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恨过，擦肩而过 第五十四章 孩子们的笑

柯霖钰想起了一些事情，不是很久远，可记忆中却很模糊。

他抓住了乔一玥的手腕，逼问道：“三年前，我父亲去世之后，你是不是来找过我？”

乔一玥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勉强睁开一点眼睛，没顾得上回答柯霖钰的问题。

“我问你，三年前，你是不是来找过我？”柯霖钰加重了语气，他必须再一次确定这件事情。

为什么他隐约觉得她来找过他，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没有，就连乔一玥，她也矢口否认了。

记忆中，有人将醉醺醺的他拉到了浴室，拿水冲他的脸，想要让他振作起来。

他问过陆露，陆露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

所以，柯霖钰只能安慰自己，那是错觉。

可是，刚刚乔一玥撞入他怀里的一幕，让他又想起了那件事情。

那么深刻，怎么可能是错觉呢。

“没有，柯伯伯去世的时候，我正好出国了，我没有参加柯伯伯的葬礼，所以你一直记恨我到现在，不是吗。”

乔一玥直视柯霖钰的眼睛，眼眶里一片氤氲，不知道是水汽，还是眼泪。

她的语气坚定，让人听了，没有理由再多加怀疑。

可柯霖钰却十分失望，气闷地松开她的手，丢下一切，走了出去。

乔一玥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喷头在地上扭动着，打到了乔一玥的脚，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走上前去，将浴室的门关上，匆匆洗了一个澡，让水直接冲在她的脸上。

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三年前，她干了一件特别特别傻的事情，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等乔一玥洗完澡出来，她发现柯霖钰已经出去了。

床头写着一直纸条：我没有告诉小彬我们之间的事情，他拿你当亲姐姐，要不要说，由你决定。

乔一玥捏着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但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弟弟晚上才会来接她，可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了。

原本的衣服湿了，乔一玥只好拿出自己穿过来的那件衣服，可打开衣柜一瞧，里面已经挂了好几套衣服。

乔一玥难掩欣喜之情，拿出一件衣服看了看，大小款式都比较适合她，没想到小彬这么贴心，不枉她对他这么在意。

她挑选了一套比较休闲的衣服，忍着脚疼，提前出门给孩子们买玩具去了。

再来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乔一玥的心境大为不同了。

从前，她心里总想着早一点修完学分，早一点回国去。

心急确实吃不了热豆腐，导致她错过了好多美景。

刚到商场，她便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弄得眼花缭乱了，这么多玩具，不知道小朋友们更喜欢什么呢？

大半年时间没见，他们会不会忘记我了呢？

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大骗子，这么久都不去看望她呢？

乔一玥担心地蹙了蹙眉头，忽然想起来，自己没带钱啊，拿什么消费！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把自己骂了一顿，什么猪脑子，怎么恍恍惚惚的。

拿出手机，想要打给弟弟求救，想到他还有功课在身，又不想打扰他。

打给柯霖钰？

不，这件事情，她不想让柯霖钰知道。

幸好，她在美国还是有朋友的，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打给她，她能不能接到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就在乔一玥快要放弃的时候，对方接通了电话。

邢星，乔一玥在美国最要好的朋友。

不过，乔一玥提前毕业了，而邢星，现在还在进修。

“你来美国了吗？”邢星一时忘了改口，用英语问的。

乔一玥愣了愣，笑着说道：“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没什么机会说普通话。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来美国了？”

“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没事儿的时候，一年都可以不打一个电话，现在突然给我打电话，要么就是你来美国了，要么就是回国之后混不下去了，只能回来投靠我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我都算猜对了。”

邢星有条有理地分析着，但其实，她是从乔小彬的口中得知的，乔一玥这个家伙，来了美国，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生气！

“你的歪理还是那么思路清奇。”乔一玥笑着评价，心里不由得感慨，邢星还是那个邢星，可乔一玥已经不是以前的乔一玥了。

她想邢星说明了自己打电话的原因，邢星二话不说，马上赶了过来。

“你买那么多小孩子的玩具干什么？”邢星不解地问道。

乔一玥和她，两人的手里都提满了袋子，可乔一玥似乎还在继续搜寻着。

“当然是送给小朋友了，你就不要问了，陪我逛着就好了。”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为她挑选什么礼物，她还那么小，说不定压根儿不记得她们两个之间的承诺。

