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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第88章 木匠与毒女

作者:什么的秋观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2-01 03:06:56 来源:平板电子书

雪势缓和,但荒无人烟的雪山上,仍是满是小腿高的积雪,一踩过去便是深深的沟壑。

晨光洒在平整的雪面上,微微泛光,好似赵无眠一脚踏进了汪洋湖泊。

小蜘蛛趴在赵无眠的背上,沙沙磨着两只前足,赵无眠一旦偏离方向,它便爬上他的脖颈,痒痒的。

“雪枭能听懂人话也就罢了,你这种节肢动物居然也有灵性。”赵无眠微微摇头,略显不可思议,“如此想来,便是什么时候海中冒出一条蛟龙来,我也毫不意外。”

蜘蛛不会说话,自不会回应,也不知道听懂没,只是乖巧趴在肩上。

赵无眠用刀鞘扫着身前的积雪,在他的感知中,四周可见不少蛊虫正在角落中悄咪咪的看他,肉眼可见它们对赵无眠的好奇。

也不知林中有多少紫衣女子的蛊虫,据她所言,她已经在山中住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间,她就是与这些蛊虫为伴?

赵无眠不修仙,耐不住寂寞,设身处地让他久居深山两个月,估摸要疯。

往北五里,却是来至一片悬崖,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黑花,赵无眠来至崖边,向下看去,才看陡崖峭壁上盛开了几分妖异黑花。

赵无眠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此处地高,视野辽阔,可见山外遥遥一座偌大黑城。

赵无眠认得此城……偏头关,乃晋地关隘之一,戎族想来在那里也投入了不少兵力。

山内清幽寂静,闲适自得,山外便是尸山遍野,血染白雪。

赵无眠收回视线,扫去杂念,脚步向前,便踏出悬崖,往下落去,继而在空中拔刀出鞘,嵌入岩壁。

紫衣女子估摸是有洁癖,在赵无眠用过她的碗筷后,她似是嫌弃由赵无眠削出碗筷也脏,便自柴房取了木头,坐在椅上,手持小刀认认真真削。

木屑宛若蒲公英般落下,洒在地上,又洒在她的紫裙上。

榻上三女的呼吸均匀而细微,紫衣女子削一会儿便偏头看向她们,黛眉微蹙,小声道:“往常安安静静多好,如今平白多了四个人……真吵闹。”

小白蛇盘在木桌上,‘嘶嘶’叫了声。

“是吵闹,不是热闹,你喜欢热闹,也没见你和其他蛇交朋友。”

“嘶嘶~”

“对对对,它们都是蠢货,不通人言,你和它们交流不得。”

紫衣女子削好自己的新碗筷,便拍拍裙子,木屑落下,她又取来扫把簸箕将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而后看向铺在地上的毯子。

这毯子是昨晚赵无眠睡的。

她俯身将其捡起,拍拍上面的灰尘,又将其挂在屋外晒太阳,估摸是想‘杀菌’。

等做完这些,她又去了厨房,准备洗米做饭,往常她吃饭,只需一小碗米即可。

她站在锅前,认认真真想了下,又舀了两碗米倒进锅中……再怎么说赵无眠也是帮了自己徒儿许多,还是为他也做些饭吧。

蒸了米饭,热了腊肉,她又炒了盘土豆丝,将其端上木桌,自个吃了饭,便又去照料自己的其余蛊虫。

时间晃晃而过,赵无眠清晨出发,转眼晌午,却还没回来。

紫衣女子看了眼已经凉透的米饭与土豆丝,沉默片刻,又自语道:“热桶水洗澡,再顺便为他热一热吧。”

热了水,也热了饭,赵无眠还是没有回来。

紫衣女子便关上木窗,让小白蛇盘在没了门的门口站哨,自己脱去衣裙,在大冬天洗了热水澡。

洗完澡,木桶内的水微微泛黑,紫衣女子穿着里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乌黑发丝稍微擦擦,竟是泛起白色。

紫衣女子保养极好,即便是白发,也并非老人般干枯,相反,柔顺而光泽,看上去很是漂亮,但她依旧轻挽着自己的白发叹了口气,“没几年活头啦。”

小白蛇爬过来直起身子,望着她面露担忧。

“死之前,一定帮你渡过幼年期,放心吧。”紫衣女子自衣柜中取出一盒胭脂盒,但内里满是黑色软膏……不过如今已经见底。

她坐在桌前,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指尖拈起少许黑色软膏,涂抹在自己的白发上,口中则道:“死便死了,至少生前得漂漂亮亮的,是吧?”

