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是个行为爽利的人,在得了贾蓉的话后,在贾蓉走了之后,在当天的下午,便把事情和冯舅舅说一遍。
冯舅舅想着宁国府里的情况,姐夫贾珍是个靠不住的,蓉哥儿的婚事,指望他多半是没戏的。尤氏是蓉哥儿的继母,人心隔肚皮,她即便是操着这心,自己也不能相信。
如此的一想,冯舅舅当下便拍了拍方氏的手,语气里带了几分的叹息:“蓉哥儿是个命苦的孩子。他既然是开了口,想必姐夫那里定是没有任何章程的。你是他的舅母,也就多操上两分心。”
得了冯舅舅的话,方氏当下便点头说:“是了老爷。蓉哥儿生在宁国府那样的混乱的人家里,父亲只一味的纨绔,不求上进。偏生妹妹又早早的去了。既是如此,少不得我们要替他多操上两分心的。”语气顿了顿,又说道:“幸而蓉哥儿这个孩子不似妹夫,肖似妹妹居多。那样的环境,也没长歪,反倒是出色的很。不然的话,他这婚事,还真是不好拿捏。”
冯舅舅思及自己早早过世的妹妹,又想着贾蓉这些年来的生活,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叹息一声说:“你说的可是。蓉哥儿这个孩子,岂是可惜两字能够说明的。”蓉哥儿这样的孩子,如果是换个人家的话,必定是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哪里就需要他这么辛苦,什么都要自己扛在身上。
方氏听着冯舅舅这样的话,深以为然:“蓉哥儿是个招人疼的孩子。我每每见了,都怜爱不已的。他的婚事,定要好好的掌掌眼才行。”说到这里语气里带了几分的可惜,“只是可惜你我膝下没个女儿,不然的话,许给蓉哥儿,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呢。”
“夫人说的是。”冯舅舅听了也是叹息一声。
其实他的长女冯伶和次女冯俐,年纪都和贾蓉相当的,长女大了贾蓉一岁,刚好及笄。次女则小了贾蓉一岁,十三岁。只是可惜她们都非嫡女,而是妾室所出的庶女。当年夫人嫁来五六年的时间,都迟迟未有身孕,便停了妾室的避子汤。”说着便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让她到厨房那边传个话,把她的膳食一起拿到这边过来。
等丫鬟走了后,韩姨娘这才拿起刚才的绣架,看了一眼,但见上面绣的是几根青翠的竹子,看样子已经要完工了,点头赞道:“我儿的绣活真是越发的出色了。瞧着几根竹子,摇曳风中,竟是比真的竹子还要好看呢。”
顿了顿,语气里带了几分的调笑,韩姨娘接着说道:“只是看着绣品上的图样子,却不像是女子所用的。倒像是男子所用的,我的儿,告诉姨娘,你这是绣给谁的?让姨娘猜猜,莫不是绣给表少爷的吧?可是也不是的?”
“姨娘,你不要乱说。这是给父亲的。”冯伶被韩姨娘这么一说,有些不依的叫了一声。只是那红红的脸庞以及娇羞的语气,怎么看,都有一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韩姨娘见此,心下当下便也明白了几分,笑道:“我的儿,你也不用害羞的,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和表少爷只差了一岁,年岁相当。表少爷又生的那般的出色,家世,人品才貌,无一不好,九岁的时候便已经是秀才老爷了。要不是老爷拘着不让下场,这会子,早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况且表少爷的性子也好,说话都是客气有礼的。日后必定是个会心疼人的。”
听韩姨娘如此的夸贾蓉,简直要成了一朵花,脸颊当下便通红,声音近乎呢喃:“姨娘,你说什么呢?表弟是好,但这京城里比表弟好的也不是没有的。更何况,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岂容你我做主的。更何况,表弟乃是嫡长子,而我不过是个庶女,哪里就能够配的表弟的。”
“我的儿,你这话可是在剜姨娘的心了。千错万错都是姨娘的错,如果大姑娘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就不必担忧身份问题了。都是姨娘的不好……”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
冯伶一见,连忙安慰道:“姨娘,你别伤心了。是我说错话了。”说着安慰了又安慰。
在冯伶的安慰劝说下,韩姨娘很快的便也止了泪水,又开口说:“那你就告诉姨娘,你对表少爷,有没有这个心?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算了。如果有的话,姨娘无论如何都是要到老爷太太跟前求上一求的。到时候把姑娘记在太太的名下,到时候我的儿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女,自然是配得起的。”
良久的时间,冯伶才红着一张脸,慢慢的点了点头。
其实冯伶和贾蓉虽然是表姐弟的关系,但真的说起来,他们其实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的,还都只是在幼年的时候。冯伶对贾蓉所有的印象和了解,都是从韩姨娘的口中或是从丫鬟们的聊天中知道的。而她自己对贾蓉的记忆,其实早就已经有些模糊了,毕竟自十岁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至今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妨碍冯伶对贾蓉的好感的。毕竟先是有韩姨娘在她的面前念叨,也听丫鬟们说了不少。她一个长在闺阁里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几个男子。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人在她跟前这么念叨,她焉有不动心的道理,更何况冯伶自己对贾蓉的印象已经模糊,但却也记得,那是个极为漂亮温和的。
见到冯伶点头,韩姨娘立刻就笑了起来,拍了拍冯伶的手背,说:“这就对了。既然是有意的。姨娘这里一定全力的撮合。必定要给我儿定下这个如意郎君才是。”
冯伶听着韩姨娘这话,脑海里忽而浮现了,她最后一次见到贾蓉时候的情形。一身青衣,依偎在方氏的身侧,嘴角带笑的说着什么?
不由的,低下头,羞涩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