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窟前。
崭新的一座神府,就这么与大玄的版图接洽,坠入了这北沧之中。
而从那座浩瀚且光怪陆离的神府中走出之人。
除却打入界门的北沧侯箫平南外,便以龙象真宗的那几位,最为引人瞩目!
自从龙象三位首座以身涉险,踏入三五斩孽神府,去往祭天巨台寻觅祖师徐龙象踪迹后。
以大首座拓跋岳门下首席真传沈幼薇,还有三首座沈罡门下姜跃等真宗翘楚为首的龙象门徒,都自发前来,与江阴驻军一道,镇守地龙窟边缘。
原本随着时间的流逝,龙象高层越发杳无音讯,使得这些龙象弟子心中隐有不安。
再加上近些时日,丹山高氏、天水剑宗两座府级之上的势力,接连有精锐抵达,出言不逊,与龙象弟子偶有摩擦。
然而这两家势力背后,都有伪武圣级数亲自坐镇,在师傅长辈没有音讯的情况下,往日里地位尊崇的龙象子弟,也只能憋着一口气。
直到此刻!
看见龙象诸人连同季修,一个个都完好无损的从那神府之中走出时。
原本驻守于地龙窟附近,听到偌大‘地动山摇’动静,从而赶赴的龙象门徒,一个个精神一振,皆面露喜色:
“是三位首座,还有我宗道子!”
“站在他们身畔的是那位闭关甲子的祖师,龙象武圣?”
“嘶,不愧是武圣巅峰的祖师,迎面而来就有一种压迫威慑,叫我等抬不起头来。”
“哼,那丹山高氏、天水剑宗,不过只是封爵世族、真宗大派里的垫底,只有一尊伪武圣撑着场面。”
“若非我龙象一脉的高人,全都深入界门,哪里能叫他们放肆?”
“现在龙象祖师还有拓跋首座,尽皆重新归来,都不需要首座出手,祖师一人,就能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以往三家势力,并没有什么恩恩怨怨。
但随着龙象三首座乘舰而来,双发摩擦不断升级,到了现在,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
因此见到时局扭转。
一时间,龙象门徒尽都摩拳擦掌,看着那匆匆赶赴而来的高家老祖、天水剑主,眼神之中多有不愉。
至于江阴府人。
院首裴道然,驻军大将罗道成,两位与季修有着交集的龙虎高人,看着季修平稳归来,尽都松了口气。
其中。
裴道然看向双袖如有雷震,整个人双眸摄人,眉宇一竖,好似惊雷,一股子锋锐凌厉的气机,仿若能够影响现实的徐龙象,更是吃了一惊:
“老武圣去了界门一趟,怎么回来之后,和之前的气息不太一样.”
他只是龙虎武夫,虽也站在了练气大家的顶尖,但已年老体弱。
就算有前人留下的武道残念,也无法凭此跻身封号,晋升伪武圣,距离真正的封号武道,自然就更远了。
所以,看不太出徐龙象身上境界的变化,只以为是偶有突破所致。
但裴道然看不出,不代表超越‘练气大家’的那三位,也看不出!
秦狩虎最先于袖中攥紧双拳,呼吸当即一窒。
此刻,他望向徐龙象,就好似在看一座乌云汇聚的高山,不停有滚滚闷雷,在他耳膜之畔炸响,叫自己的武圣神魄,如蒙阴霾!
要知道。
他可是熬炼了自身武道意志的存在,是货真价实走出了自己道路的封号武道!
连他都只觉与这尊老武圣之间,有着如渊似海一般的差距
那么可想而知。
眼前之人,到底是个什么造诣!
“龙象祖师.这是晋升‘巨擘’了?”
“秦阀,秦狩虎。”
“拜见龙象巨擘!”
半晌之后,秦狩虎喉咙干涩,强打起笑,语气不由万分谨慎起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
只身一人,打入凶险万分,下有八百神府、上有周天神圣的中黄天中这位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而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巨擘啊。
能成巨擘,便代表凝聚了人仙根基,可以镇压人间二三百年数!
在这二三百年之间,门庭便只会昌盛不衰,就算是千年期到,阳九大劫之下诸天碰撞.
只要巨擘老祖不死不陨,起码偏安一隅,也能自保!
秦狩虎是喉咙发涩,难以置信。
可他旁边的两位,听完这则炸雷般的讯息,当即大汗淋漓如雨下,就差肝胆俱裂了。
巨擘!?
高正、宁不语看着徐龙象看似老迈的身躯之上,如担龙象,又凝罡雷,不时‘噼啪噼啪’发出暴鸣之声。
每一次筋骨颤动,都叫二人一颗心脏,越发下沉。
徐龙象完好无损的回来,就已经是极坏极坏的消息。
而他得到了机缘,成就了巨擘,对二人来讲,更是不亚于天塌!
要知道,他们背后站着的秦阀,也只有一尊巨擘。
换句话说就是,徐龙象如今凭借自身,不靠外力,便有资格打入‘北沧’沧都,坐镇州中,与六阀五正统平起平坐!
