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嫁 第九十二章 考验

等清澜将自己想法跟祈峻一说。祈峻顿时哭笑不得：“你到底是嫁丫鬟还是嫁女儿？”

听自家夫君这么一问，清澜也笑了起来。人说嫁汉穿衣，自己这不是担心吗？沁雪不像水兰，又没个人像于妈妈一般仔细照看着。往后可全得靠沁雪自己了。如今好歹自己还能管着，日后成了婚可就再不能随意插手别人的家事了。

回头再细细问起沁雪，沁雪倒是回答得爽快。

她道自己就是看中了周管事年纪大些，为人正派。她自幼失了父母，男人大些反而心里觉得安定。言罢还瞅了眼清澜，小声道王妃还不是如此。

清澜听着无奈之下又是好笑。自己两世为人，跟她能一样吗？休说祈峻比她大八岁，便是三十多岁，自己也能应付得来，主要是自己心理年龄实在不算小。

可被沁雪这么一比划，清澜也看出她心意来。自己掂量了一下，便也暗中点了点头。除了年纪大和有些残疾之外，周岭行还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虽说还是奴籍，却是自己拒绝了老王爷的好意，不愿除籍的。如此也好，有了自己看顾着，日后他难道还能明目张胆地欺负沁雪不成？

再说这婚事也是他自己提的，当时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连祈峻和母妃都赞沁雪择了个好的，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人选一定，清澜便开始忙活了。

两份丰厚的嫁妆自不可少，一个嫁到府外，一个还是在府里，其中的规矩礼仪清澜并不十分明白，好在有于妈妈在，府里也有旧章程，只管照章办事便好。王家和孟嬷嬷处都则各自婉拒了。想来周管事在府里影响力不小，两家听说人许了周家，都没了声音。

老王爷听闻此事，立时将周管事划到了祈峻名下，又给他专门在后院拨了两间屋子做新房。

有人便暗地里传言，周管事真是好眼光，如今不知是谁攀了谁呢。

清澜听闻也皱了眉，随即计上心头，便让人唤了周管事来。

这回仔细打量周岭行，不由暗赞。一眼望去他确实相貌堂堂出类拔萃。

清澜也不提旁的。单单说起王府几家亏损的米铺，问周管事可有能力管理。

周管事闻言怔了一怔，随即抬眼看向王妃。见她神色冷淡沉静，不由小心试探道：“王妃是要接管还是盘账？”

清澜笑了起来：“接管如何？盘账又如何？”

周岭行斟酌道：“接管只要见过各家掌柜，告知他们换了主事之人即可。若是盘账……”抬眼看了眼王妃，见她还是面色淡淡，只得硬着头皮道。“账目亏损以往是直接报给老王爷的。”

清澜暗道这倒是个明白人。接管便是得个好名声，盘账却是要得罪人的。可是今日，她偏偏就要他去得罪人一番！

“既如此，还请周管事去接下铺子好生打理起来，帐嘛总是要盘的，试问哪有铺子账目糊涂不清的？”清澜故作不解。

周岭行闻言呆了一呆。自己暗示的还不够清楚吗？打这位新王妃进府来。便瞧出她是个不简单的。此番为难自己，难道跟求娶沁雪有关？偷偷转头睇向一旁的沁雪，不由咬了牙：“王妃要接管多久？”

清澜故作惊奇：“母妃有令。自然以后要全盘接管下来。莫非周管事不懂吗？”

懂？就是太懂了！王妃要的恐怕是自己的投名状，以后就是王妃一路的人马了。这得罪人的事情最后还得落到自己头上。

待周管事对答几句退了出去，清澜便看身边沁雪面上有了焦色，略一沉吟，便道：“你去取个暖炉来。我手脚冷得紧。”

沁雪闻言如闻大赦，急急应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冷香人影一闪，便附耳在清澜身旁。

清澜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此看来，两人之间还是互相有情的，不知是何时开始的，竟将自己完全瞒在了鼓里。

沁雪很快取了暖炉来递给清澜。清澜颦了颦眉，接过手炉便舒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比一般人怕冷些，才深秋身体已是难耐寒冷。这样的身子真能受孕吗？抚着手炉，不由发了呆。

“王妃！”

清澜稍稍回神，却是沁雪在一旁轻唤。

见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便笑了笑：“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适才奴婢追出去见了周管事。”沁雪还是坦白了，“我对他说，王妃的声誉是最重要的。他说他明白我的意思。”脸不由红了一下：“进府来后，他帮过我几次忙，我便送了他一些吃食，旁的再没有了。”

