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嫁 第二十三章 潜流

甄太妃心下沉吟。

眼看木家三爷将败，木敖又派人来与自己联络。如今看来还是此人的胜算更高一些。甄家若能在关键时刻有了这等外援，一旦夺位便能多一层把握。

可笑那小皇帝屁股底下龙位还未坐稳，朝野上下几声赞誉，竟让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中兴之君，对自个儿亲生父兄愈发忌惮起来。颖亲王如若真的就此彻底退出军队，对甄家来说是个莫大的好消息！

只是，木敖为何让自己多加留意颖亲王妃？

甄太妃皱起眉头。在她看来，颖亲王妃不过是个外来的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

可派心腹仔细一查，才发现自己几次密谋失败背后，竟或多或少有着赵清澜的影子。难道真是小瞧了她？可在林姗姗的供词里，又不曾见得蛛丝马迹。

若是这颖亲王妃当真如此厉害，又能如此低调隐瞒得滴水不漏，那有了这般女子协助，颖亲王岂不是更如虎添翼？

甄太妃仔细思量良久，冷哼一声。与其推敲思量，不如放手一探！

“颖亲王妃约莫是怀上了吧？”

蔡嬷嬷听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回禀娘娘，听说已有三个多月了。德瑞老王妃这些日子可是乐得很！”

甄太妃轻轻拈起绢帕匀了匀脸上的胭脂，笑了起来：“玉华很高兴吗？好事成双，我们不妨让她更高兴些。”似是想起了什么，“听闻几个勋贵家的小姐都到了出阁的年纪，颖亲王府里只有一个正妃，也未免太冷清了些。”冷笑连连，“甄家要送人进府，他们三番四次借口推辞，连着皇后也跟着帮腔。本宫倒要看看。咱替别家做媒，他们是否还能一一拒之门外！”

蔡嬷嬷忙随声附和：“还是娘娘心慈，想得周全。能够替王府开枝散叶，想必德瑞王妃也乐意得很。婆婆与媳妇再亲密，这涉及到子嗣的事啊，也不可能凑到一个锅里去！”暗道娘娘果然是要对颖亲王妃下手了。

甄太妃满意地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明儿个你就让人请玉华过来，老姊妹之间也很久没好好说道说道了。”哼！一旦事情落定，她便只要坐看颖亲王府里动静，就能推断出赵清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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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宫里阴云诡谲，坤宁宫里却是笑声阵阵。t/

婧怡含笑坐在榻上。正一边逗弄着太子，一边搭话：“多亏颖亲王妃来了一趟宫里。臣妾还道太子怎么白日里好好地会啼哭不止，只想着或许是生了病。她一来。就说太子好得很，只是要长乳牙了，有些不舒服，才会烦躁得很。”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站在窗棂边，眉目俊朗。脸庞柔和略带威严，眼角处却因**过度显得有些松弛了。他听闻不由很感兴趣地上前几步：“果真如此？皇儿要出乳牙了？快给朕看看！”

婧怡有些吃力地将宏毅抱高，哄着他张开小嘴，果然下面的牙龈上有两个肿包。

皇上笑了起来，随即皱眉道：“怎么皇儿近日口水这么多？真是――有失体统。”

婧怡闻言不由失笑，将颇重的宏毅放回到了床上。好容易掩住了笑容，温言解释道：“孩子出牙都是如此。”暗地里却吁了一口气，好在清澜之前就提醒过她。她才做好了准备。谁想皇上会突然跑过来有意质询？

皇上丢了脸，不由有些呐呐，勉强转移话题道：“施昭容说起颖亲王妃傍晚进宫，深夜才回，你这里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催着朕过来关心一下……”

婧怡暗暗咬牙。这昭容为了争宠还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非但自己不敢出面，还千方百计顶着她在皇上面前处理此事。如此也罢。皇上既然来了，一切便顺其自然交给他处理便是。

便掩口笑起来：“昭容妹妹还真是害羞。那日，她和施才人来了臣妾这里，说起在贤妃宫里发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见皇上面容有些讶异，婧怡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十分欢喜，“恭喜皇上！昭容见贤妃和伺候的宫女神情都有些异样，便留了神细细追问。贤妃――似乎这个月小日子还不曾来。”谅那昭容也不敢反驳自己的话。

皇上果然闻言又惊又喜，来回踱步搓起手来：“这，这是真的吗？天佑我北峥！淑安，可曾派了御医前去确诊？”

婧怡神情有些为难：“还不曾。时候尚早了些。臣妾唯恐冒然询问，如若不是，会让贤妃心生不悦。”顿了顿，有些泫然欲泣，“自从她姐姐……之后，臣妾每次见她，总觉得心下亏欠……”

