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那青楼女子之事清澜早有所闻。
却是跟白老有关,带着未及弱冠的祈峻和师兄去逛青楼开荤,意外地邂逅了花魁。
祈峻年轻俊美的面容矫健的身手,自然博得了花魁的青睐,成了入幕之宾。
可惜花好不过百日红,布衣男子怎比得上锦绣金玉?
隐瞒了身份的世子很快被花魁抛弃了,她收拾细软嫁入了贵胄子弟做妾。
堂堂亲王世子被当头一棒打了个清醒。在白老和师兄的开导下,最终也只当做一个教训。
偏偏这世道就是那么巧。这段情事偶然被那贵胄子弟得知,却为了溜须拍马,要将那女子送给祈峻。
花魁那时已有了身孕,得知昔日心头之好竟是遥不可及的世子爷,悔不当初。
祈峻却已经浑不在意,命人将她送回去。
花魁娘子羞愤难当,也不肯再回那负心人的府上,突然冲出轿子,就此撞死在王府门前。
王府门前的热血流淌,却让祈峻心中越发寒冷。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也令他更不愿轻易再碰男女之情。连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一并发落到了别处。
老王妃看着暗暗焦急,就此埋怨上了白老。
可怜白老两头没落个好。祈峻因着此事,见了他也没好脸色。自己徒弟展鹏跟祈峻穿一条裤子。带着两小子去见见世面,做一回男人,却被徒弟事后叫“老不修”的,一怒之下干脆将徒弟踢出了门,从此两人也是聚少离多。
且不说长辈们都犯起愁来。因为这满城风雨便有人将目光转向了即将成年的颖亲王世子。
当时先皇身体还算康健,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还在宫里被悉心教导着,每日里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有半步错处。
先皇的疑心病日益严重,犯起糊涂来时甚至认不清人。
当时。一股暗势力有意将颖亲王世子的婚事拱出水面,煽风点火,想要促成颖亲王府与朝廷几个重臣的联姻。
一向谨慎的颖亲王,也就是清澜的公公,很快嗅到了不妥之处。
太子还未正式即位,先皇却已糊涂老迈,万一有人在他耳旁说上几句足以疑心的话,说不定将会给太子和整个颖亲王府带来灭顶之灾!
这样暗流涌动的隐隐不安中,祈峻的婚事只得被迅速定了下来。
人选便是四品太常少卿王大人家的嫡女王暮烟。
本来是快刀斩乱麻之策。可后来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与西秦接壤的边境线上纷扰不断,祈峻当时已经是颇有声望的将军。眼看朝廷风波渐渐停息。老王爷便催动祈峻出征。
婚事本来因此会耽搁下来,老王妃却不肯再拖延,急急为祈峻办了喜事。
至于而后的事情。清澜也已经知晓了。
祈峻急于出征再无暇旁顾,也带着不屑和心灰意冷不欲自辩,仿佛心甘情愿道戴上了“凶煞”将军的名头。
“那王家小姐,你认真看过吗?”清澜为他轻轻剥了一个橘子,递给他。
祈峻一怔:“什么?”指腹无意间擦过清澜纤长洁白的手指。竟有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清澜敛下眼帘:“王家小姐可谓是国色天香。”这样的姿色怕是入了宫,也会艳冠群芳。
祈峻闻言深深睇了清澜一眼,语气不觉带着一丝轻快:“是吗?倒不曾仔细看过。”说着微微一哂,“说起女子姿色,我部署中有几个暗谍,也算是绝世美人。足以让人见之忘俗。”
他突然提起这个,清澜不由睁大了眼不知怎么接话。
屋里子一下子安静下来。祈峻低头吃起橘子,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电光火石间。清澜乍然明白过来。
祈峻这是在变相地安慰自己!
顿时哭笑不得。有这样安慰人的吗?
好在自己并没有真正沮丧过,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眼里便透出深深的笑意来:“若是方便,王爷不妨介绍给澜儿见识一下?”
祈峻一怔,抬起头来。
见清澜高挑了眉毛,清澈的凤眼流露出柔柔的笑意。不由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答道:“好!”