听着沁雪磕磕巴巴的解释，清澜会心一笑，用暖过的手拉了她近前：“如此说来，你们是互相扶持中看对了眼？”瞧着沁雪面色突然涨得通红，清澜心情大好，“坏丫头，你和水兰一个两个尽瞒着我。若是我不提，你们便不吱声了？”

沁雪却眼眶微红，跪了下来：“我和水兰私下商量过了。我和她至少要留一个在府里。我若未定，她也不嫁。您一路过来的孤苦艰辛，唯有我们最知晓。但凡谁走了，也不能让您身边断了知心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清澜闻言暗叹自己一声小心眼，一把拉起她：“你还非得让我也跟着掉眼泪不成？快把眼泪擦擦。”说着却也不由哽咽起来。

祈峻推开门，正好看到主仆俩个站在桌前含泪笑对，不由愣了一下。

清澜回了一趟小院见了自己师傅。沁雪和水兰的事情便很快定了下来。师傅在北峥记名的徒子徒孙不少，很多人都是仰慕师傅的医术渴求拜于门下。恰好御医院的姜御医孤寡一人，无子无女，只一心追求医道。师傅略略一提，他便择日认下了两个干女儿，如此一来，两个丫鬟都算有了小姐身份。

清澜想得十分周全。此事无论是拜托婆婆，还是求了通家之好，总是王府欠下的人情。于情于理，对王府和两个丫鬟都是一份牵绊。如此安排却是最好，也是师傅给这两个贴心丫头的一份大礼。

沁雪和水兰自去小院又谢过了白老。婚期定在腊月里，如今两人就开始急急准备起来了。清澜也就此将之前进府的几个小丫头提了三等丫鬟，交给沁雪教导再择优提拔。

沁雪嫁人以后便是府里管事娘子的身份，清澜准备让她专门替自己打理身边人事。

周岭行的投名状也很快交了出来。果然是知根知底的，又都是战场厮杀活命回来的兄弟，几番把酒言欢便收拢了一半人。开始与几个掌着米铺财权的明枪暗箭起来。

清澜瞧他办事透着稳重，又能灵活应变，不由暗中大赞。拨了钱给他接济靠米铺存活的沙场兄弟，又让他在侧旁另起炉灶与旧铺打起擂台来。

王府这几家米铺连年亏损严重，一开始本是老王爷夫妇存着善念接济死者家小的，后来也用作残疾老迈将士的落脚之处。只时日一长，铺子管理不严，便有人趁机捞起了油水。真正有困难的人领不到米粮，全给少数人霸占了去。

清澜此次就是专门派周管事去对付这些人的。此间事自己与老王妃一样，难以插手，动辄难免损了自己声名。有了周管事出面，便是他们自己人对付自己人了。必要时候，只需调解一下纠纷即可。

手里有了银钱，周管事心里有了谱，行事更圆润了。很快在新铺子重新录了名册，按月接济战场遗孤，又与其他几家大型米铺联手做起了生意。旧铺子渐渐被架空起来，既没了遗孤做底气，又断了进货的路子。只待时间一长，恐怕就要忍不住来王府低头了。

清澜只冷眼旁观着。倒是自己婆婆专程将她找了去，好一阵询问。最后不由叹道：“想不到能如此周全解决了难题。这周管事固然能干之极，你也是慧目独具啊。”清澜不由脸红，自是一阵谦虚。

倒是一旁孟嬷嬷凑趣：“也是老夫人和王爷眼光好，才寻得了王妃这样的贤助。”一句话说得老王妃眉开眼笑。

清澜奉立在旁，依旧照例为婆婆做了腿部推拿，待她睡着后，才出了院门。这一出门，却又被德瑞老王爷派人请了去。

清澜心头不由一阵紧张，这还是头回被自己公公叫去，难道也是为了米铺的事？

老王爷正在书房里看着地图。清澜第一次踏进这里，不禁暗地里四处打量。

书房收拾的十分整洁，进门便觉一股肃杀气息，四周皆是刀剑，亮闪闪地有些渗人。唯有中间一幅“福”字写得圆润如意，与整个屋子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峻儿媳妇来了？你看我这幅字如何？”老王爷抬起头，从桌后站了出来，轻捋着自己一把美髯，虎背熊腰甚是雄健，眯眼含笑。

清澜仔细斟酌，摸不清公公的话意，只道：“澜儿看着甚好。”

“哦？好在何处？”

清澜见公公一再追问，只得认真打量那字，半响方灵机一动：“有田有衣，便是有福。”

“哈哈哈哈……”老王爷听着朗声笑了起来，“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