小白蛇爬上紫衣女子的腿上盘起来,并未言语。

等她的满头白发再度染黑,紫衣女子收起胭脂盒,又将屋里打扫一遍,继而取下挂在屏风上的紫衣,将其舒展开,其上还有着一道极长的豁口,乃是慕璃儿当时斩的。

她拿出针线,认认真真缝制起来,不多时,便听到屋外‘沙沙沙’的脚步声。

不被屋舍外弥漫的毒素所影响,只能是赵无眠。

不过这毒素可不是普通迷药,其中还蕴含了奈落红丝之意……奈落红丝都影响不了他?真是怪事。

这个男人身上应当有不少秘密,说起来,奈落红丝当时便是在他昏迷的附近找到的,还费了她好大一番功夫,死了不少蛊虫……

紫衣女子推开木窗,双手撑在窗沿探头看去。

赵无眠拖着一只老虎的尾巴走在门外,老虎的脖颈与肚皮处有道豁口,并没有什么异味,而夕阳挂在山外,满地红霞,已经过去了近一天。

料想赵无眠是将老虎放了血,处理好内脏后才回来。

“倒是有心。”紫衣女子双手撑着窗沿望他,表情平淡道。

“这老虎身上的肉不少,别说两天,就是一个月也足够你吃了。”赵无眠在窗前站定,朝紫衣女子笑了下,继而又抬起另一只手,却是握着四朵连茎带叶的黑花,将其递到紫衣女子面前。

“我也不知你要不要茎,便一并拔出来了,那崖上已经没几朵黑花,就这些了。”说着,赵无眠轻叹一口气,“我找到花后,才遇见了这大虫,与它厮杀间,落了几片花瓣。”

紫衣女子微微一愣,“你拿着花和这大虫打架?怎滴不收起来?”

“放怀里,压折了,不好看,一只老虎而已,单手杀它也绰绰有余,那花瓣也只是被风吹落的。”赵无眠微微摇头,将黑花递到紫衣女子手上,便要拖着老虎去厨房,结果不知怎滴,腿脚一软,竟是扑倒在雪面上。

噗通——

雪花四溅。

紫衣女子眨眨眼睛,而后淡漠的桃花眼破天荒浮现一丝笑意,“碰到本姑娘的指尖了?”

赵无眠脸都埋进雪中,浑身麻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紫衣女子嗓音带着惊奇,

“昨晚还动弹不得,今晚就能发声?这种抗毒体质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见,料想也是,寻常人沾染上寒玉蛊后,不可能活下来,你倒是先例,世上再无一人比你更适合……”

她微微一顿,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将黑花收起,又抬手道:“彩彩,帮他解毒。”

小白蛇爬过去又咬了口赵无眠的小臂。

少许后赵无眠便侧过脸,不满道:“你身上的剧毒,就没有解药吗?”

“要解药作甚?”紫衣女子小手倚着窗沿,撑着下巴,居高临下望着趴在雪中的赵无眠,神情饶有兴趣,嘴角勾起笑意,

“本姑娘不打算与任何人有肢体接触,谁碰了我,谁活该,真以为本姑娘求学于归玄谷,便是多么善良的正道人士?”

“昨晚你还说自己善良。”赵无眠从雪中爬起,拍了拍脸上与衣服上的雪花。

“我这般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

“以后你的儿子可以叫张无忌。”

“我不会有孩子,也不打算沾染男女之情。”紫衣女子背过身,走向屋内。

“男女之情姑且不论,你浑身剧毒,只会被所有人忌惮冷落,每日一个人孤零零生活,不寂寞?你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赵无眠朝着屋内道。

“本姑娘早就习惯了。”

赵无眠微微摇头,继而看向盘在自己小臂上的小白蛇,笑道:“她要是真不怕寂寞,又何至于和你说话?”