清澜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清脆悦耳的笑声感染了祈峻。他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沁雪在耳房里听到两人的笑声,不觉松了一口气,眉梢也舒展开来。提着水壶进去为二人续了茶。
之后的话题便再没提及王暮烟。
眼看着忙碌了一天,用过晚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爷便打发丫鬟们出了屋子,沁雪见王妃没有别的吩咐,便也退出了院子。
走过一段不长的石板路,便回了自己住的厢房。
收拾打扫了屋子,又将厨房里端来的点心热了一下,温在蒸笼里。烧了一大桶热水,凑着湖南的烛火洗了头发。
周岭行回来时,正好看到沁雪坐在灶边的矮凳上,仔细梳理着长发,小心地一圈圈盘起挽在脑后。清爽微寒地秋风送来了清新皂荚的香味。
周岭行蹙了眉,从厢房里取来一块干净的棉布递给她:“头发这么湿,挽起来做什么,快擦得干些,小心夜里头疼。”
沁雪接过棉布,重新放下头发细细搓揉了一遍,将布绞了绞晾在屋里。
橘红的烛火下,鹅蛋莹白的面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周岭行就着热水洗了把脸,便看到沁雪把点心端了过来,便道:“今日我和门房的老马喝了一盅,他请的客。这会儿胃里有些不舒服。”
沁雪便小声埋怨:“也不小心着点儿。”却是出了屋子去取药丸了。
周岭行眯着眼笑得甚是舒畅。
不一会儿,沁雪便回来了。在温水里化开了药丸,让他一口饮下。
沁雪卷起袖子,露出了一双皓腕,便要拾掇灶头,却被周岭行接过手,道:“我来吧。你去歇歇。”
被他推坐到矮凳上,沁雪抿了唇笑。
“岭行,那王小姐到了别院后,有没有说什么?”沁雪想起今日之事,便关心地问起。
周岭行取了一个干净的碗将点心盖好,丢了抹布,回过头答话:“她倒是十分周到有礼,到了那里便说环境不错,见我们重新收拾了屋子,还赏了大家一人一两银子。我是管事,便得了二两。”说着才想起来,从怀里取了银锭子,递给沁雪让她收着。
沁雪接过银子有些惊讶,分量挺足成色也好,一看便是新的,拿到外面能抵得二两三分。心中不禁若有所思。
“她出手挺大方,可不像在祖宅里受委屈的主。单单看她如此待人处世,便不容易吃亏。”周岭行也想到了这点,提醒媳妇儿道,“这事你跟王妃说说,让她心里也有个数。”
沁雪点头,也道:“王妃遇事一向沉稳。今日我还担心她心里难受,会跟王爷生气。哪知屋子里间却笑声不断。我进屋子里续水的时候,还见王爷替王妃重新插了簪子呢。”想起那粉色温馨的场面,王爷眼里似乎还流动着些不知名的东西。沁雪的脸不知为何一下子红了。
周岭行见状,心里突然怦怦跳起来。不由用力伸手搓了搓脸。
想起今日门房的旧袍泽取笑他,说他老牛吃嫩草,恁地好福气。
周岭行不由嘿嘿地傻笑了几声。暗道王爷还不是如此。
只是自己年纪大了,不知还能不能让小妻子怀上?心里突然便热了起来。眼睛里燃起了一把火。
沁雪被他盯得坐立不安。低下头捋了捋自己的湿发,羞涩地撇过头去。
周岭行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这夜里黑漆漆挺费蜡的,我们回屋里歇了吧。”
沁雪听他说这话,不禁想起前些天他还从蒲苓居取了不少蜡烛回来,当时还得意洋洋拉着自己说,以后自家儿郎晚上读书不用操心。别的不说,蜡烛灯油之类的绝对少不了。如今倒嫌浪费起来。
顿时回忆起了王妃出阁前教导的一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虽然不知司马昭为何不曾在史书里见过,但王妃说的话总是没错的。如今夫君他打什么主意,心里更是敞亮得很。
可越是清楚,脚下越是挪不动步。
沁雪突发奇想,要是水兰的话,她会如何?依着她爽利的脾气,一定不会像自己一样别扭。……
周岭行见她半天都没有回应,抓了抓头发,抬头细细端详水葱一般的媳妇儿。看她一直盯着自己脚尖,浅荷色的绣鞋露出尖尖一角,像极了夜里不小心伸出棉被的白玉一般的小脚,让人从心底里热乎起来。
抹了一把脸,突然觉得年轻了十几岁,又是那龙精虎猛跟着老王爷上战场的年龄。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一下子打横抱起了自己媳妇儿,大步往厢房里走去。
脚一提,关了门。房里传来一阵木床“吱吱呀呀”的晃动声。
被遗忘在灶上的蜡烛在黑夜里忽明忽暗,暖暖的光圈一层层跟着晃晃悠悠的,像是一个醉汉脚步趔趄打着晃,又像是捣碎了的蛋黄在碗里摇出了橘黄的晕色。
屋子里传来一阵舒畅的嘶吼声。
一阵秋风突然忽地吹过,烛芯一下子抖了抖,随即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ps:
听喜欢沁雪小夫妻这一段,要不再一本书就写贫贱夫妻过小日子吧。(*^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