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伶仃意 16.在谎言里

“墨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夏菱不解。

“你真的想知道？”

夏菱点头，她一只手撑着床沿，努力让自己的身板挺直。

“你、墨风和秋炎从小一起长大。墨风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墨家遗孤，传言说墨家为了抵御外敌，所以全族牺牲。但事实却是，我们的母亲联合秋家一同铲除的墨家，原因是墨家里通外敌，证据确凿。对外公布的那些也是因为顾忌墨家几百年的相守，给他们留了一些情面罢了。但那时墨风才三四岁，与那时候的你年龄相仿，母亲心软便留了活口带他回家，并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夏菱的指尖泛白，眼睛看着叶玎完全没了神采，泪光在眼角缓缓落下：“你的意思是，墨风这么做是为了报仇......”

叶玎摇了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吧。因为两年前墨风抄秋炎家的理由也是里通外敌，叛国罪......只是除了这个......”

“他、还做了什么吗？”她的话说的一字一顿，舌头都似打了结。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早晚会知道......母亲，就是墨风亲手杀死的。”

......

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理解夏菱现在的感受，仿若她正读着一本书，但作者忽然告诉她，她最爱的那个人其实是杀了她全家，利用她登上高位的坏人。

世人都该嘲讽她的爱了吧，但是幸好，她还没有表露，还没有对他说出。

“秋炎......”

叶玎走后，夏菱就一直在反复念叨这个名字。

“墨风，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娶我的。”

她心里的失落感已经完全打乱了她对自己的掌控。如果叶玎所说都是真的，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墨风是为了权力和地位才娶了她。而他一直苦心瞒着自己，也是因为害怕她知道真相后离开他，回到秋炎身边。

她也想过，或许是叶玎骗她？但是直觉总是无情的预感着她，这一切一切都是真的。

她记得以前鸣翠说过，从前的她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墨风。她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秋炎？神女昏睡是在两年前，墨风带人将秋家抄家，秋炎被关也是两年前。这些事情中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可墨风对自己真的只是权力的工具么？她的手不自觉便抚上了自己的唇瓣。那般炙热的吻，真的是对谁都可以做到的么？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所适从，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墨风都是不能依靠的人，那她又能相信谁？

这一夜，她都没有睡。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愈来愈全情投入于叶菱的身份当中。可也许这便是缘分，她对叶菱的一切，无法坐视不管，甚至感同身受。

她还曾想待她回来之后，代替她和墨风好好在一起。她还想为她抹去那些人生的坎途。如今想来，这又是何等的可笑。

初升太阳的光芒总是柔和的让人心软。夏菱揉了揉略有些疲惫的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她决定自己去找出这个秋炎，跟他问个明白。

她询问门口一直打扫的女侍，才知道昨日跟她聊完，叶玎就离开了。她表明了自己的意图，让女侍带她去找墨风。

果然如叶玎所言，墨风很好，被安排在别院照顾妥帖。一见到夏菱，墨风心里的大担子都似瞬间放下，左右查看夏菱的身体。

“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夏菱看着墨风，心里颓升起一股酸涩：“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闻言，墨风有些犹豫的盯着夏菱，试探的询问：“跟叶玎谈过了？”

“恩，但她不愿跟我走。说以后只有战场上见。”夏菱的声音很低，却还是很自然的透出一股失落和哀伤。

墨风拍拍她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夏菱疑惑的抬起眼望着他。

“城中瘟疫肆虐，我怀疑他们在做药物实验。我得查清楚才能走。”

听墨风这么一说，夏菱忽然想起刚到这里时碰到的那些人。这两日事情太多，她竟忘了跟叶玎询问这件事了。

“对了，我是怎么到叶玎那里的？”

墨风对上夏菱的眸子，心中一动。不知怎的，他觉得夏菱跟之前不一样了。

“是叶玎的手下，向我挟持了你。”

“哦。”夏菱点点头。“那瘟疫的事你想从哪下手。”

“我昨日出门打听，发现就是边境的几个村落瘟疫频发，准确的说是都不约而同的中了毒。”

“中毒？”

“恩，我查探死者的时候，他们的体况都很像是中毒。所以我猜测，瘟疫只是掩人耳目的一种说法罢了。”

