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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 333、立足之地

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5-14 00:40:00 来源:平板电子书

殿中垂下的纱幔后,一人盘坐如龙。

头顶藻井绘着二十八星宿,身旁则是权势滔天的阁老与部堂。

此时的仁寿宫里格外安静,所有人都因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沉思,一时间不敢贸然开口。

奉旨平叛?

莫非陛下早有除掉王家、削弱陈家的心思?所以私下传出口谕,命羽林军这个平日里谁也不曾注意的御前禁军暗中去做此事?

若是如此,那么接下来便是定王家的罪,再由王家牵出陈家,打倒太子一系?

陈阁老坐在绣墩上,目光炯炯有神,似要将面前这位陈家庶子看透。他透过光滑如镜的青砖,打量着砖上倒影的陈迹面容,沉静坚定。

徐阁老、齐阁老、胡阁老闭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谁也不愿表态。

陈迹默默伏在仁寿宫里。

师父姚奇门曾说,他的命格是“天造草昧,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他问这是什么意思,师父用七个字概括: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迹在赌。

赌对了。

片刻后,胡阁老缓缓开口:“陛下,老臣斗胆一问,您这是何时传的口谕?”

宁帝坐在纱幔后平静道:“陈迹,你给胡阁老说说。”

陈迹缓缓说道:“几日前,微臣去天桥看撂跤,偶然听闻外城有市井帮闲有聚众谋反之意,还私藏弓弩,便将此事告知张拙张大人。而后张大人代陛下传出口谕,为免打草惊蛇,令我等隐蔽行事探查反贼动向。”

胡阁老刚要开口,张拙抢过话茬朗声道:“有没有调查清楚幕后主使是谁,可是王家?”

陈迹意会,沉稳回答道:“臣在查探过程中,探明那‘龙头’王涣背后正是顺天府尹王大人,王涣如今已在诏狱中招供,弩箭是王家的,死士也是王家的。”

吴秀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从御屏后出了仁寿宫,急匆匆的不知去了哪里。

胡阁老身后的兵部侍郎问道:“王家背后难道不是你陈家在主使?”

陈迹瞥他一眼:“与我陈家无关。”

陈阁老眼皮微抬,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了些。

兵部侍郎继续问道:“没有陈家,那为何陈问仁出现在八大胡同?他难道不是在庇护王家?”

陈迹平静道:“回禀这位大人,陈问仁出现八大胡同,是因为羽林军指挥使李玄在高丽使臣案时,斩他麾下副指挥使的私仇,与谋逆无关。”

兵部侍郎沉声道:“且不提因为何事,陈问仁擅调官军、持械私斗,当杖责一百、流放岭南,不然军中人人效仿,军纪废弛!”

陈阁老用手撑着绣墩慢慢起身,掀起官袍衣摆,跪在仁寿宫中:“陛下,老臣耳目昏聩,竟不知家中小辈如此胆大妄为。伏乞陛下垂怜,允臣请辞,惟愿以残烛之年,教族中稚子诵读经义,懂是非、明事理亦算不负皇恩。”

宁帝在纱幔后平静道:“陈礼尊,还不快扶陈阁老起来?户部的担子还在阁老肩上挑着,阁老若是请辞了,朕该指望谁呢?阁老不过七十有六,且为我大宁江山再担待担待吧。”

陈礼尊赶忙扶起陈阁老。

此时,吴秀从御屏后走出来,手中呈上一份按了血手印的供状:“陛下,内臣前往诏狱取来了王涣口供,与陈迹所说一般无二。另外,他还交代了王家私养太行山匪一事。”

“哦?”宁帝漫不经心道:“还有此事?”

吴秀看着供状说道:“太行山匪陈锋曾啸聚五百盗匪,把持官道烧杀掳掠。后遭万岁军围剿,其于嘉宁二十七年悄悄入京,隐匿在碾子胡同。顺天府尹王重胆大妄为,为其伪造户籍,改名为陈逐。这个陈逐,早先一直帮和记做事,在和记里面当着坐堂行官。前几日王家怕事情败露,已将其杀人灭口,尸体就埋在城外乱葬岗。”

宁帝没有接供状,只挥了挥手:“让阁老们看看这份供状吧。即刻捉拿顺天府尹王重,看看其家中是否还藏有弓弩与甲胄,将涉及谋逆一干人等悉数捉拿归案,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充教坊司。”

说罢,他低头看向陈阁老:“陈阁老,那陈王氏是你陈家人,朕便不管了,你回去后好好管教。”

陈阁老拱了拱手:“老臣遵旨,谢陛下开恩。”

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齐阁老忽然提醒道:“陛下,陈迹等人平叛有功。”

宁帝沉默片刻:“拟旨。李玄擢升羽林军都督,正四品,赐龙纹剑;齐斟酌擢升羽林军指挥使,从四品,赐麒麟玉带;小旗官陈迹擢升羽林军百户,正六品;其余人等皆升一级。”