而他们背地里做的那些腌臜事儿
光是想想,两人心头便不由得一寒。
还好。
那都是背地里的勾当,而且做的隐秘至极,只有他们与三五斩孽神君,以及那传讯的护法神将知晓一二。
若不然,叫这新晋巨擘知晓自己暗地里泄露龙象三首座‘入界门’的消息,想要叫他满门覆灭,被他们二人联手吞并.
这两尊伪武圣毫不怀疑,徐龙象能当庭将他们二人生生打死,叫丹山高氏、天水剑宗,从此沦为过去式!
想到这里,两人极隐晦的对视一眼,作为积年老怪,都是活过了百岁的人物,阅历极深,一刻之中,尽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赔罪!
必须赔罪!
这些时日里,随着他们麾下的门人来到安宁,因为之前与龙象三首座还有季修生出龌龊。
所以得势之后,二人明里暗里的便指使门徒,为难坐镇地龙窟的龙象真传,言语之间多有轻佻。
这一刻,两人心中极为后悔,因此忙不迭的便开口:
“龙象巨擘,此前是我二人太过循规蹈矩,顾忌外道威势,固步自封,不敢更进一步,与龙象真宗稍有摩擦.”
“如今过了这么些天,在经由北沧侯警醒之后,我二人已经彻底清醒,如今见到龙象武圣能够平安回归,方知我等错得离谱!”
“想来这座‘神府’,便是龙象巨擘更进一步后,神威大展,从中黄天倒拖而归,坠入大玄的吧?”
“千万户人间生灵,堪比江阴府大小的地域,这是何等庞大的气数,巨擘壮举,大玄千百年来,少有!”
“我二人虽奉诸侯府的调令,得秦阀主举荐,但来此安宁县,却是寸功未立,只是单单庇护一地黎庶,实在汗颜。”
两人一通吹捧,避重就轻,还将诸侯府与秦阀一同搬出,就是想叫这位稍稍顾忌些许,不叫他刚成巨擘,意气风发,给自己两人来上两拳。
伪武圣是假借前人之路,从而跻身封号,真硬要讲,也就是个半桶水,而且此生再难精进。
两人与巨擘之间,简直差了一道‘天堑’!合起来估计都不够徐龙象一巴掌拍的。
而看到两尊武圣,竟都如此卑躬屈膝,一众龙象门徒,眼中不由流露出快意。
但徐龙象身畔,王玄阳听后却不爽了。
这老家伙成了巨擘是了不起,但他未曾打破大限,又比自己多活了半辈子,快些进度也属正常。
可这座三五斩孽神府的气数,却是他降伏三五斩孽神君之后,亲自从神道大网中斩出,融入大玄的。
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他就成了局外人了?
那可不成!
这可是他王玄阳自‘兵解坟’走出之后,时隔二十载,再一次要名震江阴府,威慑北沧州的壮举,可不能就这么销声匿迹!
一时间,王玄阳语气不善:
“你们两个老东西,是怎么修成今日‘伪武圣’造诣的?”
“眼睛瞎的很!”
“前不久撞在本座身前,被我截了宝衣剑匣还不算,眼下竟将本座的功劳,扣在他人头顶上?”
“这可是本座给我未来的真宗,还有我徒孙季修准备的大好基业!”
王玄阳怒气一起,曾经接连炼化的大能残念,顷刻念如神魔,呼啸而起.
叫高正、宁不语一愣,而后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年轻三十岁的王玄阳,面色顿时更差了,险些维系不住。
人在倒霉时,真的喝凉水都会塞牙。
二人打量王玄阳轮廓,当即便认了出来,此人就是之前地龙窟山道,将他们二人打劫的那个土匪武圣!
这座神府,竟是他打下来的?!
看向并未言语的北沧侯,以及眼神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二人的徐龙象,两人心中如翻江倒海,念头纷涌。
但最叫两位伪武圣难以接受的是
这一尊巨擘,一尊打下神府的狠人,竟都跟那个年轻人有关系!
“难不成之前山道相遇,就是为了给那季修出气,这尊高人才盯上了我二人?”
高正宁不语联想到这一点,险些一晕。
而驻守地龙窟的,都是来自江阴府的。
对于‘王玄阳’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
这可是曾经自三阳门后,横压六座高山,刀镇三十六行,叫那些在州里都有着干系的高门大户,在他面前,也不敢抬头的狠人!
前阵子传言,他不是疯了、癫了吗?
怎么亲眼见到后,反而如此生龙活虎,甚至敢于当面训斥两尊武圣级数!
他也成就武圣了!?
那些来自各个大行大脉之中的府官意识到这点,还有他拖回一座‘府城’的大功绩.
顿时之间,有了一种预感。
恐怕,江阴府要变天了。
而府院之中,那些天骄魁首。
比如曾与季修同席而立的那些同辈,被他一脚踢下登武楼的渔行陈执,还有三拳山的周通,这些占据一席,有着府官大考资格的魁首们。
此刻看着季修身前不是武圣,便是巨擘,自身更是成了气道,已是将众人远远抛在了背后,超越了府级,一时之间,眼中只余艳羡。
羡慕之余。
看向身侧那青筋于额间暴跳,牙关死死咬紧的丹山高氏嫡系高业时.