小白蛇‘嘶嘶’叫了声,也不知在说什么。

“彩彩,过来。”赵无眠的话明显被紫衣女子听了去,她略显生气的嗓音从屋内传来。

赵无眠拖着老虎往厨房走,却听屋内又传来紫衣女子的嗓音,声音一如往日那般平淡。

“锅里有你的饭,凉了就自己烧柴火热一热去。”

赵无眠微微一愣,回首看去……他此刻没站在窗前,看不见紫衣女子在做什么。

将时间稍微往前拨三天,平阳,小西天。

许然不在此地,但许家不少高手都已经暗中来了平阳,其中有些许家高手去往了晋地各处,是为掩人耳目,但还有不少人留在此地暗中护佑洛朝烟。

而洛朝烟本人,正坐在凤凰山上的别院内,埋头缝制着件白色狐裘,看进度,这狐裘已经快完成了,其上用金线绣着细密好看的花纹,用料极为昂贵。

她乌黑柔顺的发丝顺着重力垂在俏脸两侧,寒风微拂,落在脸上,有些酥痒,她便将其挽至耳后,一举一动满是成熟温婉的姿态。

许家既然来了平阳,自然要贴身保护她,但毕竟男女有别,洛朝烟的身份便更甚,因此贴身保护她的人便是她的小姨,前皇后的妹妹,不爱红妆丝织,独爱打打杀杀,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宗师。

裴羽中的小姨慕璃儿,今年才二十六岁,洛朝烟的小姨不同,她已是接近四十岁大关,乃是彻头彻尾的‘上一辈人’。

小姨百无聊赖坐在床边,望着认真缝制衣服的洛朝烟,轻叹一口气,“马上就是年关,年关一过,便要入春……你现在便是把衣服做好,又能穿几天?说到底,只等大哥的军队抵达琅珐,到了那时,你便是皇帝……哪有皇帝又是给人治病疗伤,又是做衣服的?”

洛朝烟微微一笑,并未抬头,手上动作不停,口中回答:“今年不穿,明年也穿的。”

“明年?赵无眠近来惹出的大事可不少,小姨说句实在话,他未必能安稳活得明年,而且皇帝亲赐衣裳,称得上一件‘御衣’,别说日常穿在身上,他应该将其供起来才是。”

“我还没登上皇位,何谈‘御衣’,即便我真坐上了那个位子,这狐裘也只是我送他的,并不是‘皇帝亲赐’……没那么严肃。”

“现在可以如此,但等你登上皇位,一举一动都当威严有礼,无论你送出何等东西,都当称为‘赏赐’,礼数不可丢,同时这也是驭人之术,朝中大臣只有怕你,才会为你办事……”

许小姨的教导之语还未说完,便听别院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洛朝烟偏头看去,却见观云舒牵着马,身着僧袍,站在窗外。

洛朝烟神色一喜,“观姑娘,你回来了?那他是不是也……”

话音未落,观云舒便朝她递出一封信,神情平淡,“他给你的信。”

洛朝烟微微一愣,既然专程给了信,那就是人不在。

她探出手默默接过信封,拆开一看,旋即脸色微微一变,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将此信看了三遍,而后才沉默片刻,偏头看向观云舒,“当真如此?”

观云舒手里握着缰绳,并未因洛朝烟的身份而多几分热切,语气依旧平和,“这是他的猜测,至于真不真,我不清楚。”

洛朝烟手指舒展着信纸,又细细看了一遍,才低声道:“在平阳这些时日,我也时常猜测,未尝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其中心中也有准备。”

许小姨也起身自洛朝烟的手中接过信封,看了几眼,旋即脸色猛然一变,“有证据否?”

“只是他的猜测……”洛朝烟小手轻抚着狐裘,感知着其上细腻触感,“不过我信。”

观云舒微微颔首,又道:“楚地水师预计不足五日便会抵达琅珐,你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现在?赵无眠不是还想先杀了林总管?他此刻就在京中,是难得的好时机,如若此次不杀,只会后患无穷,等也等了,其实不差这一天两天。”许小姨眉梢紧紧蹙起,继续道:

“一个武魁在外虎视眈眈,而且还是一位对宫中地形了如指掌,收了无数义子,结识无数达官显贵的武魁,等朝烟为帝后,他若是找了什么在宫中的人脉协助他潜入大内,行刺朝烟,该当如何?朝烟往后余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贴身保护,所以稳妥起见,还是剿杀了林总管再说,更为稳健。”

言之有理,赵无眠此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洛朝烟却是微微摇头,语气坚定,“不……我们现在就动身。”

“当真?”

