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海地带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月港之盟

四月扬帆，巨幡旗下。月港南岛外，聚集了无数高耸的战船舰舟。铁锚抛入深水之中，船轴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高低并排的大船在海面上铺成平地。月亮湾形的深水港湾里，泊满了各式可怕的船只舰队。除了水师，几乎横行海上的所有旗帜，都已经在此集结。正午，大船的影子直到笼罩月港的商市才停下了扩大的脚步。

郑芝龙走上前，他的身后，炽烈的阳光照耀下，妈祖女神矗立在蓝天之下。

他望着身前，心中难免也有些激动。

“诸君......”

这时的广场上，聚满了人，几乎是横跨四海，所有的海盗组织们。

郑芝龙望着这些渐渐安静，听他说话地人们，心中不由地波澜不定。几乎所有他在海上遇见过的人，还活着的人，都已来到这或者来了耳目，实在也有些出于他的意料。自己曾经的同盟，朋友，敌人，亦有对手，宿敌，现在都聚集在此。

远远的火炬旗下，虽然林道乾未有到处，但是葛龙率众人都在，远远地冷眼遥望着他。另一边，张保带着旗帮的众首领悉数到来。张清，九趾，严山，鬼金杨等众多零散单独的大小海盗们都已经在场。就连久未露面的黑湾海盗也都来了。紫色的海蜇花旗在阳光下特别鲜艳，旗帜下，殷哲殷吉兄弟也都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望着这么多飘洋的海盗们，连郑芝龙也有些难以平复的激动。

“各位！既然今天，你们都已经来到这了，那我想你们一定也是抱着与我一样的想法，才来到这里的吧！”

“商海联盟！”

妈祖神像下，众海盗只是一片寂静地注视着郑芝龙站在神像的阴影下阐述着。几个大海盗头目们，仍不动声色，各怀心思地等待着。至于商海联盟，大家都早已心知肚明，他们仍然在等待着预料之中的事情一步步地发展着，各自计划着。

“各位！自我们来到海上，为了什么呢！为黄金！为了生存！我们都是可怜的人，正是因为在大陆生存不下去了！我与你们同样不幸，可是即使在海上，可怜人也总是在为难着可怜人。该阻止这一切了弟兄们，杀人越货，唯利是图，不讲道义，是时候重拾起商海联盟的规矩！”

“说得对！”郑芝龙抬头一看，见这个支持自己的声音，那人却是血斧海盗刘香。

居然是这厮，郑芝龙手下的海盗们顿时也蠢蠢欲动起来。他身后的施琅看到是刘香，愤愤地磨着牙齿。郑芝龙深信，这个家伙可不会怀好意。但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现在这样郑氏亟需支持的时候，自然不能表露半分。郑芝龙只能装着欣慰地向自己的宿敌凝望感激。

“我们大家漂流海上，本只为混口饭吃，却常常被同行自相残杀！大海在海上已历经足够海难天灾，不该再受这**了！我们是该阻止这无意义的厮杀了！”刘香振臂高呼道。郑芝龙看着狡猾的刘香表演着。虽然看起来刘香也在为自己的主张摇旗呐喊着，但这家伙的目的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还是得要堤防着他好。

“正是如此！”郑芝龙接过话来，“在场的各位大家，各位名扬四海的船长，好汉们；大家有谁赞成的，就出来与我郑某一道。破腐的成规已是过去，我们将建立新的秩序；让水师，让朝廷也见识见识我们的力量，让他们不敢再欺负我们！”

“我赞成，我们愿与郑船长一道，重立道义的商海联盟。”又一个声音道。众人望去，又是一个份量十足的任务，张保率领着旗帮表态道。

广场上开始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郑芝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继续等待着。这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换取张保旗帮的支持，亦是郑氏把张保从太仓水牢中救出来的交易。而有了张保旗帮这一强有力的支持，即使其余的人都反对，他们也大可自立一方。

“算上我一个！利欲熏心，无道义的厮杀只会带来仇恨；这海上早该要有像样的秩序来统治！”

又是刘香，郑芝龙遥望着这个昔日同为颜思齐手下的弟兄，向他抱拳示敬。两人的过往自不必再说。但眼下的这个情况下，郑芝龙自然是需要更多支持，哪怕是危险的刘香，郑芝龙也仍然在众人面前表现一副惺惺相惜，自家兄弟的摸样。至少刘香血斧团也不失为江浙一支强大的海盗力量，一方强盗，帮者众多。他的加入表态，也是打消剩下一些人的顾虑，促使剩余的单干的散兵游勇海盗们更难有选择的余地。

“南海的众兄弟呢，你们意下如何呢？”郑芝龙又挑了最有话语权的海盗团之一，粤海同盟问道。广场中央的粤海海盗，葛龙等人正抱刀战在火炬旗下。

“南海已经久未太平，我们也早已厌倦，不想再看到贪欲挑起的无谓厮杀。林老大亦正欲重塑海上秩序；我们亦是希望此次月港之聚，是能有个结果，重现当年汪直船长与众前人所立的商海联盟。”葛龙也早有所准备，替没有到来的林道乾一番言辞道。

在粤海帮一旁的旗帮海盗张保，侧目望去，与葛龙冷峻的眼神撞在一起，颇有渊源的两个海盗团意味深长地相互看了一眼。

“殷家兄弟，对于商海联盟，敢问锤爷怎么看呢？”郑芝龙寻思着，又向人群后的殷哲殷吉兄弟问道。郑芝龙暗暗想着，自从黑湾之战后，黑湾海盗已很久不问世事了，更不屑于海贼海盗的打打杀杀；而这次居然也到场了，想必自然也是有所打算。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都转首侧目，往身后看去。只见可怕的殷氏兄弟的身边，无人敢站在离他们两丈之内的距离。黑湾海盗的恶名，果然是人口相传的。众海盗的目光像让出了一条道路，直直地将殷哲殷吉兄弟展示在广场之上。黑湾海盗在月港的出现，带来了不少猜测和惊恐。传闻，在海上得罪了黑湾海盗而被海蜇花们盯上的，没有能活下来的人，他们的强悍，无可撼动。

垂挂的海蜇花旗下，双手上刺着同样刺青的殷氏兄弟，气势全然不同与其他海盗。

“承郑船长看中，简首领托我们兄弟来，是想转述说，简船长想来尊重各位船长意见，既然大家都有意重建商海联盟，那我黑湾自然也顺大海之流。

“连久不问世事的锤爷都这么说了，这商海联盟也必是大势所趋。众位还有什么意见呢！”刘香喧宾夺主地替郑芝龙呼道。

“但是谁来担此重任呢？”这时，刘香一旁的局外人，红夷海盗荷兰人突然问道，“你们会选谁来担任商海联盟的盟主呢？选个人出来，也好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我们该向你们之中的哪位献上银子呢？”荷兰人一语点破了之前几个海盗头目一直默契着未明说地心思。那就是，谁来当新商海联盟的盟主。

红夷海盗的出现，也令郑森郑影等人立刻来劲了，之前荷兰人偷袭琉球的新仇旧恨都上来了。郑芝龙向郑森使了个眼色，摇摇头。郑森不服气地退下了。

“至于盟主......”

“至于盟主，”刘香突然打断郑芝龙抢道，“至于盟主，自然是要实力雄冠海上，有能力阻止一切的人；并且同时也是德高望重，能令所有人信服，领导商海联盟的人，非林道乾莫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