吴秀拱手道:“是。”

宁帝从御座上起身:“好了,今日之事已毕,无事便回去早些歇息吧。”

陈迹忽然抬头说道:“陛下,陈问仁。”

宁帝身形一顿,仁寿宫里的诸位堂官也为之一肃。

宁帝似笑非笑的立于纱幔之后:“拟旨,陈问仁杖责一百,流放岭南,其麾下羽林军一概贬为士卒。”

陈迹伏着身子提醒道:“陛下,其麾下林言初、李光等人亦随微臣平叛。”

宁帝凝视陈迹脑袋许久:“吴秀,你去调查这些人是谁,莫要冤枉了有功之臣。”

福王站在一旁给陈迹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还没等他笑出来,却听宁帝冷声道:“福王御前失仪,罚俸三年,无旨不得出京。”

福王刚要下跪哭闹,宁帝淡然道:“难得进宫一次,去探望探望你母后吧,莫再胡作非为了。”

这一次福王情真意切再次跪下叩首:“谢陛下圣恩!”

他起身面对着御座,一步步退出仁寿宫,待到跨出门槛,这才转身大步离去。陈迹伏在地上悄悄回头,只见福王步伐越走越快,渐渐小跑起来。

根本不像一位藩王。

直到此时,陈阁老开口提醒道:“陛下,太子还在宫外候着。”

宁帝看向吴秀:“太子来做什么?”

吴秀回答道:“回禀陛下,太子来为羽林军求情。”

宁帝淡然道:“让他回去吧,下次弄清楚事情原委再来求情也不迟,羽林军还用不着他来救。”

吴秀低头应下:“是。”

宁帝摇起手边三山铃:“乏了,诸位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议高丽之事。”

待宁帝转去御屏后,堂官们站在原地未动,皆等着阁老们先走。

齐阁老缓缓起身,经过陈迹身旁时,和颜悦色道:“我齐家那两个小子,还要有劳你多为看顾。”

陈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阁老言重了,是李大人和齐大人看顾卑职。”

齐阁老拍了拍他肩膀:“他们两个是什么秉性我清楚,齐斟酌那小子认你这个师父倒也不亏。明日家里办文会,请了缘觉寺的大师还有东林书院的山长,你与你兄长陈问宗一起来吧。”

陈迹看向陈阁老与陈礼尊,陈礼尊微微点头。

陈迹对齐阁老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年少有为,前途无量,”齐阁老转身离去,堂官们神情未明的打量着这个小旗官。

陈阁老、陈礼尊从陈迹面前走过,陈礼尊叮嘱道:“夜里回去记得叫后厨给你做些吃的,别熬坏了身子。”

陈迹低头拱手:“多谢陈大人。”

仁寿宫渐渐走空了,张拙一直等着所有人离去才拉着陈迹往外走,经过太子身旁时他死死拉住陈迹,不让其与太子交谈。

两人身后,小太监们拿着长长的铜条,将一盏盏蜡烛按灭。这座辉煌的宫殿,一点点陷入黑暗之中。

照在太子身上的光,也一点点消失,直到被黑暗吞没。

……

……

两名小太监提着两盏宫灯走在前面,陈迹与张拙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穿过肃静寂寥的红墙灰瓦时,陈迹忍不住回头朝钟粹宫与景阳宫的方向看去,视线却被一座解烦楼严严实实的遮挡着。

张拙站在原地等他,等他看完才继续往前走。

两人出了午门,沿着宫道出端门,再出承天门。走过漫长的朱红宫道,就像走出一个深海漩涡,那个漩涡拉扯着每一个人,需要有极大的定力才能挣脱。

张拙侧脸看向陈迹,嘴里调侃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陛下不应你,你岂不是要被推出午门之外斩首?”

陈迹看着京城的夜色:“这不都是张大人教我的吗。”

张拙乐呵呵笑道:“我可没教你赌命,说说,你哪来的底气赌陛下会出面保你?”

陈迹想了想回答道:“自古帝王最在意三件事,一个是银子,一个是人,一个是谁在惦记他的御座,其余的都不重要。陛下用徐阁老是因为他能帮陛下赚银子,如今他启用张大人也是这个道理。想来张夏应该已经将王家的银子送去内库了,有银子便好说话一些。”

“其次,陛下将世家大族视为隐患,有人将刀子递到他手边,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还有一个原因陈迹没有说出口,但那才是最最关键的。

张拙背负着双手在承天门外站定:“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六万两多吗?多。在户部,它是边军将士十日粮饷,需精打细算;在兵部,是五百门铳炮;在民间,它是八县农民血汗凝结的催命符。但在内帑,它还不算什么。”

张拙乐呵呵笑道:“这件事背后可不止六万两银子,顺天府尹空出来的缺,就值六万两银子。”

陈迹好奇道:“这么直白?”

