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海地带 第一百零四章 渔人挽歌

既然我有能力把你从水牢中放出来，自然也有权利在这里再次灭了你！

...

话外之意，我自然是在警告同样是从水牢中逃出来的宓强和邓獠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惊愕地看着我站起来。

话音刚落，我喘息着，感到腹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居然插着一块尖石！原来刚才打斗时，曾一本已将尖石刺入了我的腹部！隔着衣服，鲜血一点点地在渗透出来。

“哈哈哈...太好了，两个都要死了！那我们岂不是一下子少了两个竞争者，没有了莫飞和曾一本这两个最危险的人，就只看我们三个谁能活得最长了！”邓獠颇为惊喜，向宓强与林风陈述道。

宓强捂嘴偷笑，我与曾一本两败俱伤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最理想的结果。

九次郎忙扶着我又坐下，焦急地给我拭擦掉额头不时的虚汗。

“看起来，这里最强的王者也已活不过明天了！真抱歉莫飞，不过看在你在水牢曾救过我的份上，我答应，今天在你死之前，我不会吃你！”邓獠说完大笑着离去。

他的意思，是等我死后，依然要吃了我。

宓强也笑着点点头暂时离开了。而林风倒是在摇头，对我很是惋惜。

我已慢慢感到体力不支，在我昏迷过去之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满是蠢蠢欲动，猩红恐怖的眼睛正盯着我。

...

再次苏醒过来，海潮拍打着脚踝。夜满星空，我睁开眼，周围一片安宁。九次郎正失神地垂着头，无力喘息着。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他跟前。他抬起头，嘴唇苍白地看着我。一手中还拿着武士刀，刀尖不断地滴着血。

荒岛上的其他海盗们都已安然入睡，不知明天的太阳又会是怎样。我回望了一边的曾一本。不出所料，他果然已面目全非，狼藉满地。

“刚才那群饥饿的疯子们吃了曾一本后，就要吃你。我驱赶了他们，我知道你不会死的莫飞。”

“可是你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九次郎。”我挨着九次郎坐下来平静地说道。

九次郎在月光中举起武士刀，皎蓝洁白的刀光在满月中尤为锋利和冰冷彻骨，如同完美无瑕的冰块。

他把出鞘的刀交到我手中。

“我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力气再保护你，以后这刀就你带着吧。毕竟这岛上如今除了我和林风之外，没有第三个拥有武器的人。”

“它对你而言，比性命更重要，不是吗？”

“但它并不比我的船长的性命更重要。莫飞，我绝不要看到你被人吃掉的那一刻。带上刀，你还是快走吧。趁着现在他们都熟睡，快逃！逃到岛的另一边去，不要让他们找到，就算死，也是个全尸。”

“他们早已视我为阻碍！没有了刀防身，你又会有怎样的下场你清楚！”

“没关系，我本消瘦，全身上下也没肉，他们才不要吃我......哈哈哈！何况，真要比耐饥饿的本事，我才是毫无意外能撑到最后的人。”

“可是吴平呢，我走了，他们肯定要吃吴平。”

“那你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呢！你已是将死之人，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明天！与其留在这儿两个都被吃掉，不如保一个全尸！听我一句吧莫飞，我们无能为力！只有对不起吴平！”

“不！我不会走！”

“你是想连累我吗莫飞！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保护你！你不走，我也会被你拉着陪葬！不要固执了混蛋，你不知道，其实在四哥面前，你错得离谱！”九次郎拎着我，愤怒地说道。

明月当空，潮汐并没有因为争执而更加吵闹。周围的海盗们仍在熟睡中。

“明白了。”我拿起武士刀，静静地转身离开，不再有任何辩驳。

逆战苍穹

“等等！”九次郎叫道我，又递给我包裹着的，像是人肉的东西。

在这荒岛上，即使能多活一天，也是胜利者。

我含泪离去。虽然我清楚那是人肉，但一直没猜到，直到郑森告诉我，这肉是九次郎从他自己身上割下来的。

月下，碧波拍岸，一些不知名的蓝色浮游物被冲到了岸滩上。沿着岸滩一路茫然得走去，我只想在九次郎的话，去一个这荒岛上不会被找到的角落，留着完整的尸体立刻这错误的世界。

在荒岛上略有起伏的土坡，愈走愈疲惫。我仰趟在土坡上，腹部不断渗透出鲜血。

一直不能承认错误的人，是最不能正确的人。吴平和九次郎之所以跟我走而未跟四哥走，是不希望我错下去。如今吴平已逝，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

明月恬静，海风拂面，似临死前温柔的宁静。

...

隐约中，大海上似乎有帆船驶来。风声迫近，圆月中的船头越来越巨大，高大得如同海市蜃楼，似幻觉一般在眼前。

...

一伙行尸走肉的人，一哄围着吴平，拉扯着他的尸体。撕咬中，突一人猛然拉下他的胳膊，血淋淋地举在空中血洒一片。

“吴平！”我大叫着猛然惊醒。睁开眼，发现身已在摇曳的船舱吊床中。尖石已经取出，身上还包扎起了伤口。

上苍又放过了一个渺小的人。

走出船舱，阳光刺眼，一张巨大的麒麟帆高悬桅杆。甲板上站着些三三两两的陌生水手。看到我走来，他们都无声地看着我。

快步走到船头，见荒岛已在脚下。三艘艨艟巨舰停留在海中。荒岛边，大约有四五十个人聚在一堆火堆边。我不顾伤势，爬下高大的艨艟巨舰。

“吴平！吴平呢！”我发疯似的拨开人群，挤进去追问道。里边的人都是之前在荒岛上相互吞食的海盗们。林风，邓獠，宓强皆在其中。

“莫飞！”

我回头，只见他锦衣束带，一表人才，只是臂上却挂着一条素缟。身后还有很多手下。

正是之前在东瀛与我们一见如故的郑森。很显然，船也是郑氏集团的。因为他恰好经过荒岛，救了濒死的我。

“吴平...在这里。”

他的身旁，狼狈的九次郎双手颤抖着捧着一个盒子。我惊愕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吴平的骨灰。

...

“我赶到时，众海盗还饥饿着寻尸而食，正欲对吴平下手。我即刻阻止了他们，分了些船上的食物。我们也算有如故之缘，萍水兄弟。见吴平兄弟尸骨不寒，遭此惨象，我实在心酸。恨我郑森不能早知你们有难，不能早一刻赶赴此孤岛......如今我所能做的，只有披素祷告，愿吴平兄弟安息。对不起莫飞。我擅做主张，没让你件吴平最后一面就把他火化了......”

“谢谢，谢谢你。”我低头望着盒子，木然地滴泪。

郑森点点头，他又回过头，眼光分别扫过林风，宓强和邓獠三人，对众人道。

“虽然你们中有人曾与我郑氏誓如死敌。但这不会成为我把你们抛在孤岛的理由。你们在这里已经经受了足够都非人的摧残，即使上苍也不会施于如此罪恶于尔等。你们都获救了，走吧，上船，我保证带你们离开这里，送去月港，之后要去哪，悉便。”

众海盗听到此，激动落泪，相拥欢呼雀跃地上了船。

唯独林风，宓强，邓獠三人，一脸土灰低着头从郑森身边走过，黯然上了船。

“为什么要帮那个哑巴？”

当林风走过我身边，我低声耳语问道。

“莫飞，主不会让每一个人都死得没有尊严，有些人，理应被厚葬。”

我不解地望着林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