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康里23弄 第95章 我们之间的距离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你去现场？”张春没好气地说，“你要去也行，先回来烧饭，不然我和女儿吃什么？”

裴厚德叹气：“这里真的走不开，人都派出去了，家里有菜，你随便弄点，再不行等文文回来，她也会烧饭的。”

张春嚣张地在电话里警告丈夫：“裴厚德你最好拎得清点，二十几年夫妻了，有些事不拆穿你，我是给我自己面子，三亚潇洒一趟，你该收收心了。”

裴厚德沉着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去三亚是单位组织……”

张春冷笑：“单位组织，还24个小时盯着你啊，你跟谁睡一个房间，男人还是女人？”

“张春？”

“行了，打住！”张春深吸一口气，“回来烧晚饭，我等你。”

裴厚德冷声道：“走不开，台风过去才是最忙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年台风年年都这样，晚上我会回来的，你自己弄了吃吧。”

电话挂断了，张春气得把手机摔在床上，又听见弄堂里汪美丽咯咯咯地笑，说着：“老唐马上回来了，你先来我家坐，娇娇么一向这个样子，自家女儿生什么气啦。”

姚玉芬叹气着：“这小丫头，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张春很不耐烦，跑到客厅把落地门砰地一声关上，顺带把窗帘也拉上。

这动静自然是吓到了门外的人，姚玉芬轻声问：“回来啦？”

汪美丽摇头：“不知道，我没看见，先上去吧，我糟了一盒翅尖，你帮我尝尝味道，肯定没你弄得好。”

姚玉芬进门时，还不忘看了眼裴家的动静，但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她上了阁楼才轻声说：“这下夫妻俩总算碰头了，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裴厚德外面……”

汪美丽示意她别说，关了天窗，打开空调后才道：“最可怜还是小文文，我倒盼他们好，张春马上也五十岁了，大家都老了，放着好日子不过，何必呢。”

姚玉芬尝了翅尖，夸赞味道好，汪美丽让她分一些走，明天带给唐姚。

“医生说脑子没什么事，明天就让他出院了，骨折要等拆石膏，急也急不来。就是他大腿上的伤口比较麻烦，现在走路也不方便，我看他疼得满头汗，就是嘴上不说，怕我担心。”姚玉芬心事重重，“我想的是，住在医院蛮好，护理起来也方便，有卫生间有淋浴间，回来躺在阁楼上，上厕所洗澡都不方便，他伤口不能碰水。”

汪美丽说：“现在医院床位都紧，没事了肯定赶你走的。”

姚玉芬点头：“就是呀，我跟老唐说，到附近租个小旅馆，有卫生间，照顾起来方便点。”

汪美丽摆摆手：“不行的，那种小旅馆，你知道什么人进去住过，他们也不会好好打扫，好一点的宾馆么，不是说住不起，没必要花这个钞票。”

姚玉芬叹：“回来是真不方便。”

汪美丽分好了翅尖，嘬着手指，忽然一个激灵，说：“让他去成成家里好了，他两个房间呢，上下楼还有电梯，去换药复诊也方便，你们去照顾他也不用爬楼梯。”

姚玉芬赶紧拒绝：“不行不行，成成那是新房子，怎么好让唐姚去。”

“什么新房子，又不是要结婚用的。”汪美丽说，“本来买的就是二手房，哪里这么多讲究，两个小家伙从小衣服也穿来穿去，我们成成肯定答应。”

她说着，就找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姚玉芬拦也拦不住。

林西成接了妈妈的电话，表示完全没问题，但是他明天没空去接唐姚，让妈妈带着他们直接去。

挂了电话，他给袁又晴发了个消息，说唐姚要去家里养伤，这段日子可能不方便去他家。

又晴没回消息，直接飘进了林西成的办公室，笑眯眯地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上班。”林西成说，“快回去做事情。”

“你家不能去，那就去我家吧。”袁又晴说，“反正早晚要去的。”

林西成摇头：“等国庆节袁总他们回来，我再去拜访，总要有些礼貌。”

袁又晴有些失望：“你太讲究了。”

林西成说：“你不在乎的那些事，我都在乎，就算你爸爸妈妈是普通人，我也会这样。”

又晴小声嘀咕：“要你去坐坐，又不是要你干什么，这也不行？”

林西成摇头，但神情温和：“没得商量。”