有府院中人微微嗤了一声:
“以前被压了一头,还能吹嘘吹嘘家世,现在自家老祖都得给人低声下气,赔礼道歉,呵.”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高业那暴躁的性子当即涌起,怒意冲霄:
“我丹山高氏乃封爵世族,我比不过他,还压不住你们!?”
“再敢胡言乱语,事后割了你们舌头!”
治不了乡绅,还治不了你们?
面对现实的高业,被噎住了之后无法按捺心中的颓败,恼羞成怒。
叫诸多府院天骄闻言,暗暗直摇头。
这人已是气急败坏,妒火中烧,口不择言了。
就算你家世好,压了大家一头,可你家老祖能不能过了这一关还不好说呢!
这些时日,两家势力和龙象真宗门徒的摩擦,众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人家老祖回来了.
你说两句好话,就能无事发生了?
天底下哪里能有这般道理!
果不其然。
随着王玄阳这一茬子插曲响起,待他讲完,只是片刻。
徐龙象来回打量了高正、宁不语两眼。
而后摇头一笑,轻抬起手。
刹那如山倾,仿若飓风呼啸,隐有龙象凝成的一只扑天大手,横空压下!
“我听说”
“你们二人之前,难为我的门人、学生?”
他一巴掌,压得两尊武圣神色一变,本能抗衡!
但随着两人提起武圣真意,还未来得及凝作成形,便被一击而溃,齐齐吐了口血。
紧随其后。
徐龙象向前一踏,如山岳倾轧,语落似隆隆审判之音,更是叫二人,神情大变!
“而且”
“本座还听说。”
“你二人与‘神孽勾结’,意图将我龙象真宗首座一举覆灭于中黄天中,倾吞我真宗偌大基业,欲坐收渔翁之利!”
“是也不是!?”
他怎么知道!
这一刻,只觉根基不稳,气海如翻江倒海的两人,好不容易才维稳了血气,顷刻便听闻了这直击心扉的言语,一瞬间双眸缩紧,正要矢口否认时
秦狩虎急急取了枚‘龙雕凤刻’的庄严宝令,举至徐龙象面前:
“龙象巨擘且慢!”
“这二人好歹也是奉了诸侯府令,还有秦阀主命,这才到来。”
“若是龙象巨擘有意坐镇安宁,还有这座神府,自然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但诸般事宜,还应上禀北沧,请那位陈诸侯主定夺才是,不能贸然.”
他话未说完,忽得被徐龙象打断:
“令?”
“奉谁的令?”
“老夫这里,可没有这般多弯弯绕绕的规矩。”
徐龙象语气冰冷:
“若是陈玄雀诸侯主觉得,连勾结外道都做得出来的败类,也有资格坐镇界门”
“那他这一州诸侯,也算愧对大玄了。”
言罢。
徐龙象拂袖而起,便要掀翻秦狩虎,将高氏老祖、天水剑主直接打灭!
可顷刻!
那枚‘雕龙凤刻’的庄严宝令,顿时华广大绽!
只是刹那。
一座明镜高悬,辉煌宏大,开府建牙的诸侯府之景貌,顿时乍显于众人之前!
“龙象巨擘,且慢。”
一道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陈玄雀诸侯主!”
原本胆魄丧尽的高正、宁不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宛若捡到救命稻草般,顿时大喜,而后抬头。
却见
那诸侯府庭堂内,除却坐于首座的诸侯主陈玄雀外!
左右两侧,各有门阀主、一方正统大脉的掌舵者,或本尊、或投影莅临于席。
看样子,是都被这一座神府入北沧的巨大动静,给惊动了。
而在左侧下首,秦阀之主,也赫然在列。
有他老人家开口,再加上诸侯主施压调停,或许事情,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一时间,两人心中大松一口气。
而徐龙象扫视了那‘六阀五正统’一眼,眼神肉眼可见的愈发冷漠下去。
这时候。
在场观摩至此之人,已是大气都不敢喘。
唯独季修。
他眸光扫过‘诸侯府’诸位堂上客。
只见一位位渊渟岳峙,气息巍峨如高山耸立,叫人心中生畏,不敢直视。
而当他将眸光移至这些堂上客最前时。
只见一人高坐,两袖摊开,诸侯衮服着身,似有一州气数,垂于他双肩两侧。
封疆大吏,生杀夺予!
这,便是一州诸侯吗?
一时间,季修心里生出阵阵野望,似乎有了新的渴望,缓缓升起。
但。
当他逐渐看清楚这位‘诸侯主’时。
却惊愕的发现。
这位牧守一方的北沧诸侯
竟正是曾经在江阴黑市,垂首于姜璃之下的,那尊神秘存在!
他,
原来竟是整个北沧垂拱而治的偌大主宰,牧守一州的诸侯主————
陈玄雀!?
一瞬间,季修瞳孔一震。
而那尊诸侯主此时恰巧,也看向了他。
顿时眉梢微挑,似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