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海地带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暴风之途

长崎港外，几十里外的洋面上，海风四拂。

每年夏天，当这里足够大的海洋季风遇上冷锋的时候，就会形成风暴，带起狂风暴雨向西边行进。当它足够强大，能踏上另一片大陆时，往往已经壮大成摧枯拉朽，毁灭万物的台风。

年复一年。遭遇台风肆虐的沿海百姓心中的担忧无以复加，直至变成一种恐惧的信仰。他们将来自东方的风和无限的大海一同敬若神灵。

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知道，唯有叛逆的顽童对待母亲一样，才能得到海神的庇佑。

此时，辽阔的海面上，波荡摇晃。十一艘漆黑的铁甲龟船浮荡在洋面上，一字排开。烈日的光线从龟船一侧露出的火炮口中射入。龟船舰群的后方，是一艘横着的最大东瀛武装战舰，八幡神龙舟。

这艘如同楼层一样怪异的战船，它的幡旗上，是一个羽化登仙，腾云雾中的僧人。他穿着纳衣，手执锡杖，念珠，一边上书，厌离秽土。

八幡神龙舟，龙造寺一族的王牌战舰。但这次督战八幡舟的却不是龙造寺一族的人。

“差不多是时候了，今天他们就该来了吧！”

八幡船上，汪和扫视了一片茫无边际的海面，放下望远筒得意地说道。

“我想，我们还是放人吧汪和君。”

听到这话，汪和脸上的得意之情立刻化为乌有。他转头严厉地怒视着一边正在给火枪上膛的松浦义信。

“你说什么！”汪和问道。

松浦义信抬了抬眼，没敢回答。

汪和走到松浦义信跟前，揪着他低声恶狠狠地说道。

“你忘了郑森在你的地盘上羞辱过你的！我们这不正是在帮你！帮你找回颜面知道吗混蛋！”

“可是...我们如何能抵挡得了他们呢！就连一个张琏就差点让我们全部身葬大海，更何况是比他更强大的整个郑氏集团！他们倾巢出动的艨艟舰队无比庞大，称霸海洋！我们...我们打得过他们吗，为何还非要......”

“懦夫！”汪和一把推倒松浦义信。

“看来，你和你大哥的差距，绝不仅仅是几年的光景而已！”

松浦义信懵在地上，擦了擦嘴边的血，很不服气地捶地。

“站起来松浦！记住，胆小愚蠢的家伙，我们是在帮你，真的是！松浦，你必须接受......”

“他们来了！”不知八幡船上是谁在瞭望台上喊了一声。

顿时，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起来了天皇的勇士们！敌人就在我们眼前，一鼓作气，该到了表明你们决心的时刻！为吾王牺牲，好过为自己而活着！哈哈哈哈！”

前面的第一艘武装铁甲龟船上，龙造寺直勇扔掉酒瓶，起身扛起武士刀，走上甲板一边向众人激励道。几百个身着黑衣的火枪士兵一收之前躺着的懒散之状，立刻整齐地收拾盔甲，端起火枪，扑到船边上，子弹上膛，静候待命。几百支火枪一动不动，死寂般地对着前方。

遥远的洋面上，折射扭曲的烈日光芒之中，一艘战船似乎是从地平面以下赶来。继而是五艘，战船渐渐变大，海水开始躁动。

“还挺快的呀，自从我们拿下田川卫门起，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补给，充备，调动出一支武装舰队前来奔袭，郑氏的确够得上做我们的对手！”龙造寺直勇摸了摸胡渣的下巴，眯着眼看着缓缓出现的舰队道，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了！哈哈哈！”龙造寺直勇的身旁，木下松直也呲牙插道。

在木下松直的左边，还站着一个督战的武士。他盘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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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面容粗狂而略显狰狞，手中握着刀柄撑着地上，笑而不言。

刀客，地狱侍者，牙影十郎。

龙造寺直勇督战的铁甲龟船从队伍中驶出，位移到舰队的最前端。木下松直举起蓝旗，向着后边由松浦义信和汪和督战的八幡神龙舟挥手摇旗示意。

阳光穿透了蓝旗，显得尤为鲜艳。松浦义信会意，他与汪和默默交换了眼神，又向龙造寺直勇努力地点点头。

见木下松直布置完战术，龙造寺挥刀一指道。

“那么，就让我们以逸待劳，冲上去吧！”

顿时，铁甲龟船如离玄之箭一般，突然启动起来。

船下方，几十支刻着神鹤图案的大船桨奋力划动，如仙鹤亮翅。阳光下，海面上荡起一阵激流。

龙造寺直勇督战的龟船奋勇当先，乘风破浪。接着，一声挥旗呐喊，立刻又有八艘龟船划桨启动，紧紧跟上，在海面上如一张张开的一字网带着海浪扑洒而来。只留下了松浦义信所督战的八幡船与其余两艘龟船留在原地，以为后应。

见日本人如此来势汹涌，我回头，郑森信任地向我点点头。我跨步登上船头，挥动大旗发号施令。见到旗语，所有的艨艟巨舰立刻开始行动，将虎蹲炮推出船两侧掀起的板层外。顾不上连日颠簸的疲劳，艨艟舰队马上进入备战模式。

我又换手接上红旗挥动。辽阔的洋面上，五艘庞大的艨艟巨舰见到旗语，开始转动舵盘。艨艟巨舰间的距离渐渐越行越开，拉大距离，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浪花曲弧。我又迎风拉起蓝旗，行进中的艨艟巨舰开始调转船身，让火炮口完全对准冲上来的铁甲龟船舰队。

“莫飞，倭寇这么直接就冲击上来，小心有诈！”郑影放下望远筒提醒道。

“不会！这里是外海，就算想使诈，他们也没这个本事，即使是我们，这个本事谁都没有！”

常开虎把着战船的舵盘，指着胸膛成竹于胸地朝我说道。

两支舰队越冲越近，我紧紧握着手中的指令旗，似乎已经闻到了火药的味道充满了天空，海水的盐碱味拔地而起......

...

“来吧！决定从今往后将由谁执掌平户乃至整个长崎的决斗，就在你我之中！”

两支舰队的距离越来越近，龙造寺直勇率先拉下线膛。龟船上，炮膛一震，一颗炙热烈火的铁弹从漆黑的炮口里凌空直飞来而，重重正中我们的船！艨艟巨舰也猛烈地一番震动，船上的船员们被打得踉跄，船侧的护甲破了厚厚一层。

“王八蛋！开炮！”

得令的船员们迅速扑在虎蹲炮上，齐集一线开火。几十颗燃烧着烈火的火炮如流星群坠海般可怕地向铁甲龟船扑去。只听得一阵破甲声后，有三四艘龟船纷纷中弹。

“啊哈，有点本事！”龙造寺直勇咬牙撑道。

“继续，回击勇士们，给这些外来的抢占我们土地的混蛋点颜色瞧瞧！”

被第一波火炮击中的龟船仍然顽强无比，坚挺地反击起来。

龟船的铁甲确非虚名。它的装甲防御甚至优于用料厚足的艨艟巨舰。当是之时，日本的冶炼技术与其它一圈东南亚王国一样，都逊色于大明。

但日本也有获得优质铜铁的办法，贸易。对于大明的海盗来说，这或许叫做走私。正是无数像郑芝龙一样向往暴利的人，冒着杀头与淹死的危险将铜铁带去了日本，而无数个龙造寺彰从他们手中购得铜铁之后，开始武装船舰，而后又将炮口对准了这些远道而来的海盗们，或者是跨过重洋，重新回到原本出产铜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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