“最后一役,便在此时。”洛朝烟小手紧了紧,总是温温柔柔的面庞带上几分冷意,“赵无眠尚且潜入大内,九死一生,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许家小姨想说,他的命和你的命,份量是不同的,但犹豫半响,她还是轻叹一口气,道:“我这就去集结人手。”

观云舒眼看洛朝烟已经做出决定,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她回了小西天,连屋都没进,一直牵着马站在屋外,便是不打算久留。

回到此时,赵无眠去厨房将虎肉切成一块一块,又打了桶水,清理了下虎皮,将其挂在屋外晾晒,继而又砍了几颗树,呼哧呼哧搭床板,做木门与木椅。

紫衣女子在屋内,将黑花捻为粉末汁水混合物,继而又倒了些许药粉,搅拌搅拌,搁置一旁,再等一晚上便可再次填满胭脂盒。

这次的量,足够她用一个月了。

她听着屋外的梆梆作响的杂音,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在随着这声响跳动。

显然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生活太久,隔绝人烟,一时之间受不得这吵闹的动静。

紫衣女子揉了揉太阳穴,又趴在窗户上,探头望向赵无眠,却是说:“多谢你采的花,你人还不错嘛!”

赵无眠撸起袖子,用横刀切木头,并未回头,口中道:“我才是真善良,你徒弟就是看重我这点,才想恳请我护她回京。”

“得了吧,朝烟可没这么天真,看重你的武艺才是真。”紫衣女子回屋搬了个板凳,放在窗户前,直接将窗沿当做木桌趴在上面,脸朝向赵无眠的方向,也不说话,就跟去动物园看动物似的。

“还说你不怕寂寞?”赵无眠回首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要闲得没事干,就去给苏小姐她们把把脉,你不是会医术吗?正好帮她们诊断诊断,瞧瞧有什么不健康的地方。”

“想得美,让她们安稳醒来,我已是仁至义尽。”紫衣女子态度很冷淡。

“那你就去厨房看着锅,我炖了锅虎肉排骨。”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你给我下命令。”紫衣女子将小脸枕在胳膊上,却道:“你伤还没好吧?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赵无眠直起身,擦擦汗,打量了她一眼,“这么好心?”

“你给我采了花,我帮你疗伤,谁也不欠谁。”紫衣女子转身离去,从窗口再瞧不见她的身影。

归守真人实力极强,赵无眠的确状态不好,如今没有小医女帮他疗伤,苏小姐又在昏迷……大医女自然也好。

赵无眠便放下手中活计,推门走进。

紫衣女子找了个手帕垫在他的手腕上,探出双指认认真真把了把脉,又琢磨片刻,收回小手,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受了内伤,经脉受损,气血郁结,不轻不重,配上本姑娘的神丹妙药,两天时间也能恢复……衣服脱了,本姑娘再看看外伤。”

“没受什么皮外伤。”

“脱。”紫衣女子只说了一个字。

赵无眠撩开上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淤青,“养几天就好了。”

紫衣女子起身,在柜子中取出药膏,抛向赵无眠,“自己敷。”

而后她又抓了副中药,离开屋子,去了厨房,却是将这些中药加进排骨汤中。

“食疗?”赵无眠跟着来至厨房,一脸嫌弃,“加了中药,能好吃吗?”

“不好吃你也得吃,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不爱吃苦的?”

“你今早还说让我打头老虎,让你过过嘴瘾,如今虎肉有了,你却往里加中药?”

紫衣女子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今早的随口之言他还记得,便偏头看她,“关心我吃不好?”

“怕你不吃这锅,另起炉灶,浪费粮食,你别太自恋。”

紫衣女子被这话气得不轻,胸脯起伏了下,跺了跺脚,越过赵无眠,“我和你一起吃!”

“这还差不多,不能让我一个人吃这么苦的玩意儿……说起来,你在此地短住,还带了中药,不觉得麻烦吗?”

“你以为山中没药?本姑娘若是想,我的蛊虫一个月就能把山里搬空。”

“这种牛就别吹了,你又没储物戒指,真有那么多药材也搬不走。”

“你!”紫衣女子猛然回身望着跟在她身后的赵无眠,“怎滴这么会气姑娘家?”

“恕我直言,你都是朝烟的师父了,她自称姑娘家还差不多,你个长辈自称‘本姑娘’,不合适吧?”

