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倾一生 184章 文艺盛会之《黄庭经》

“各位无需多礼，今日长生是以恩师之徒出席此次聚会，大家随意即好！”以字自谦，慕容熙难得说了这么一句长话，让一些听闻他不善言语的公子大吃一惊。

众人皆知吏部代理尚书虞世南年过花甲，好在心宽体胖，身子矫健，还在朝为官，深得帝意。更难得的是，他还是支持和教导太子慕容熙的一派首领，而其书法造诣更是美名在外，与欧阳询并称当世书法两尊。

“虞大人一手‘王体’临摹的如火纯清，想来殿下也深得真传，待会，请荣下臣观赏膜拜殿下的大作一二！”不知天高的性子，又好似是故装无意。这一字一句说的颇有深意，稍有乾坤的人一听就能知其意味。即时，好些公子离他远远的，谨言不声。

知情的人都知道，早年这位许家二公子许能欲拜虞世南为师被拒绝，慕容熙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想要的，嫉妒后者的身份之余，更是愤恨虞世南相关的人，包括那精湛的“王体”书法。这让酷爱书法并以此废寝忘食的许能怎能不心生怨恨？

“听闻许亚辅家的小公子素爱法帖，更有陆机真迹《平复贴》在手，不知何时得空，能让长生瞻仰赏析小会？”不答却转移话题，慕容熙提到许家公子的得意之藏，将后者原有的不快和长期积累的嫉妒给推的远远的，马上换成了自豪而满意的表情。

所以只短短一怔，许家公子便欢快大声，“承蒙殿下的厚爱，臣下回去即做准备，恭迎殿下的莅临！”众人皆在场，他也不怕慕容熙以权压人，欲让其将《平复贴》上交！

一句简单的话就解决了之前的尴尬。

众人各自随意交聊，几个内里有乾坤的人目睹那肤色偏铜但不失俊逸脱尘，俗话说来却是冷清孤傲的太子殿下，心中转起了好几个想法。虽是打着“平等、公平”的宗旨举办文艺大会。但是，暗藏心思带着目的的人却是不少。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回书法擂台。

落凡渝原先想找个角落，从精神上支持要出赛的欧阳玲玲和越明浩，但，终究架不住欧阳询爱女的热情呼唤。

“落姐姐，这边，这边！”挥舞着要沾墨的毛笔，欧阳玲玲唤的自由。有该领域的泰斗父亲，她没有那么多的矜持。

落凡渝笑得无奈。缓缓起身。不说几十岁炼成的胆子，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她亦是有点胆怯。胆怯自己的妆容。胆怯自己的举止。甚至还胆怯自己长期以来的平民化的随意的气质――怕被人嗤笑。她原本不想这么多。在21世纪也不要想这么多。这个尊卑分明、富穷之差的世界却让她这个所受到经过封建社会过渡过来的社会主义思想教育的年轻人，也不免将那微微残留的等级观念越发醒目充斥大脑，而以身涉险。

越明浩早与落凡渝打过招呼从容走向台子后边上开始自己的创作，被欧阳玲玲一声带来的即时寂静也只微微让其抬眼。目光扫过那缓缓起身的佳人，他的心中莫名安定。可这份安定还没的及品味就突然被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疏远感所替代，心中不时有点烦躁，下笔也就有了差错。只是这个时候，他肯定不知道，这份疏远来自哪里，而刚刚目光扫过下首前排观望的慕容熙却是微微一怔，继而正襟危坐，并无情绪变化。只是内里，为着落凡渝与越明浩颜色和款式相匹配的衣着心中骤生浓烈的不悦。

几位大师交流各自力作之际，由于落凡渝的主动，欧阳询瞥眼望见小姑娘虚心认真听讲，心中顿生几分赞赏继而热情对几位老友做起介绍。或许是落凡渝的谦虚谨慎赢得了众人的好感。更或许是欧阳询这位大佬点滴谈及让大家对其另眼相看，除了几个自视其高言行于表的年青人，各位对于落凡渝的加入多多少少抱着期待又好奇的态度。

落凡渝对于这样的处境早就熟稔在心，只要不是论起真本事现场表演真才实学，她能通过在言谈上表现卓智和不卑不亢又充满自信、恰到好处的谦虚恭敬让大家不得不高看一眼。侃侃而谈而又能点评到关键处，没人质疑她的水平，这样的场合简直是为她而召开的宣传会。不骄不躁，心平气和，她上一世欠缺的自然、满容的微笑让众人对佳人的热捧和爱慕到达了一个高高的水平。虽然这个佳人只是清秀之姿，贵在气质。

“这是王羲之的小楷《黄庭经》？”

有人猛的大呼，苍老却依旧洪亮的声音中包含有颤抖的激动！声音在这低声交谈的书法爱好中过于醒目，继而引得众人纷纷转目，望向声源之处――大师们云集交流的地方，有一位托着长长灰白胡子的老道人小心翼翼却又爱不释手的持着一幅字帖在那激动观赏。

