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嫁 第十八章 邀请

清澜暗自腹诽。好在祈峻也只有自己面前偶尔跳脱一下，若是三军将士见到主帅这副神情，还不惊掉了下巴！

不过看他心情如此放松愉悦，想必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或许他也并不十分排斥将来的闲散生活。清澜心里松了一口气。

次日，祈峻便带了清澜一起坐马车出了门。

清澜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更是水汪汪瞪了祈峻一眼。

昨夜他说服自己一起去小院邀请白老过来住。清澜思忖良久，决定还是以师傅的意愿为主，约定今日早些来见师傅。

哪知天色将亮的时候，他抱着自己突然情动了，硬是按着她不肯起来。自己又羞又窘，还担心着腹中的胎儿。好在他有分寸，起床去院子里练了一通剑，直到满头大汗才到侧房冲洗了一番。

这一折腾，时间就迟了些。

祈峻此刻坐在车厢里，高大挺拔的身形占去不少空间，一下子显得车厢里狭小了不少。

手里握着一本书卷，祈峻微微皱眉，想着回头要重新订制一个大一些的马车厢，恐怕自己有好一段时间不能骑马了。

两人各有所思，车里显得十分安静。

突然听到远远传来钟鸣声，隐隐还有和尚梵唱的声音传来，清清袅袅地似还有百姓在应和。两人俱是一怔。

祈峻掀开车帘，吩咐周岭行道：“去，探探怎么回事？”

“应该是做法事，只是这声势似乎大了些。不知是谁这么大的排场？”清澜小声道。

不一会儿，周岭行便小跑了回来，眼里透着怪异：“回王爷王妃，是隔街的长公主府，听周围百姓说是给已死去的法真法师超度。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清澜不由瞪大了眼睛，和祈峻对视了一眼，诧异道：“法真不是已然失踪了吗？难道长公主找到了尸体？”

法真便是李尚假冒的，如今他再次乔装改扮，好好地在长公主府里做些花匠的活儿，颇得长公主赏识。以前他是西秦死士，如今已经归顺了他们，更有弱点握在祈峻手里。应该不会这么快再倒戈。

长公主对法真有着道不明的痴情，更是曾与这个假和尚登堂入室。此事还被清澜和祈峻联手利用了一回。

李尚当年突然设计逃走，长公主全然不知。只当是法真和尚被贼人掳去，曾今发誓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回来。与驸马更是吵闹闹腾不休，最后被生母甄太妃关了禁闭。出来后才收敛了几分。

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又是为了什么？是李尚暴露了？还是长公主找到了相似的尸体误以为是法真？

“要不要绕过去看看究竟？”清澜有些惊疑。

祈峻沉凝着脸，最终摇头：“情势不明，你还怀着身孕，我又在装病。被看热闹的相熟之人瞧见了，少不得一番寒暄。”冷哼一声，又道，“长公主又与我们向来不对付，她的门前还是少去为妙。”伸出长指有意点了点脑袋。

清澜会意过来，不免有些感叹。看来前段时日的近亲血缘之说。加上皇亲中的实例，祈峻已经认定长公主有病，怕她突然脑子不好使。弄出些事端来。

马车重新往小院行去。祈峻闭目沉思，不一会儿便将骑马的王诚总管叫了来，附耳低语几句，王诚应声领命而去。

自从祈峻受伤干脆假装旧疾复发，伤病难愈不能领军后。便回了府里。却把王荣等昔日心腹全部丢在大军中不曾带回身边。王诚和周岭行等府里的总管便被他临时挪了职位收用了。俱是几代家生子，在府里枝枝蔓蔓不少。忠诚度不容置疑。

只是清澜总觉得祈峻在军中留了那么多忠心的将领，恐怕用意不浅。

这里是不是也有公公的参与呢？公公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匹敌，为何还要布下棋子？难道怕有朝一日自己力有不逮？

清澜越想越觉得有些寒意。

不由暗道自己真是太多思了。难怪大哥总是笑自己会未老先白头。

清澜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夫妻二人的相邀竟出乎意料地顺利。

祈峻显然有备而来，不知哪里拎来了两坛子醉白露，从聚仙楼里叫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与白老对饮起来。

这次从战场回来，清澜总觉得师傅一下子老了许多，发根里如银霜一般，再不见些许黑色。眉间也似常显出一股疲态来。

清澜心下伤怀，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好生哄着师傅。

人道越老越似顽童，却不是指长辈不再端庄严谨，而是说他们久经风霜已看透世情，心如赤子一般。晚辈应当以诚心、耐性和包容关爱来对待老人。

师傅早知二人来意，毫不推辞地一口应下。祈峻原本准备了满腹说辞，竟没有用上半分。

事后白老乐得很，点明道：“老夫本来就要去常住看顾着澜丫头的，就是在等你这小子开口求我！这回可是老夫赢了！”竟是抚着长须洋洋得意，嘴里小声嘀咕，“带峻小子出去长了回见识，差点把老夫给折腾进去了。幸好幸好……”

