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幸运儿 Chapter46 白头发

那种萦绕的悲壮和沉重在这一刻消失了，队伍停了下来，首席出声问道：

“直接……带过去？”

科林·伊利亚特回头看向突然出声的爱丽丝，金发少女脸上带出懊恼的气息，她似是环顾了一圈，接着，首席就在队伍的四周看到一条巨蛇的虚影浮现。

那虚影首尾相连，将整个队伍环绕住，接下来，科林就看到眼前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化，染上了油画般的色采。

不仅如此，那些色彩不停地后退，科林很快意识到，这是他们在前进，他想起爱丽丝最早问他，有没有在“神弃之地”加速移动的办法，心中恍然。

祂找到了？不知道是怎么……

心思转到一半，周围的景象蓦地停滞，接着，现实世界的画面开始浮现，他看到周围正是下午镇营地。

爱丽丝跺了跺脚，确认自己真的落了地，随后呼出了口气，回头朝首席问道：

“你带来的人里，有打算和这里留守的人轮班的吗？”

她往旁边侧了侧身体，打量了一圈被首席挡在身后的人，随后又道：

“我建议你把他们留在这里……不到半神还是太危险了，不管我怎么看，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我很少能看见我完全找不到生路的命运。”

首席没说话，他安静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探索小队成员。

白银城的半神数量并不多，否则他们的议事团就不会只有六个人了——虽然“六人议事团”里之前并不全是半神，但只要成为半神，就会加入议事团，至少也是备选成员。

哪怕是之前仅有序列5层次的洛薇雅，也是在与半神层次的恶灵战斗而不死，才被列入候补成员的。

而且，据爱丽丝听到的消息，洛薇雅本身也放牧着一个序列3层次的恶灵，能发挥出半神的实力。

这些被带来的成员，都是魔药已经消化完成，但因为晋升仪式或者魔药配方卡住的序列5，且都执掌着强大的封印物，能发挥出接近半神的实力。

这样的人选在白银城也不算太多，但至少比纯正的半神多些，毕竟限制前者的，是可利用封印物的数量，而且并未实现真正的层次跨越，而魔药配方……

在拿到“银骑士”的魔药配方后，白银城一下子多出了两个序列3。

至于晋升仪式，有些晋升仪式对人数有硬性要求，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探索小队的成员彼此对视，意识到他们的首席将决定权留给了他们自己，于是其中一位上前一步，张口道：

“命运小姐，我们没打算活着回去。”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坚定的眼神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爱丽丝轻皱起眉，她意识到平常的劝退方法并不适用于这群人，他们并不怕死，甚至是报了必死的信念出发的。

但半神以上也就罢了，半神以下……

爱丽丝望了眼远处，想了想问道：

“那如果，即使你们牺牲了性命，也是什么用都没有，还只能拖后腿呢？”

这些探索小队的成员怔住了，连首席也看了眼爱丽丝，他本来带上多余的人，是考虑到能力的多样性问题——他不认为队伍里多出来的这两位能帮助白银城解决探索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从头到尾，首席都没指望过他们能出手。

毕竟，梅林·赫尔墨斯也就罢了，他起码看起来真有点合作和帮忙的态度，这位命运小姐嘛……

首席非常怀疑，和她的目的无关的事情，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哦，恶作剧不算。

因此，在安排队伍人员时，首席并未考虑过这两个变量，而是按照他们不存在时的情况，选择了自己最早计划的成员。

首席是计划，当自己等半神没有余力时，他们能发挥相应的作用。

至于能不能活着回去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没打算活着回去，唯二期望的，只有那位愚者愿意保下祂的信徒戴里克，保下这个白银城年轻一代的半神，以及“真实造物主”愿意保下洛薇雅，为白银城再多保留一份力量。

但眼下听到纵然牺牲都未必派得上用场，这些探索小队成员和首席纷纷有些犹豫，探索小队成员们看向了首席，首席沉吟两秒后开口道：

“如果先带他们上去，让他们留守在外面，等候信号呢？”

他动摇了……爱丽丝看了眼首席，压下计划成功的笑意，假装环顾了一圈道：

“虽然也很危险，但并非不可行。”

顿了顿，她看向那些人，算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们遇到危险记得跑啊，不要硬等着。”

探索小队成员纷纷点头，首席也看向了爱丽丝，只有爱丽丝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们看我干什么？走啊？”

首席愣了一下，他还未说话，克莱恩就疑惑问道：

“你打算让他们自己上山？我还以为你会带他们上山……”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克莱恩，随后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踮起脚让自己显得更高，随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对我主的信仰还是不够虔诚，也许你该回去反省一下。”

洛薇雅有些迟疑地看了眼爱丽丝，眉头轻轻皱起，克莱恩则疑惑地问道：

“你哪个主？”

爱丽丝张开双臂，回忆了一番利奥马斯特的表情，随后一脸虔诚地道：

“当然是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

洛薇雅闭上了眼睛。

克莱恩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巴掌，随后抬头对首席说：

“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首席假装沉稳地点了点头，抬脚往山上走去。

克莱恩拎着不情不愿的爱丽丝跟上，洛薇雅重新睁开眼睛跟在后面，看着爱丽丝的背影，眼睛里满是疑惑。

预先的探索在这时发挥了作用，虽然说徒步登山，但首席带着他们抄了近路，穿过“衰败森林”和“荒芜隧道”，看着眼前虽然破败但隐约能看出雏形的自动扶梯，爱丽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我去，”她扭头看首席，“这里怎么有电梯？？？”