皇上也跟着想起了往事，长叹一声。上前搂住婧怡安慰道：“当日都是朕大意了！若有错，也是朕的错！淑安你何罪只有？为皇室社稷，朕也是忍住心痛，不得已而为之。先贤妃是为解朕忧自愿舍身涉险，朕也已经补偿了宁家。淑安还是不要自责了吧。”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婧怡心中冷嘲，真是如此吗？先贤妃死的还真是不值！

轻轻推开他，背过身去重新抱起了太子，笑吟吟道：“有皇上倾力维护臣妾和太子，是我们母子的福分。”

皇上手中一空，感觉似若有所失。

婧怡笑着推了他一把，撅嘴道：“皇上您一来，就问这个问那个，也不抱抱宏毅。若是贤妃真的有了身孕，宫里定要大肆庆祝，只怕您一忙，宏毅更难见得面了！”

皇上有些恍神。婧怡姿容淑丽娴雅，难得见到有如此娇嗔撒娇之态。不知为何，自己竟起了久违之感。心中不由一动，揶揄道：“皇后吃醋了不成？如此今日朕便留在这坤宁宫了。”

婧怡一怔，连忙掩饰过去，露出了一副欣喜的模样，却又迟疑：“贤妃那里……皇上不去看看吗？”补充道，“臣妾枉为六宫之首。如今只管看顾太子已经分身无暇。若是贤妃妹妹真有了身孕，臣妾想请母后帮着看顾……”眼睛羞涩妩媚地斜睇了皇上一眼。

皇上顿时心中一荡，略一沉吟便连声道好：“淑安恐宁家对你有心结，如此也好。”却是伸手搂住婧怡，往酥胸探去……

婧怡将宏毅放在身前一挡，娇笑道：“皇上，你太心急了！”便唤了奶娘来，把太子交给她带出去。背对着他神色微黯，回头时又是一脸柔媚的笑容……

皇上的动作略显急切，将她一把抱起到榻上，扯下明黄色的帘帐，不耐烦地脱去下衫，抱着她急急埋进身躯。

婧怡眼睑微阖，修长的双腿紧紧绕在他身上，随着他起伏不定。

眼角微微湿润起来，渐渐有些恍惚。那明黄色的的帘穗随着震动，摇摇摆摆的，竟是异样的好看，她的心神慢慢被吸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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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夏日凉风习习，蝉鸣声缠绵不断，给闷热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燥意。

冷冷的月光撒下一片淡淡的清辉，时而又被偶然掠过的云层遮掩住，星空显得遥远而黯淡。

野外的树木葱葱茸茸的，大片大片地集结成林，在暗夜中隐隐绰绰，随着凉爽的晚风晃动着身影，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枝叶摆动间互相摩擦，又似是有动物在林中暗中窥探。

突然听得一声唿哨，十几个暗影从林后迅速疾掠而至。衣袂飘起间带起了呼呼风声。

“主子！”这些人齐刷刷地跪伏在地。

几声压抑的轻咳声在林中显得格外清楚，惊起了几只鸟雀。

雪白的衣衫在黑夜中异常醒目，墨黑的发色中竟夹杂了几根斑白，男子身形颀长，气质温文，脸庞在黑夜中晦暗不明。

收起殷红点点的绢帕，男子略略皱眉：“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我如今孤身一人，行将就木，再不能为你们挣得任何东西。”嗓音出人意外的柔和尔雅。

“我等只愿誓死追随！”领头的汉子低下头，声音铿锵有力。身后的一干人俱都低着头不发一言。

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从。我惟愿追随一人，亲眼见到她平安康乐，实在并非你等良选。”

“主子！……”这些汉子不肯离去，久久跪伏在地上，丝毫不肯挪动。

男子又是好一阵咳嗽，这一次却再也压抑不住，猛烈地咳声似乎要将心肺一起咳出一般。

汉子们互相交流着神色，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色。

白色的绢帕殷红一片。

男子似乎有些失神。良久，才无奈的笑了笑，这一笑却如兰花绽放一般优雅清冷。众人不由都呆滞了一下。

染红了的绢帕被丢在地上。

男子又一声长叹，抬头望向天空中的弦月，终道：“既然不愿意走，就跟着吧。”言语中竟有了萧瑟之意。

汉子们纷纷松了口气，重重磕了一个头，齐刷刷地站起跟随在他身后。

白影似是在黑暗中晃了一下，随即消逝在远方。一道暗流也紧紧尾随而去。

虫鸣声突然停了一停，又重新高声嘹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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