祈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警告地瞪了白老一眼，没好气道：“您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我让人整理了一起带走。”

白老竟自击着拍子唱了起来：“身在红尘中，无物也无埃。一炉一袅香，清风逐白云。三三随两两，笑哉叹矣嘘……”唱着唱着，突然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清澜和祈峻不由互看了一眼。

清澜皱起了眉，上前给熟睡的师傅把脉。良久方松了一口气，幽幽轻叹：“师傅似乎身子大不如从前了。”

许灵儿这些年一直跟在白老身边，常递消息给清澜。也曾道师傅今年入春以来，身体似乎一日不如一日了，常常说着话便倒头就睡，睡醒了却早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放心吧。回了王府你也能多陪陪他，宫里赐下好药材也不少，让人炖了药膳好好将养着。”祈峻上前托起白老背到身上，安慰起清澜。

清澜苦笑了一声。宫里好一些的珍贵药材都被师傅搜刮殆尽了。祈峻用的伤药也是白老自制的，他怎会不知道？师傅毕竟年纪大了。天道无情，若是能给师傅续命就好了。

“你突然要将师傅接到府里来，说是要让他看顾我，其实是不是……”

祈峻拦住了她的话头，道：“两全其美，岂不是更好？”顿了顿，又道，“其实父王也想见见你师傅。”

这和公公也有关系？清澜似乎有些明白，又觉得一头雾水。

听说师傅和公公昔年便是好友，可确实不见他们如何密切往来。祈峻跟师傅之间，似乎也有些陈年往事。

自己要不要追问？清澜抿了抿嘴，闭口不言。

“把灵儿也带上吧。这药房里派做熟了的人打点便好。也可以让秋桂她们轮流过来照看一下。”清澜吩咐沁雪道。

沁雪点了点头，转身往药方而去。不一会儿，许灵儿便跟着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袱。

清澜见她已经准备妥当，便笑拉了她的手：“如今该改称你小师妹了，到了王府你只管照顾师傅就好。”

自己从战场回来，便听说师傅正式收了灵儿做关门弟子。心里便觉有些诧异，师傅似乎有些急切，如今看来倒是解释得通了。

许灵儿脸色涨红，衬着黑黑的小脸愈发显得异样的俏丽。她轻轻点头，有些迟疑地比划起来。

清澜笑了起来：“叫我师姐就好。你爹爹如今看你过得这样好，也会欣慰的。他只是将你托付给我，哪是真要自己亲生女儿为奴为婢？你该体谅你爹的苦心才是。”逝者已逝，何必拘泥于过去？

许灵儿闻言，眼睛微微湿润了。

爹爹当年差点要了王爷和王妃的性命，最后旧案并发，却不待朝廷命官来审讯便自绝在牢里，还把自己托付给王妃。王妃又不计前嫌，将自己带到师傅身边，让师傅为自己治疗哑病。师傅年纪大了，却和蔼逗趣得紧，就像自己从未谋面的爷爷一般。

许灵儿只把白老当成自己亲爷爷一般小心看待，哪知却因这赤子之心被他看中收为了关们弟子，竟与王妃成了同门师姊妹。

不由暗暗下定了决心。决不辜负师傅和师姐的期望，一定要好好努力。王妃对自己父女如此宽厚仁善，若有机会定当拼尽全力以命报恩。

清澜不知这个小师妹翻来覆去的心思，带着熟睡的师傅，和祈峻一起上了马车，一路驶回了王府。

进了府里，便安置好师傅的住处，许灵儿坚持睡在师傅屋旁的小隔间里。清澜见她十分坚持，也不再多说，另外拨了几个稳重可靠的婢女在别院里服侍。

接着便带着许灵儿去见过自己公公婆婆。老王妃见许灵儿心性淳朴挚诚，心中欢喜，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对她的可怜身世好一阵叹息，又将自己随身的玉佩接下送给她。

许灵儿本推却着不肯要，却被清澜拦了下来，笑着接过玉佩亲手替许灵儿戴好。

灵儿只得谢过，却忍不住摩挲着温润的玉佩，看着十分喜欢。见她这样坦诚如孩童一般，大家都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一个娇嗔的声音由远及近，绕过屏风显出窈窕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