“关道长，是否真品，我唬弄别人也不敢糊弄您呀！”好似是《黄庭经》的拥有者望着被称为“关道长”的白胡子老人那失态的模样，笑得有点得瑟，甚至还带点作弄，“何况，道长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力么？”

谁都知道白云观的关道长爱小楷字帖爱得出了名的，那是拿命在爱惜。而他的眼力，特别是对王羲之的小楷，他断了话，没人敢质疑！

所以，对方就那么一激，关道长就差点尖叫起来，“上天保佑，贫道竟然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王羲之的小楷真品！！！” 一边颇为激动的观赏，而隐在道袍下的苍老枯瘦的手紧握，使力之大，单看抓在肌肤抓痕就能知，只是没有人看到罢了。

关道长沉浸在对小楷字帖的痴迷当中，众人与其交谈也不得回应，这让应邀方不由得从刚才关道长因一字帖炒起来的热潮而渐生的满意变得不满，甚至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众人虽对难得一见的王羲之的真迹几位追崇，但是欧阳询、虞世南等在世名人在场，他们也不那么热衷侃侃而谈，毕竟这几位大师的家世和权贵中的地位还是非常显赫的，他们来文艺盛会可不单单只是卫哲文艺目的。

“传闻《黄庭经》是王羲之受山阴某道士应邀而写的道义之作，或许那道士与关老同出一门。”与关道长交好的几人，虽然无奈关道长的失态，但也帮忙做起解释，“更何况关老向来喜爱王羲之的小楷。所以今日关老若是对各位失礼之处还望各位看在关老以往的薄面上给予谅解。房某在此感激不尽了！”作揖致谢，房俊褪去了他在官场上的惺惺作态，变得十分文雅得礼。

“房大人多虑了，老夫（为兄/小弟）也有喜爱之物也时常会因此忘了神，关道长所行实乃情理之中。”周围几位听之遂附和而答，仔细一瞧，还能发现他们的神色无奈中略带几分恭敬，甚至是谄媚。

房俊自他从五品巡城使退下来，被妹妹埋怨责怪，被许远山冷淡，他一改曾经的跋扈变得谦恭低调起来。他本身在外因其善于伪装，甚少被人发现本性，相反还因为他的圆滑及擅长钻研人心，在众人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如今，他的谦恭更为他添了几分美名。

欧阳询等人仍旧争执讨论的火热，毫不受《黄庭经》疑似真迹的横空出现的影响，落凡渝两耳听两事，善于观察人的表情的举止此时也带来了优势，一眼望见众人对房俊态度的诡异，沉思片刻也不得解，直到有人突兀的鄙夷声响起。

“什么所邀，山**人分明是瞧见书圣大人颇为喜爱白鹅直至成癖，以鹅相胁，书圣大人不得已才为其写了半天经文。”义愤填膺，甚至还有点为先人叫屈的豪情仗气，几言便道出了山**人的叵测之心，“书圣大人敷衍之作，根本不能代表什么。什么颇有道义的《黄庭经》，根本就是无奈之作《换鹅贴》！”话毕，还不忘指着字帖，翻几个白眼，把鄙夷唾弃神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因为驳斥在附和的赞美中太过突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驳斥之人已经由远至今，风尘仆仆赶到说完长长一段话。关道长早在他的语气不敬之时因为对方言语举止的无礼已经气的面红耳赤，“你???，你???”半天都未有下言，只见胡子吹起，眼瞪得老大老大。

落凡渝惊异于那不拘小节的勇气，但更是震惊于对于驳斥之人的面容的熟悉感。

“师兄！”

“大师兄！”

越明浩的惊讶、欧阳玲玲的惊喜低低响起，是熟人呢，欧阳询的徒弟？二十三四的年纪，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铜麦色的肤色，给人以威严的感觉，偏那文弱的脸给人以书生的印象，只那偶然一瞥瞧见的那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身上微微透着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

“登善？”欧阳询也是听到了了欧阳玲玲在身旁的低虎，从人群中走出，眯眼一瞧，遂看清三四米远处的来人，再一瞧对方因长途跋涉的疲倦面容便微微皱眉，“登善可是刚到大京？”

“是我们大师兄，前不久去渭水太原赴任的。”欧阳玲玲见落凡渝满脸疑惑和好奇悄悄靠近为其解释，“哦，就是那个不畏强权上书状告皇甫家的褚遂良啦！”言语中还带着崇敬！

是他，那位不畏武后却因而丧命的大唐名人！落凡渝心中的疑惑因为欧阳玲玲的言语跟更加几个：褚遂良竟然是欧阳询的徒弟！

“师父？”褚遂良几步上前，恭恭敬敬向师父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