“做你的木匠去!”紫衣女子被赵无眠气跑回了屋。

赵无眠微微摇头,离开厨房,拿起横刀,继续做自己的木工活儿。

紫衣女子一进屋,就怒气冲冲翻箱倒柜,愣是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个木头小人,其上画着人体穴位,明显是辅助练医术的小工具。

但她却拿出纸笔,咻咻咻在小人上准备写‘赵无眠’的名字,但即将下笔,却是一愣……她压根不知赵无眠叫什么。

沉默了下,她也不愿去问,便写‘木匠’二字。

写完,她一手紧握木人脑袋,一手紧握木人双腿,微微用力,‘啪’,将木头小人一分为二。

随后她才面露笑意,拍拍小手,心情不错地随手将断成两节的木头小人扔进柜子里。

不多时,夕阳落入山头,明月悄然升起,月光铺洒而下。

眼瞧赵无眠还在外面cos木匠,紫衣女子便再度从窗口探出上半身,口中问:“入夜了,看得清吗?要不要本姑娘给你点灯?”

只看屋外四把木椅,两张木床整齐放在外头,赵无眠则用无恨刀削着其上木刺,闻言没有回首,口中道:

“做得差不多了,你去厨房瞧瞧肉炖好没。”

“你做这么多椅子作甚?”

“木材多了。”说着,赵无眠便起身拍了拍落在衣袍上的木屑,来至窗前。

她在屋内,灯火通明,赵无眠站在屋外,月明星稀,他朝她递了个用木头削的木簪子,“用木材的边角料做的,怎么样?”

紫衣女子微微一愣,探出小手去接,而后似是怕又把赵无眠给毒到了,动作变得小心翼翼,接过木簪子,打量几眼:“不怎么样,太粗糙了,就是根细木头,比起木簪子,更像木筷子。”

“第一次做,手艺的确不好。”

紫衣女子下意识用手挽了挽自己的乌黑发丝,沉默片刻,因为发丝皆白的缘故,她潜意识里极为不愿用这些头上饰物,因此发丝只是简单用绸缎绑着。

不过有人送她亲手做的簪子,还是第一次。

她抿了抿唇,继而仰起脸望着赵无眠,问:“给我做的。”

“嗯,那是残次品。”赵无眠又拿出一根木簪子,这根就好了很多,上面还刻着些花纹,有了些点缀,至少不太像木筷子了,他说:“你那根是练手的,这根才是我给苏小姐做的。”

啪嗒。

紫衣女子单手将那木簪子捏碎,而后面无表情将掌心木粉洒落,口中不带感情道:“肉应该炖好了,吃晚饭吧。”

赵无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厨房内的肉汤咕噜咕噜冒着水泡,满是诱人香气。

等赵无眠来了厨房,紫衣女子已经为自己盛了一碗肉汤,旁边还摆着一碗米饭,神情淡漠地夹起一块排骨小口小口咬着。

“好吃吗?”

“吃了死不了。”紫衣女子没好气道。

赵无眠为自己盛了碗肉汤,抿了一口,点点头,“虽然有股中药味,但并不难喝。”

说着,他却是端着碗离开了厨房,先去了卧室,将肉汤放在床头柜上,搂着苏青绮,让她枕在自己肩上,空出双手,便端着碗,拿着木勺,喂给她喝。

紫衣女子手里抓了块大排骨,小口咀嚼,靠在门边,面无表情望着赵无眠,“你倒是爱她,喝口肉汤都想着她。”

赵无眠没有回答,少许之后才道:“我们两人之间,有些意外,才落得如今这番,要说爱,是不假,但的确太仓促了些。”

紫衣女子对赵无眠的感情生活没什么兴趣,将排骨上的肉吃完,随手一丢。

彩彩直起上半身,张开嘴巴,一口便接住骨头。

等赵无为三女都喂了一碗肉汤后,才自个去厨房开始吃饭。

吃罢紫衣女子也抱着胸脯,歪头望着赵无眠,问:“考虑得如何了?”

她问的是赵无眠究竟愿不愿意继续深化体内毒性,此法,既可以确保他不被残留的寒玉蛊所害,也能帮彩彩极快渡过幼年期。

赵无眠沉吟少许,微微颔首,“姑娘在此事想必不会骗我,只要别让小白素贞把我吸成人干就好了。”

“小白素贞?”紫衣女子瞥了他一眼,“别乱给我的彩彩起名字。”

说罢,紫衣女子自袖口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通体乌黑的丹药,口中却是冷冷一笑,“倒不怕我这药是什么控制人的手段?”