看了看时间，乔一玥放弃了继续购物的**。

她从邢星手中接过所有的袋子，再次向邢星表示感谢，“今天真的幸好有你，钱我下次还给你。”

“说什么呢，乔一玥，我邢星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我爸那个暴发户，恨不得用钱把我埋了，我正愁着没地方花钱呢。”

邢星忽然感叹起来，她总是自嘲自己的父亲是个暴发户，没有一点儿文化，一天到晚，就知道讲钱，钱，钱。

她的资质本来就有限，根本就不适合学设计，可她的父亲偏要她好好学建筑设计，说是国内房地产事业一片大好，儿子学管理，帮忙经营公司，女儿学设计，以后就不愁公司没有好发展了。

邢星就很郁闷，为什么不让她哥哥来学设计啊，实习的时候，天天跑工地，都快把她晒脱皮了。

学管理的哥哥也不务正业，父亲给的那么多零花钱，他居然能够花光，还经常跑过来问她借钱，真不知道他的那些钱都拿去干什么了。

她学艺再不精，好歹也能够保证顺利毕业，她那个大哥，估计还要继续补考，怕是毕不了业了。

想起这些破事情，邢星就一脸惆怅，要是她大哥能够像乔一玥的弟弟这么乖巧听话就好了。

“邢星，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就先走一步，晚上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诶，乔一玥，你……”

邢星才回过神来，就看到乔一玥拦了一辆出租车，她话还没说完，乔一玥就上车了。

忘恩负义啊，忘恩负义，我就不该帮你。

“邢星，你再给我一点儿钱吧，我路上还得用。”乔一玥降下了车窗，伸手问邢星要钱。

“嘿，好你个乔一玥，我……”邢星气鼓鼓打开钱包，将里面所有的现金都给了乔一玥，还把自己的一张信用卡递了过去，“密码是我的生日，但如果你记不起来了的话，那我就没办法咯。”

乔一玥接过，说：“谢啦，我的星儿，有你这么一个有钱的朋友，真好。”

邢星又气又笑，她成了乔一玥移动的钱包了。

不过，算了，她向来不过问乔一玥的私事，朋友之间，还是要有点度的，太过于亲密，反而容易引发矛盾。

出租车启动，开了一个小时，来到了微笑福利院。

院长见到乔一玥，欣喜地跑上前来，用英语说道：“玥，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对不起院长，都怪我太自私了，一心想着回国，狠心丢下了这里的一切。”乔一玥抱住了院长，久久不肯松开。

“这不是你的错，玥，你不用道歉，你说过回国处理好事情之后，就会回来的，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院长轻拍着乔一玥的后背，温柔地安慰着。

“可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彻底搞砸了。”乔一玥难受地说着，特别恨自己的无能。

“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如果愿意和我说，我会耐心倾听的。”院长摸了摸乔一玥的脑袋，温柔地微笑着。

乔一玥贪婪地享受着来自院长的温暖，她将自己伪装起来，每天带着虚伪的面具，真的很难受。

可是，那个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剥夺他出生的机会！

她已经遭受过这样的打击了，为什么还要对她进行第二次伤害！

院长带乔一玥来到休息室，特意避开了孩子们，免得他们看到了乔一玥低落的神色，会跟着一起担心。

“他根本不爱我，我心心念念回国帮他巩固在盛天集团的地位，可他毫不在意。爷爷希望我们两个尽快结婚，我卑鄙地和他发生关系，想要借此逼他早点和我结婚。”

说起这些事情，乔一玥痛苦地扶额，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激进。

“你们两个不是有婚约的吗？我听小彬说的，他一直等着你们的婚讯，说到时候要回国去，有一段时间可能不能来这里了。”

乔一玥点头，解释道：“我和他是有婚约，但现在已经取消了，他有了他心爱的女人。”