“又有谁会花这么多的心思去毒害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呢？”夏菱心想，这件事又和叶玎有没有关系。

好在边境的村庄并不多，大多也都是些经常辗转于无爱国和泛海国的流民。他们没有长期的定所，就随着天气的变化而两处迁移。

他们来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村落，但这个村落明显已是被瘟疫侵袭过，留下的只有寥寥数人。

墨风和夏菱挨家挨户的询问了个遍，发现这里的村民生活都与正常无异，都说是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疫病，然后就被一群官兵接走了。而这里的大部分居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被带走的亲人已经离去，还在这里静静等着、盼着。

“姑娘，你的病好了呀？”就在这时，一位四五十岁的妇女提着一个篮子，满脸欢喜的冲上前拉住夏菱。

“病？大妈，我不认得你啊。”夏菱茫然的摇摇头。

“你不记得我啦？那日我在溪边洗衣服，就看见你浑身发抖的昏睡在岸边。你醒来后我还帮你送到山腰那的。”

墨风的手不动声色的拦住了正欲解释的夏菱：“大妈，我的这位朋友从小体弱多病，前阵子大病之后便失去了记忆，所以定是不记得您了。如今我受她家人托付带她再去医治，可是我方向感不太好迷路了。您可知上次您送她去的是什么地方？”

大妈看着夏菱眼里透出一股怜惜。“可怜的孩子。上次我也只把你送到离着五十几里的玉华山山腰，便被你另一个朋友接走了。你说治疗的地方就在那山顶别墅啊。”

这个消息可真是如及时雨一般，得来全不费功夫。却也应证了夏菱心中的担忧，这件事与叶玎脱不了干系，绝不简单。

正当夏菱思绪万分之际，墨风却忽然改变了主意：“菱儿，我们还是先回泛海国吧。”

他的直觉告诉他，此行十分危险，他不想再将她置于任何危险之中。

“我......我想和你一起去。”

夏菱拉过墨风的手，一瞬间她涌现出一丝害怕。她总害怕眼前这个男人还有什么事情是要隐瞒她的。

夏菱异常的举动倒是让墨风微微一惊，他张了张嘴，那些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的出口。微微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好，一起去。”

玉华山这个名字是很普通，但山还是十分雄伟与奇特的。说它奇特，其实是因为它打破了夏菱对山一贯的认知。

这座山是由密密麻麻串流而下的水流组成的，每段水流之间，只有一个人行走的空间。

“玉华山有一个传说。古时有一个书生名唤玉华，机缘巧合与海族的公主相爱。但那些年民间干旱成灾，到处缺水，于是当时的统领便号令全族捉拿公主。因为公主的心就是泉眼，得到了这颗泉眼，那整个国家都不会再缺水了。在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火种，书生为了躲避追捕，抱着奄奄一息的公主日夜兼程的爬上了这座山，最后与公主一同化为尘土，消失于天地间。而这座山也从那个时候溪流纵横，成了一座水山。也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座泉眼山。”

墨风的在耳边轻轻的给夏菱讲述这个故事，手紧紧拉着夏菱，一丝一毫都不敢松。

“真是一对可怜人......墨风，若你是那个书生，你会为了公主而弃天下人于不顾么？”

墨风的步子顿了顿：“若我说会，你信么？”

夏菱淡淡的笑了，没有回答墨风的问题。若是从前，她可能会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心动不已，又纠结他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那你呢？你会为了爱情，放弃一切么？”

夏菱有些讶异的抬眼看他，墨风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琢磨不清他的意思。

“从前的我，会么？”

“从前的你，为了泛海国的所有子民，可以不顾一切。”

夏菱笑：“真的么，就连最爱的人都可以诛杀么？”

墨风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夏菱，眉眼中的痛楚清清楚楚。

“菱儿，告诉我，叶玎跟你说了什么。”

“你在害怕吗？”

“我只是不想你断章取义，有什么误会。”

“那你就将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啊！”

夏菱的眼瞪得大大的，情绪也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但墨风却只是看着她，或许没人知道他此时的挣扎，他也无法反驳自己曾做过的一切，他更加不想将一切的一切又重新负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我们走吧。你想知道的，你终会自己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