“你现在就是吓我也没用。”

“真没意思。”紫衣女子瘪了瘪嘴,又看向小白蛇,“彩彩,你以为呢?”

小白蛇大口大口吞咽着两人没吃完的虎肉,纤细的身形鼓囊囊,闻言连点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嘶嘶’一声。

紫衣女子看了眼赵无眠,小白蛇的意思是‘感觉你与他关系很好,那我也愿意。’

“脑袋瓜太小,没比你的同族聪明到哪去儿。”紫衣女子自言自语说了句,既然将丹药抛给赵无眠,

“深化你体内的毒性,便是要比寒玉蛊更毒更霸道,才足以让你免疫其中危害,单此一颗,可还不够,但这颗可是我利用寒玉蛊与彩彩的毒素,加之其余大大小小的蛊毒特制而成,毒性已是世间之最,

你先吃了,之后会昏睡一场,在此之间,我会以银针之法辅助你消化吸收,将毒素渗入你体内的方方面面,等明日瞧瞧效果,本姑娘再看看还需要什么蛊毒来强化你的体质,

倘若一切顺利,你体内的毒质便会沉寂一段时间,据我估算,大概是半年,之后若是没有其他蛊毒加以平衡,毒素也会爆发……不过好歹是有了半年的喘息之机,不至于过一两个月你就死。”

赵无眠握着丹药,刚想下肚,又是想起了什么,面露犹豫。

紫衣女子冷笑一声,面露不屑,“怕了?”

“还有个问题。”赵无眠犹豫半响,才低声问:“随着我毒性的深化,就是,嗯……双修时,不会让苏小姐中毒吧?”

紫衣女子神情呆滞了下,继而咬牙切齿道:“不会!吃你的!”

“哦……”没了后顾之忧,赵无眠爽快服下毒丸,果真不出一会儿便感到困意……

而于此用时,遥远的大内东宫。

擦擦擦————

太子洛述之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柄刻刀,在一处碑前慢慢篆刻,细微的摩擦声在幽寂无人的殿内响彻。

洛述之刻的很慢,且明显不会武艺,因此手上有许多伤。

洛述之原本有个长兄……靖难之役的时候,被人刺杀,死了。

他那时与长兄同塌而眠,长兄是为了保护他才死的,而洛述之也受了重伤,早以没了习武的能力。

刺客是那个执意削藩的皇帝派来的。

景正帝多次让他用清影玉衣疗伤习武,但洛述之一直不愿……对他而言,九钟那种东西,不似常世应该拥有的。

人要是死了,那就再也不可能活过来……同理,他受了此等重伤,可以看大夫,却不该借助九钟疗伤,否则还算是人吗?

不过他大抵不会知道,原来遥远的晋地,被他视作大敌的赵无眠居然也在做木匠活儿。

嘎吱————

林公公悄声推门走进,来至洛述之面前,一撩衣袍下摆,直接跪下,“按原计划,明日董家二兄弟就该动手。”

洛述之顿了顿,而后放下刻刀,在木碑上轻轻一吹,些许木屑落在他的衣袍上,上面写着“偏头”二字。

“是吗……这碑,我还没刻好,从十几年前便在布局,如今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洛述之嗓音淡漠下来。

林公公沉默片刻,而后冷冷道:

“殿下要成大事,要杀乌达木,要经由此计一举摆平异己……总归是要有些牺牲,成大事者,无论口上多么在乎百姓,但当真要用时,又有谁会在乎?靖难之役时,先帝考虑过将战火蔓延大离江山,会死多少百姓吗?太祖高皇帝造反时,有想过江南北境,多少人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太子无需太过介怀。”

洛述之没有说话,只是将‘偏头’此碑,立在一处名为‘外公尚雪生’的碑旁,而后手持香,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等做完这一切,他跪在蒲团,并未起身,背对着林公公,问:“可是觉得我此举,太过伪善?”

“人之常情。”

“嗯……只有人才会伪善。”洛述之望着面前的两座碑,沉默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淡淡起身,挥了挥手,“让他们办事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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