关于陆露如何设计陷害她的事情，乔一玥不想多提。

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比起陆露，自己并没有高尚多少。

只是心里难过，看到院长这样亲切慈祥，心里不由得一软，便有了想要倾诉的冲动。

“我没能保住我的孩子，我和他吵架，他动手打了我，我摔倒了，孩子没了。”

乔一玥眼神呆滞地说着，短短一句话，却叫人揪心。

院长目露惊讶，继而露出了伤心的神色，又抱住了乔一玥，“玥，孩子上了天堂，会在天上看着妈妈的，他一定不希望看到妈妈不开心的。”

“我知道院长，可是，一想到是我没能够保护好他，我就想到是他不相信我，是他动手打了我，但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

流浪在外十来天，吃穿住行都很简陋，甚至经常去面包店拿过期的面包吃。

医生说，她这样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办法孕育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她真的恨死自己了，又是这样，又是无法孕育出一个健康的宝宝，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折磨她。

乔一玥自问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的利益，她只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生个一儿半女，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三年前，当她发现自己怀孕了的时候，命运的车轮似乎就朝着悲剧行进。

乔一玥第一时间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了柯爷爷。

柯爷爷十分高兴，希望她暂停学业，马上回国。

是乔一玥自己不愿意，她想着，既然都已经来这里学习了，那就要有始有终。

而且，她不想要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站在柯霖钰身边，她希望她足以与他相配，可以成为他生活中和工作上的伙伴。

是她太贪心了，所以才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她一边上学，一边期盼着肚子里的宝宝降临。

可是，她没有做过妈妈，即使有爷爷专门安排的保姆照顾，怀孕期间，她还是出了岔子。

产检的时候，医生说，她的身体素质不好，因为常年坐在电脑前面画图，缺乏运动，体质很不好。

再加上这个孩子，是在柯霖钰烂醉如泥的时候来的，本身也不健康。

“乔小姐，你现在可以作出决定，是否要继续孕育这个孩子。”

乔一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是她的孩子，她当然要继续孕育下去！

“怀孕三个月以前，可以选择自行堕胎，你这孩子再过几天就要超过三个月了，出于对您健康的保护，是会限制堕胎的……”

医生还在继续说着，那么冷漠，仿佛他在谈乱的并不是一个生命。

“我不会不要这个孩子的！”

乔一玥愤怒地制止了医生的话，拿上包包，匆匆忙忙离开了医院。

但消息没有瞒过柯爷爷的耳目，很快，柯爷爷便打来电话，语重心长地和乔一玥说了很久。

意思大致是，她还很年轻，孩子还会有的，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个孩子是不健康的，何苦让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苦，到头来，孩子长大了也会怨恨父母的。

柯爷爷让她尽快把孩子打掉。

乔一玥倔强地抿着唇，紧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说：“爷爷，这是柯家的孩子，是您的孙子或孙女，您真的忍心就这样剥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吗？”

“正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柯家的孩子，所以才更不应该生下来！”柯爷爷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

乔一玥心里怔了一怔，柯爷爷从来都没有这么凶的和她说过话。

柯爷爷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马上缓和下来，笑着解释道：“爷爷特别希望你和霖钰能够尽快结婚，你们两人一起壮大盛天集团，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这是柯家没有办法承受的耻辱，如果你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整个南华市都会戳着柯家的脊梁骨笑话我们的。”

“爷爷，就算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有先天不足，可是我们可以想办法治好他啊，医生也没有说这孩子没有正常的可能性，我们就不能让他来这个世界瞧一瞧吗？”

乔一玥难过地说着，就因为害怕其他人笑话柯家有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所以就扼杀了这个孩子出生的机会。

这简直就是荒唐！

“一玥，你一向都最听爷爷的话了，爷爷不会害你的，相信爷爷，这么做，是为你好，为孩子好，也是为霖钰好，更是为整个柯家好。”

“爷爷，他说不定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我们……”

“一玥，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趁现在日子还短，去做流产，对你的身体伤害没有那么大，乖，听爷爷的话，你还很年轻，你和霖钰还会有孩子的，一个健康的孩子。”

