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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刚峰此人性情贲烈，严峻刚直。
在大虞朝堂和士林素有耿直名声。
曾在大虞世宗朝时以死进谏，那一封《治安疏》更是名震朝野，让天下敬佩。
但在后来的穆宗朝，高肃憎恨不喜他，所以不重用他。
到后来万昌帝朝时，张太岳也不敢重用他，一直让他在南直隶养老。
此人一生贯彻正义，知世故却不愿世故。
对谁，他都锋芒毕露。
可偏偏他还有极大的名望在身上。
谁都不能，也没办法轻易对付他。
瑞刚峰所到之处，百官畏惧，惶恐不安。甚至创下上任文书发到当地，当地一天百多位官员一同辞职的记录。
由此可见瑞刚峰的威力。
他可能不是大虞官位最大的官员。
但绝对是这几十年来大虞最出名的官员之一。
所以在鄂霍城的时候，陆景也跟张太岳聊过这位著名的，身负重望的当代名臣。
张太岳对此人的评价是：此人心情锐利，刚正清廉，不容丝毫纰漏。
但却过分贪名，为一生圣名罔顾天下！
所以他其实并不适合当官。
起码，他不适合当一个父母官。
在瑞刚峰治下的很多地方，虽然清明无贪，但也让当地商贾士绅感到畏惧，不敢涉足此管辖之地。
他确实是一个令人钦佩的人。
他的刚正和清廉，犹如夜空中的一颗明星，照亮了官场，让人相信人间尚有在坚持正道。
但清廉是拯救不了江河日下的朝廷的。
所以张太岳不愿意重用瑞刚峰。
他如世间万年青草，虽可抵御霜雪，却不足以成为栋梁，撑起一个国家。
所以瑞刚峰只能成为象征、旗帜。
成为一柄利剑。
一柄只有圣德君主才能使用的利剑。
对此，陆景也是赞同的。
瑞刚峰确实过分贪名，为了清廉正直的名声，他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女儿饿死，他的身上缺乏足够的人心光辉。
但这是瑞刚峰的错吗？
这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错吗？
是这个世界的教化，道理出了错，才会塑造出瑞刚峰这样别扭矛盾的人。
所以陆景才会出现在瑞刚峰面前，如果可以……
此人或许可以成为民朝的一柄利剑。
所以陆景才会格外的将天下各处发生的事情呈现在瑞刚峰脑海中。
看到大虞各地藩王豪绅的陷入癫狂，大开杀戒时，瑞刚峰没有过分动容。
可当他看到那些陷入癫狂的藩王豪绅家主们对着无辜百姓挥刀，以至于血流成河时，瑞刚峰怒目圆睁。
他接受教育是不能也不允许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此刻哪怕已经古稀之年的瑞刚峰顿时对陆景怒目相视，哪怕对方是无上神通者也不曾有丝毫畏惧：“你如此草菅人命！合乎天理？你枉为无上神通者！此番之后，尔当为千古罪人！”
陆景笑了。
这人确实执拗。
也不怕死。
这人的性情反倒让陆景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个动漫人物——罗夏。
那也是一位为了心中正义，宁死不屈的人。
而为了揭露真相，罗夏最终也走向了他自己选择的结局。
此刻，陆景就好像那曼哈顿博士。
而瑞刚峰，正如罗夏。
但陆景不会像曼哈顿博士那样，抬手之间毁灭瑞刚峰。
陆景抽回手，温和道：“瑞刚峰，这是一场巨大的变革。在这场巨大的变革中，一定会流血。”
“该流血的人会流血，不该流血的人也会流血。”
“世道如此，天道亦如此。”
“如果你为自己一身清名，连让自己双手染上无辜鲜血的勇气都没有，那伱凭什么贪那么大的清名？你不就是在用自己的清廉正直的名声，去欺骗那些观念朴素的百姓吗？”
瑞刚峰顿时色变。
但他又没有反驳。
因为……
他自己也知道。
就像瑞刚峰也曾评价张太岳“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尤其是张太岳被抄家时，瑞刚峰更感心痛。
陆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本身接受不了，让你自毁清名更是比剐了你，还让你难受。这是这个世界，以及你从小至今接受的观念所对你造成的塑造。”
“但是啊，人终其一生都在修行。”
“你虽古稀，但你的「孔圣人」不也教过你，学无止境吗？”
“你觉得的难时，正是需要修行时。”
说着，陆景抬起手，在这黄天怪风，世道崩毁中，一袭白衣的陆景抬起手，如仙人般对满头白发，容貌苍老的瑞刚峰伸出手：“我送你三十载寿元，供你参悟修行。”
话音未落。
一道道精纯的生命能量涌入瑞刚峰体内。
原本垂垂老矣的瑞刚峰顿时如时光在他身上逆流一般……苍老枯槁的发丝开始的的脱落，顷刻长出乌黑的头发。
如褶皱般松垮的皮肤也变得紧绷光滑。
那即便瑞刚峰一辈子都不愿意弯下的腰，也开始慢慢挺直。
甚至嘴里都长出了新牙。
眨眼之间，瑞刚峰已变作四十多岁壮年的模样。
这种返老还童的美妙滋味让瑞刚峰沉溺其中，几乎难以自拔。
等他回过神来时，眼中仍旧是那黄天笼罩，怪风呜咽，无数身上长出奇怪肉瘤或者增生的人嘶吼着，怪笑着，哭泣着发狂。
而在这片破败癫狂的世界中，唯有陆景一袭白衣，遗世独立。
仿佛不属于这方世界。
瑞刚峰不解道：“就只是为了让我修行？”
陆景负手而立，淡淡说道：“法不外乎人情，你能以圣人准则要求自己，那固然是好的。但修行的另一端，是要用凡人的准则去看待凡人。”
“律法不是为了让人变得更好，而是为了让人不能变得更坏。”
“它是用来兜底的，不是用来缔造盛世的。”
“这其中幽微精深之处，你若是参透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说话间，陆景身形就缓缓漂浮而起，就好像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
于是他飞升而起。
瑞刚峰从陆景刚才那番话中醒悟过来，他朝天上伸出手：“可……”
可陆景没有听他说。
越飘越高的陆景很快就越过层云，穿过高天，来到玄虚之上，与已经炼化了九洲八地十二泽龙脉之力的努拉哈赤面对面。
看着面前的努拉哈赤，陆景缓缓卷起袖子，露出宽大袖子下面那筋肉虬结，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胳膊。
陆景看着对面的努拉哈赤：“来吧，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是时候！
拳拳到肉！
血流成河了！
冉冉升起的雄浑战意仿佛一把透着狼烟的烈火。
那骁勇可怕的气势比星辰更重，比寰宇更深邃！
即便已经吸收了这方世界几乎全部的龙脉之力，可努拉哈赤心脏仍旧不争气的砰砰直跳！
这可恶的！
该死的！
压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