫勃然大怒,飞起一脚,将夏侯定踹翻在地。“你这是坑老子么?”
事到如今,夏侯定只是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灌夫更加生气,扑上去又要打。梁啸咳嗽一声:“好啦,你打死他也没用,不如想点实在的。你们说,该怎么办?”
灌夫脸色纠结。“这个……君侯,也没多少钱,就不必了吧?涉及到朝廷脸面,以后不好相处啊。”
梁啸不吭声,瞟了韩说一眼。“你呢?”
韩说双手抱胸,靠着墙,耷拉着眼皮。“我是君侯麾下的一个小小军侯,岂敢有什么意见,一切全凭君侯处置。”
梁啸也不说话,把目光又移回到灌夫的脸上。灌夫进退两难,求助地看着梁啸。梁啸递了一个眼神。灌夫明白了,转身走到韩说面前,拢着他的肩膀。“走,一旁说话。”
韩说皱了皱眉,却还是被灌夫拉走了。梁啸打量着夏侯定,歪了歪嘴。“看来你这条老命可以保住了。”
夏侯定尴尬不已,连连拱手。他知道,如果不是梁啸放水,仅凭灌夫是远远不够的。
“多谢君侯。”
“你也不用谢我,我只是替你不值。”梁啸叹了一口气。“征战一生,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贪污上。未免可惜。死罪可以免,活罪逃不掉。免职之后,你去找卫青吧。在他麾下征战,说不定还有机会立功。”
夏侯定再次拱手。连连称谢。
过了一会儿,灌夫回来了,韩说跟在后面,一脸的不情愿。灌夫走到梁啸面前,拱手道:“君侯,你看……”
梁啸哼了一声。他让灌夫旁听,就是因为他知道灌夫和田蚡关系很好,肯定要出面把事情掩盖下去。至于这里面有多少是同情夏侯定。那就说不准了。
“我没什么问题,麻烦夏侯府君自己写一份自诉,到时候你们二位签上大名就行。真要出了事,谁了跑不掉。”
“一定,一定。”
“另外,麻烦你转告田丞相。他怎么弄钱,我管不着,但是挖坑埋我的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要不然的话。刘建就是他的榜样。”
灌夫打了个寒战,用力地点了点头。
——
梁啸对豫章船厂进行了一个彻底审计,然后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派人送往朝廷。
豫章船厂的情况很不理想,要想在两年时间内造出天子需要的战船,难度不小。”
天子瞅了田蚡一眼,脸色稍霁。“话虽如此,可是需要的开支却比之前预计的多不少。北疆的战事尚未结束,从哪儿筹集所需的费用?大司农能拿得出来吗?”
“大司农正全力支撑北疆的战事,恐怕抽不出太多的财赋。不过,等筹备完成,应该也差不多了。陛下,臣愿意献千金,以解燃眉之急。”
天子很意外,着实打量了田蚡片刻,心生疑窦。“丞相主动纳金,却是为何?”
田蚡长叹一声,装出一副内疚的模样。“陛下,论公,臣身为丞相,有选贤之职。夏侯定不能胜任,是臣用人不当。纵使陛下宽恕,臣也难辞其咎,愿意纳金赎罪。论私,臣身为国戚,为朝廷分忧也是义不容辞的事。臣能力有限,既不能征战沙场,又不能讲学论道,只就有捐些钱,聊表寸心了。”
天子点点头,难得的温和。“你的心意,我领了。钱嘛,就不用了。南征又不急在一时,纵使拖上一年半载的,也没什么问题。倒是北疆的战事正是紧要,将士们凯旋在即,该有的赏赐要尽快筹集到位,莫寒了将士之心。”
“陛下放心,臣早就安排妥当了,就连封赏的土地,臣也一应准备到位。”
“如此甚好。”天子非常满意,又和田蚡说了一阵闲话,像家人闲聊一般轻松自在。
田蚡却有些着急。他明里暗里的提醒天子窦婴最近风头太劲,名声太响,天子却无动于衷。这可如此是好。他和窦婴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长此以往,他很可能再次被窦婴压住。
田蚡左思右想,做出了一个决定,看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陛下,臣听说梁啸南行时,曾在灌家住过几日,灌夫招待甚是殷勤。”
“怎么了?”
“派灌夫为副,本是要让他制衡梁啸,如今两人成了忘年交,岂不有失朝廷本意?韩说虽然忠心无虞,毕竟年轻,又出身富贵,恐怕不是梁啸那种草莽之徒的对手。依臣看,应该再派一个监军为好。”
天子转了转眼睛。“监军就不必了,还是选派一个合适的豫章太守为宜。另外,豫章船厂责任重大,不能再由豫章管理,还是转到少府辖下,由朝廷直接管理比较好。”
田蚡脸色一变,大失所望。夏侯定失官,腾出了豫章太守的空缺,他正准备派另一个人去上任。没想到天子把豫章船厂直接转到了少府。少府是天子私府,不归丞相府统辖。如此一来,豫章郡还有什么油水可捞?
田蚡暗自叫苦,却不敢争辩,生怕天子起疑。如今形势不比从前,出身陈家的两位夫人有了身孕,窦婴复起,名声卓著,陈窦两家有死灰复燃之相,连王太后都不敢轻易惹天子不高兴,他就更不敢自找麻烦了。
田蚡喏喏退下。他刚出了大殿,天子脸上的笑容便散去。他盯着田蚡的背影,轻笑一声,满是轻蔑。他转过身,对隐在帷幕之后的郭舍人说道:“传窦婴入宫,有人说他的闲话了,他总得来给朕一个交待。”
郭舍人应了一声,笑嘻嘻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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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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