那一刻，乔一玥真的很痛苦，她不敢当面违背柯爷爷的意愿，一旦产生了正面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

“玥，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的，不要恨任何人，尤其是不要恨自己，你这样太傻了，我看着特别心疼。”

院长心疼地轻抚乔一玥的脑袋，就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

“是我一直执念于让他娶我，所以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如果我在得知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的时候，果断地放手，我的孩子，也不会……”

乔一玥突然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当中，痛苦得难以自拔。

“孩子们都很想你，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吧。”院长提议，希望孩子们的欢笑，能够抚平乔一玥心中的哀痛。

乔一玥点了点头。

“那可不能让孩子们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哟，不然他们会跟着你一起哭的。”院长掏出了手帕，帮乔一玥擦去了眼泪。

乔一玥和院长一起来到了教室，孩子们三五成群，有的在玩过家家，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搭积木，有的在阅读。

只有一个小孩比较特殊，她独自一人坐在儿童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她的样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深沉，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

孩子们看到乔一玥来了，丢下手里的玩具，全都冲了上来。

“玥姐姐，你好久都没有来看我们了。”

“玥姐姐，你上次答应要给我买玩具的，我的玩具呢？”

“玥姐姐，我好想你呀。”

小孩子们把乔一玥团团围住，有几个小孩直接抱住了她的腿，让她动弹不得。

她也高兴，看到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她也跟着开心。

这些孩子，都是被人抛弃的。

可乔一玥一直和他们说，不要怨恨自己的父母，他们至少给了你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只是，他们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才暂时和你们分开的。

而且，微笑福利院就是他们的家，院长就是他们的妈妈。

“我给你们买了好多好多礼物，都在那里，快去挑选吧啊，每个人都有份。”

乔一玥说完，孩子们全都松开了她，奔向玩具。

看来，还是玩具的吸引力更大啊。

乔一玥看着孩子们奔跑的背影，脸上漾开了灿烂的笑容，孩子们的时光，就应该如此美好。

可是，娜米却对玩具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娜米对周围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

这么小的孩子，却得了自闭症，不愿意与外界沟通，一天下来，干的最多的事情，便是一个人坐着发呆。

乔一玥拿着自己专门为娜米买的礼物，缓缓来到娜米身边。

她蹲了下来，顺着娜米的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堵围墙，刷成了素雅的灰蓝色。

都说蓝色是忧郁，娜米如此钟爱这堵墙，不知道是因为这灰蓝色呢，还是因为这是一堵墙。

“要不，带她去院子里坐一会儿？”乔一玥问。

院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抿了抿唇，向乔一玥摇了摇头。

娜米最近情绪越来越不好了，经常发怒，吃饭的时候，把自己的餐盘打翻，还推翻了其他小伙伴的餐盘。

所以，今天，其他小伙伴都不太敢接近娜米。

院长已经专门叫了心理医生来和娜米沟通，可是，心理医生再一次受到了阻碍，她从业十年，第一次碰到这样一个让她无计可施的人。

“我觉得娜米根本就没有问题，所以那些心理医生都拿不出方法来。”乔一玥说。

她始终相信，娜米与平常的小孩子，是一样的。

“希望如此。”

“娜米，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我专门为你买的音乐盒哦，你看，它会发出声音的。”乔一玥打开音乐盒，这是一个电话亭造型的音乐盒，只要一打开电话亭的门，音乐便会自动想起来。

不过，娜米对此丝毫没有动容，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围墙。

外面的围墙，院长不敢乱花，之前为了让娜米可以看到更丰富精彩的内容，她特意亲自在围墙上做了绘画。

可谁知，娜米瞧见了，整个人发狂了，却不哭，只是瞪着眼睛一直在敲窗户，仿佛想要将窗户敲破。

“照顾这么多可怜的孩子，院长，您辛苦了。”乔一玥起身，不由得感慨。

院长微笑着摇头，她并不觉得辛苦，相反，她觉得很快了，孩子们的快乐，便是她的快乐。

“这次回来了，还走吗？”院长问。

乔一玥凝眉，眼神却异常坚定，说：“走，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