“电梯？”首席困惑地询问了一句。

爱丽丝扭头看向克莱恩，克莱恩的表情要镇定一点，他朝爱丽丝问道：

“你觉得这是前文明的残留，还是你刚刚改信的那位主创造出来的？”

“……？”爱丽丝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放弃了和他讨论改信的问题。

“你不用管什么是电梯，”爱丽丝扭头看首席，“你只需要知道，这东西没坏的时候，我们踩上去，然后就那么站着，就可以直接到‘巨人王庭’。”

顿了顿，她又咕哝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的修真里，登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就能见到仙路，你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台阶前，发现那是坏掉的电梯……

“总之就是……太幻灭了！完全不是一个时代、一个画风里的东西！”

首席没听懂后续的话语，他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面坏掉的电梯，回头问道：

“这是神灵的造物？”

“谁知道呢，”爱丽丝嗤笑一声，“我只知道它本来是凡人的造物，只是现在的凡人做不出来罢了。”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还走不走？”

首席不说话了，他往那电梯上踏出了第一步。

这电梯环山而建，爱丽丝走着走着，就想到了现代景区的登山索道——倘若将索道变得好走一点，再换作电梯，应该就差不多了。

她摇了摇头，开始纳闷为什么乌洛琉斯带她上山的那一次，不从电梯上走。

……难道是为了避免睹物思人？

想起乌洛琉斯那件不许人碰的亚麻长袍，爱丽丝又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她胡思乱想着，很快就沿着这古代电梯登了顶，克莱恩于这时拦住了他们，没人有意见，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先去开门。

克莱恩首先寻了个隐秘的地方祈求愚者的恩赐，至于理由……

“他害羞，”爱丽丝信口胡说，“他其实特别害羞，不敢用真面目见人，能像如今这样和你们见面，已经是多次找‘心理医生’——你们这边叫‘精神分析师’做治疗的结果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对了，那是个半神层次的‘心理医生’。”

白银城探索小队成员纷纷动容，连首席都有些动摇，有点想相信爱丽丝的鬼话。

于是，等到克莱恩拿着一个深黑色的木盒和一把巨型黑铁钥匙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白银城探索小队成员们同情的眼神。

“你和他们说什么了？”克莱恩第一个看向了爱丽丝。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指着那个木盒问道：

“那是什么？”

拙劣的转移话题手法，但克莱恩真吃这套，他回答道：

“格罗塞尔的骨灰。”

爱丽丝怔了一下，她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那你是打算……”

她不需要问下去了，因为她看到克莱恩从历史投影中拖出了另一个自己。

眼看着克莱恩将东西交给历史投影并让他离开，爱丽丝心中突地一跳，她忽然看向那些没到半神的探索小队成员，毫不犹豫命令道：

“闭眼。”

那些成员微微一愣，纷纷看向首席，首席望了眼爱丽丝，同样命令道：

“闭眼。”

那些探索小队成员这才把眼睛闭上，首席随后将疑问的视线投向爱丽丝，爱丽丝却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看向克莱恩。

虽然大部分的意识在历史投影那边，但本体也并非是死了，克莱恩困惑地看着爱丽丝，爱丽丝却摇了摇头，靠近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安抚般笑道：

“没事的。”

随后，她低头看向地面，看向克莱恩的影子，忽地转向洛薇雅，声音飘忽道：

“人没有影子……会怎么样？”

“会影响灵的完整性，”洛薇雅回答道，“可能会出现失控征兆。”

“……只是征兆，只是可能，对吧？”爱丽丝确认道。

洛薇雅迟疑着不敢点头，爱丽丝抿唇又看向克莱恩，灵性升高，她看见了一片汹涌的、漆黑的、黏稠的虚幻海洋。

那片海洋不知从何而起，将克莱恩连同他的影子一起淹没，接着，海洋消失，克莱恩的影子却忽然活了过来，挣脱了他的控制，逃走了。

“混沌海……”她喃喃道。

灵性唰的落回原地，爱丽丝叹着气往克莱恩身上塞幸运，心中不断祈祷他没事。

……要不让别人去开门算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看向克莱恩，又摇了摇头。

——“真实造物主”不会同意的，克莱恩也不会同意的。

等待是最让人揪心的环节，不知过了多久，当克莱恩忽然痛苦地弯下腰背，爱丽丝便知道事情不好，她上前抓住克莱恩的手臂，银色的河流蔓延着，涌向那片虚幻的深黑海洋。

虚幻的银白河流与虚幻的深黑海洋相撞，接着，深黑色大获全胜，蔓延而上，爱丽丝咽了咽口水，放弃了着毫无意义的尝试，毫不犹豫地想要切断那条河流。

好消息是她成功了，银白色的河流与深黑色海洋间的联系被切断，剩余的河流迅速回退，坏消息是，那片海洋好似尝到了腥味的猫儿，奔涌着冲了上来。

爱丽丝想逃，她比谁都清楚，“混沌海”的本体就在地底下，“光之钥”的本体可还在西大陆呢，不说二者本身的位格差距，单说力量的完整性，她就没得比！

好消息是，被缠上的不止她一个，爱丽丝能“看”到，有一片灰白色的雾气同样也在驱赶着那片漆黑的虚幻海洋，意图将对方赶回地底——那是“源堡”。

海洋最终退了回去，连带着呓语声和灵性中的痛意也消失，爱丽丝喘着气睁开了眼睛，眼前竟看到一缕飘荡的银白色丝线。

她懵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勾起那缕银丝，触感光滑柔顺，她用力一拽，随后表情扭曲的按住头皮。

“我去，”她惊呼道，“我长白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