又晴说：“那我出钱让唐姚去住酒店好了，他为什么要住来你家养伤？”

林西成耐心地解释：“他要是生病也就算了，他是受伤，在阁楼肯定不方便，上下还要爬木梯子。”

“梯子？”又晴不敢想象，她去过的石库门洋房，里面很气派很精致的，旋转楼梯扶手都是红木的。

林西成说：“就一两个礼拜，他大腿上有个很深很长的伤口，现在还没愈合，走路都不方便，更别说爬梯子。”

“那是不方便，伤的这么厉害，真可怜。”又晴说道：“但你们关系可真好，像一家人，像亲兄弟。”

林西成说：“也差不多了，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

又晴捧着脸颊道：“我从来没什么邻居的概念，要不就是爸爸妈妈的朋友，当然我们也碰不上这种事。”

林西成翻开手边的资料，随口说：“我们也想象不出你们的生活。”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林西成抬起头，看见了又晴眼中淡淡的难过。

“怎么了？”

“你以前的生活，我是没办法体验了。”

林西成说：“当然，连弄堂都要拆迁了。”

又晴说：“可将来的生活，我们都可以一起过的，你现在想象不出的事，以后都会变得很寻常。”

林西成想了想，合上了资料：“你怕我不想融合进来吗？”

又晴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但刚刚你说那句话，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远。”

林西成说：“就算我努力融入你的生活，也要时间，你不能太着急，我也是。”

又晴轻轻咬着嘴唇，像是思考什么，忽然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说：“那个房子是我和爸妈哥哥一起住的，你来登门是该正式一点，那如果我的房子呢？”

林西成眉头一挑：“嗯？”

又晴笑道：“你等我，我马上去安排，我的家，你就能随时来了呀。”

突然喜悦起来的人，一阵风地跑了，林西成办公室的门自动关上，他冷了半天，才无奈地笑出来，总算反应过来，又晴要去置办属于她的房子。

想想，普通老百姓全部身家性命的房子，在她眼里，是可以随便买买的东西，虽然又晴平时看起来完全不像富家千金，但只要偶尔一件事，就足够划开他们的距离。

林西成再次翻开资料，彼此的距离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存在，他并不觉得会因此影响他和又晴的感情，但若要用很长的时间来缩短乃至消除这些距离，会很累吧，不管是谁负责往前走，久了，都会累。

他拿起手机，给又晴发消息：今晚去我家，帮忙收拾一下房间，我做晚饭给你吃。

林西成希望，将来累的那个人是他，那么即便有一天不得不分开，让又晴伤心之余，别再让她太辛苦。

过去的三年直至今日，又晴一直在努力朝自己靠拢，接下来，也该换他为女朋友付出了。

又晴很快回复了消息，发过来楚楚可怜的表情：可以再住一晚吗？

这个时间的银河总部，唐娇配合大客户部接待的最后一批客人要离开了，她跟着到了电梯口，给每位随行人员，送上了精美的点心礼袋。

郭旭东和其他部门的负责人跟着客户老大下去，直到客户方来的所有人都离开后，唐娇才卸下脸上的笑容，跑来茶水间买了一罐冰可乐，一股脑地灌下去。

“辛苦了。”大客户部的同事也来倒水喝，笑着说，“等我们老大下周回来，让他请大家吃饭吧。”

唐娇尴尬地笑笑，今天太忙太紧张，她都没顾上去想自己和郭旭东的事，一整天连手机都没摸一下，回到座位后，吃着随手拿的饼干补充体力，想问问唐姚好不好。

却在群里看到消息，唐姚要谢绝汪阿姨的安排，不肯去林西成家养伤，但林西成说他回去折腾爸妈那么辛苦，万一养不好，拖得更久，要他一定过去住几天。

唐娇迅速发了几条消息，她举双手赞同，还@了文文，要她一起去，他们都还没去过林西成的家。

此刻，裴雅的手机在游泳馆更衣箱里震动着，而她本人，水中一个来回下来，扶着岸边大口喘气。

沈凡拿了矿泉水跑来，担心地说：“别太猛了，你才刚学会。”

裴雅渴坏了，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回头看向长长的泳道，如果能一直一直游下去，不回家该多好。

“裴老师，上来吧，今天可以了。”沈凡的神情有些凝重，“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