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和友人录 092 记忆

“为什么？”

苏莫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他能够感觉出对方得认真，很显然并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少年，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妖怪吗？”

凛冽的北风把两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小和尚抱着木鱼走到了那个小土堆旁边。

苏莫看着那个不起眼的小土堆，已经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坟墓，只是不知道里面埋的是谁。

小白？

这个名字有点奇怪啊，难道是小和尚养的宠物？

风势越来越大，让无数片叶子不得不离开了大树母亲，一片片打着旋儿落下，如同记忆中飘飞的鹅毛大雪。

“我原本只是一个被方丈老头收养的孤儿，还没有满月就被亲生父母丢弃了。那个古板的老和尚就这样把我抚养长大，一个和尚竟然带一个小婴儿，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可是，那个老头就是这样的执拗，完全不在乎别人的冷嘲热讽，我行我素的抱着我出去化缘……那个老头真是傻的可爱。”

小和尚笑着笑着眼睛里忽然浮现了泪花，他急忙背过身擦了擦眼角。苏莫终于明白书上所说的并不都是道听途说，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僧人。

他可以想象那种艰难，一个出家的僧人带着一个婴儿出去化缘，说是千夫所指也不为过，根本不会被那些民众所认可。

“就这样，我在寺院里慢慢长大，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小和尚。可是，这样的日子仍没有持续多久，在我十岁时，灭门的惨案发生了。一群土匪闯进了庙里，肆意的烧杀抢掠，杀掉了残忍的杀害了寺里的所有僧人。”小和尚低下了头，小小的身体在随风飘动的僧袍下显得越发瘦小。

“那老头真的有病，明明拥有着一身可以媲美最顶尖大妖怪的强大实力，却没有出手干掉那些只是普通人的劫匪。真是病得无可救药啊，竟然想劝说那些家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一群杀人如麻的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下？”

小和尚呆呆的站在那里，脑海中闪过当时的一幕幕画面。

他藏在一个小柜子里了，透过缝隙看到一个个照顾他的师兄倒进血泊之中，再也没有爬起来。

穿着金色袈裟的老和尚就那样盘腿坐着，土匪猖狂的把滴血的长刀放到他的脖子上也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动容，反而不停的劝说对方，试图感化这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

可是，土匪头子干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刚开始有点不适应，随着他杀死了一个个无辜的平民之后，心底的那份人性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老和尚的劝说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反而彻底激怒了他的杀意。

噗嗤~

长刀狠狠的砍下去，一颗大好头颅飞起，献血如喷泉般染红了土匪头子的脸部，将他衬托的愈发狰狞，如同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那幅画面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灵魂，即便过了近百年也没有忘记，反而愈发的清晰，清晰到可以想起老和尚最后仍然一片安详平静的神色，以及看着他藏身处时幽幽的叹息。

然后，他躲在小柜子里连续很多天都没有出来，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妖怪……

“人弃常则化妖。铃铛之子，我已经慢慢迷失了自己，总有一天会彻底蜕变为一个毫无理智的妖魔。所以，请你杀了我吧。”

小和尚双手合十，苏莫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中有沾染了渗人的血丝，一丝暴虐气息从这个小小的身体上散发出来。

“为什么要我杀了你？”

竟然有主动求死的妖怪！

只是，他看着毫无抵抗的小和尚，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我没法自杀，自杀只能让我彻底的蜕变成魔鬼。而你拥有着号称可以斩杀一切的剑仙神通，只有你才可以让我彻底的得到安息。”小和尚眉头紧皱，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痛苦。

“最后一个问题，这里面埋藏的是谁？”

苏莫看着小小的土堆，只听对方幽幽一叹：“小白，一个妖怪，一个和我关系最好，却因为救我而死的妖怪。请杀了我吧，她自己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我想去陪她。”

“好，我答应你了。”苏莫艰难的点了点头，看到面前的小家伙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从胸口处浮现一颗小小的灰色晶石。

嗤~

一道璀璨的紫色剑光划过小小的晶核，瞬间释放出刺眼的光芒，将其彻彻底底的泯灭了。

“再见了……”

小和尚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化成了无数个光点飘飘扬扬的在他面前消失了。

叮~

一个小小的圆盘落在了他的脚下，然后圆盘上绽放出金、绿、黑、红、黄五种颜色，五种颜色如彩灯般交相辉映照亮昏暗的寺庙废墟。

紧接着，从他怀里飞出了一个土黄色的晶核，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圆盘之中。

嗡~嗡~

他感到圆盘似乎和自己建立起了莫名的联系，呆呆的随手招了招，结果圆盘真的飞起来落到了他的手上。

灿烂的五色光华消失，一道灰色的不知名气流沿着他的手指流入了他的眉心，让他再次陷入一段段记忆之中……

火辣辣的太阳下，他艰难的双手握着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锄头，一点点的清理着菜地里的杂草。

刚挥舞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只能扔掉锄头休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旁边的胡萝卜地里似乎有什么异动，好奇的望了过去看到一抹白影。正蹲在一棵棵长势喜人的胡萝卜后边，露出了两只长长的耳朵。

“小宝，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来干活的，别偷懒啊。”师兄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他说。

“我只是累了歇一小会儿，才没有偷懒！”他当然不会承认了，小脑袋如拨浪鼓那样摇晃着。

师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光头笑道：“小宝，歇够了就继续干活吧，也让你尝尝辛苦是什么滋味。对了，小宝，咱们寺院似乎钻进来一个兔子精。一下子偷吃了好多胡萝卜，你要是看到后一定要告诉师兄啊，我抓住它了定要把它关进锁妖塔里。”

“嗯，我知道了。”他连忙点了点头。

“咦，这里怎么有一股骚味，难道那个兔子过来了？”师兄突然嗅了嗅，皱着眉头扫视着周围。

他心里咯噔一下，两只小手捏着僧袍，生怕那个小东西被师兄抓走了。正苦恼时，他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解决的方法。他低下头扭扭捏捏的说道：“对、对不起大师兄，是我、是我又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