张拙斜睨他一眼:“你可知当今工部尚书是怎么升上去的?他前年给陛下献了八万两白银的‘万寿金’,没多久就迁升工部尚书。当然,没多少人看得起他就是了,这八万两白银也只能让他坐尚书位置三年过过瘾。”

“再说抄没王家,王重在顺天府尹任上待了九年,又暗中蓄养匪患,这可是头肥羊。解烦卫定要将其敲骨吸髓,便连他王家女眷也要在教坊司里卖个好价钱才是。”

陈迹又问道:“为何方才张大人暗示我止于王家,拿陈家二房开刀岂不是更好?”

张拙没好气道:“陛下眼里又不是只有银子,他还要留着陈家二房掣肘大房呢。这些年陈阁老支持太子,二房便一直暗中讨好福王,早已势同水火。我等要是帮陈阁老除了二房,陈阁老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陈迹若有所思:“那个福王……”

张拙站在承天门外的长安大街上感慨道:“福王是个聪明人啊,起码比太子聪明多了。今晚他但凡做错一件事,都不会有好结果。”

陈迹诚恳道:“愿闻其详。”

张拙捋了捋胡须:“其一,《中庸》有云,至诚如神,他不在陛下面前撒谎便是保命之道。其二,他进宫之前就把福瑞祥铲得干干净净毫不留恋,银子老老实实上交。其三,撒泼打滚自毁形象。这世上哪有失仪的帝王?他不过是表明自己没有争储之心,自绝国储之路罢了。至于太子,狠辣有余,聪慧不足。”

陈迹点点头。

张拙看向他:“你倒是个狠人,陛下都不打算理会陈问仁那蠢货了,你还要赶尽杀绝,你怎么敢向陛下张这个口的。”

陈迹认真道:“张大人,人们通常会喜欢自己帮助过的人,而不是帮助过自己的人。让我欠陛下一个人情,并不是一件坏事。”

张拙朗声大笑:“终于像个京城人了!”

他话锋一转:“只是你这么一闹腾,外城的生意可就赚不到多少银子了。”

陈迹转头看去:“怎么说?”

张拙随口道:“此事若你自己兜得住,那便按照先前的约定,我张家分五成,你分剩下的。可你若是自己兜不住闹到御前来,那就是我张家分九成,你分一成。当然,你应该猜到这银子并不是送到我张家手里的,而是直接送去内库,张家一文钱也不会占。”

陈迹嗯了一声:“我不贪,只要有银子拿便可以。八大胡同加上琉璃厂,就算只分一成也不少。”

张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陈迹:“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被人摘走九成,你也不生气?”

陈迹平静道:“张大人,我要做的事情只靠银子可做不成,得有茂密遮天的大树荫蔽才行……对了,今晚这一箭,不会是陛下派人射的吧?”

张拙失笑:“想什么呢,陛下哪里需要做这种事?他只需要坐在纱幔后的御座上,当一个合格的裁决者,等所有人去寻他评理定夺,权力自然会回到他的手里。小子,所谓帝王心术没那么玄乎,陛下只需永远当好那个高人一等的裁决者,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陈迹恍然。

是了,裁判是不会输的,只需要看别人争个输赢。

张拙拍了拍他肩膀:“走了,明日齐家文会我也会去,到时候再聊吧,如何处置高丽使臣又是个头疼事。”

他走向张家马车,踩着小凳钻进车里,马车沿着长安大街的青砖路缓缓远去,隐没在高低起伏、连绵不绝的楼阁灰瓦之中。

陈迹望着清冷无人的长安大街,搓了搓脸颊走进黑夜。

……

……

百顺胡同,白玉苑中,袍哥与祁公坐在亭台里下着象棋。

祁公看着自己被弃马十三招将死的帅,陷入久久沉思。袍哥则坐在对面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

祁公抬头看向袍哥:“倒是人不可貌相。”

袍哥用小拇指挠了挠头皮,转头看向二刀:“这老登是不是在骂我?”

二刀诚实道:“连夸带骂。”

说话间,一名三山会的汉子跑进来,俯在祁公耳边窃窃私语。

祁公挑起眉毛,而后渐渐变得凝重。

袍哥没等他说话,便笑着起身:“二刀,咱们走,京城有咱们立足之地了!”

祁公沉默片刻:“琉璃厂和八大胡同都可以给你,但你们要教鸳鸯阵做交换。”

袍哥点点头:“成交。”

说罢,袍哥走出亭台。

祁公在他身后好奇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么笃定你那莽撞的东家能全身而退?”

袍哥回头咧嘴笑了笑:“我认识他之前也不怎么信他,但现在轮到你们认识他了。也许你觉得我们莽撞,可我们只是不太熟悉这里而已。”

袍哥往外走去,背对祁公洒脱的挥挥手:

“没关系,我们早晚会熟悉的。”

……

第五卷楔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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