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小说巴士 > 都市 > 春深日暖 > 第159章 胡涂官断囫囵案薄命女逢赤诚郎

春深日暖 第159章 胡涂官断囫囵案薄命女逢赤诚郎

作者:怀愫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2-07 18:01:33 来源:小说旗

泺水有许多年不曾出过这样的大案了,本地一向富庶,便有案子也不过是鸡零狗碎,偷了鸡少了鸭,再不就是婆媳之间口舌相争,又或是兄弟间争田地房产,这样的案子,县令都不须去断,交给师爷,没几句也就断明白了,该罚的罚,该打板子的打板子。

这案子一往上送,胡县令差点儿从那太师椅子上惊掉下来,赶紧派了捕快出去拿人。胡县令不过三十来岁,考了这些年将将出仕,花用了多少银子,折了半个家业,这才把泺水这个缺给顶下来。

所幸身边跟的师爷老道,听他发令,就道:“这却是大人出头的好时机,赶紧换下纪二郎,这里头涉案的,俱同他有些牵扯。”

胡县令开口就称是:“还是师爷见机快些,这案子且与我细细分说。”

石师爷捏了两撇小胡子,拇指顺了一回,笑着眯起眼儿来:“不才倒是有些愚见,劳大人的耳朵听一听。”

这案子报上来,便是毒杀,且喜的是人没死,花驳岸边那许多人家,一听见叫起吃死人了,急急奔出来看。

那街店边就有行脚大夫,借了小药铺子支个摊儿,也给人把脉摸病,再捎手卖些个膏药帖子,清肠的丸子,正坐在小桌前打呼噜,一听见嚷头都磕在了桌板上。

那药店对门是卖甘草雪水的,这时节最好叫卖的便是冰浸过的绿豆百合汤,店堂前摆的大瓮子里头搁了一大块冰,上边坐着许多小瓯儿,一瓯一瓯的卖,那伙计也正打瞌睡,惶惶然抬头就见行脚大夫不管不顾拿了两瓯儿,反身又冲了出去。

一径往诚哥儿嘴里倒,却无奈他的嘴紧紧阖着,汤洒了大半,一口也喂不进去,这痛便似绞断了肠子,他这样的大汉疼得在地上打滚,连一声痛都喊不出来,脑袋上汗珠直滚,不一时就脸色青白,只不住的吸气,半分也吐不出来。

萝姐儿瘫软着身子,一只手揪住襟口的衣裳,一只手抓着地上的土,青筋都显了出来,那大夫指了人把诚哥儿扶起来,要他张开嘴,拿手指头去抠他的喉咙口。

萝姐儿这时候半跪着爬过去,抖了声儿:“我来。”她的手指头又尖又细,一双手葱尖儿似的,一只手扶住诚哥儿的脸,一只手伸进他嘴里去,拿食指的指尖去刮他的喉咙。

诚哥儿牙关咬得死紧,哪里这么容易撬开来,是大夫捏了他的鼻子,喘不得气了他这才松了口,萝姐儿的手一伸进去,就叫他死死咬住了手背,疼的神志不清,牙齿嵌进肉里,沁出血珠子来。

萝姐儿忍了痛,晓得这吐是要用手指去压舌头根,不能叫他痛,只能痒痒着才能吐出来,稳着手,忍住痛,拿手指尖一下一下骚他喉咙口的软肉,再使了力气去压舌根,等他翻涌着喷吐出来,溅了萝姐儿满身满脸。

那东西才吃进去不过一刻,吐出来的馄饨还是整个儿的,连汤带水倒出来,却是根本没嚼就咽了下去,街坊忙忙去报官。

行脚大夫往日里没谁拿他当正经大夫瞧,这会儿却成了救世主,围着的一圈人都听他的,指使起人也不含糊,灌了两瓯儿绿豆汤进去,等他全咽下了,看着萝姐儿的手叫咬得实在骇人的很,抬起头来看一回:“赶紧着,寻个毛竹刮子来。”

那东西是刮身上脏污的,萝姐儿听见就摇头:“不用,还是我来。”说着就又把手伸进去刮他的喉咙口,她的牙也是紧紧咬着,咬得牙关发酸发胀发痛。

那一碗“馄饨”是她预备了许久的,却没吃到该吃的人嘴里。

凉茶铺子里的跑堂瞧绿豆汤有用处,急急抱了十来瓯儿来,诚哥儿喝的肚皮鼓胀,咽到喉咙口再全数吐出来,地上吐着一摊一摊,连胃肠里的黄水都吐了出来,这腹痛才算好了些。

早有识得他的去往徐家铺子里报信,徐娘子跟徐屠户两个急急赶过来,冲开人进来,看见诚哥儿瘫坐在大夫身上,萝姐儿半跪着,就跪在他吐出来的脏污里,还扯了袖子去给他擦脸。

两个先是一震,当娘的立时脚都站不住,还是徐屠户扶了她一把,等七嘴八舌把事情听完,徐娘子去看儿子,徐屠户进了后院就要拿住李寡妇。

她听见前边声气不好,先是叫吃死人了,后头又吵嚷起来,使了小伙计掀了帘子去瞧,晓得是自家出了事,她哪里还能想着旁的,赶紧从后门遛走,这一遛,倒把毒死人的罪名坐实了。

“这是怎么的?这是怎么的?”徐娘子摸着儿子的脸,又去摸他的手心,摸到掌心还有热气,又晓得嘴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心里稍定,把个行脚大夫当作神医:“大夫,我儿子,这是……”

“不防碍不防碍。”大夫也摸起胡须来,拈了两三根胡子笑眯眯点头:“万幸都吐出来了,绿豆解毒,这灌了总有一坛子,又都吐了出来,再吃些解毒的汤药,便无事了。”

寻不着主事的,徐屠户抓着小伙计出气,把他拎到堂前摔在地上,小伙计见着样子早就吓得瘫了,他磕磕巴巴指着萝姐儿:“这馄饨,这馄饨原是给她的,东家,东家亲自烧的灶。”

这句一出口,有那知道的,就指点着萝姐儿说这是纪家的姑娘,立时就又响成一片,这个说李寡妇想进纪家门想疯了,那个说这真是蛇蝎心肠,又有人把那无出的话扯了出来。

徐娘子晓得儿子是代她受过,眼睛像刀子似的刮了过去,诚哥儿人还立不起来,脑子却清楚的很,叫徐屠户抬起来,百八十斤的身子,徐屠户哪里还扛得起来,还是问人借了板车,抬上去要推回家。

萝姐儿正怔在原地,那头公差却已来了,见着的都是苦主,却拿不着犯人,有那瞧见的指一指:“往纪家去啦。”

李寡妇这时候还想着纪二是捕头,捕头还有甚事抹不平,她急惶惶的拍门进去,拉住了纪老太太,只说是来看儿子的,把门插紧了,抱着儿子人都在打颤。

她肚子里坏水再多,哪里经过这事儿,那馅儿不新鲜是有的,拌那一盆子的馅,如今且卖不出那许多去,馅儿隔了夜,自然有些味,搁了盐搁了料哪里还吃得出来,不过不新鲜,哪里就能吃死人。

可看那模样却不是作假,她这脑筋还没转到萝姐儿身上,公差就上了门,拍开来也不顾纪老太太抬出儿子来,只拱拱手,把李寡妇拿了回去。

人是吃了她的馄饨,又是倒在她的店里,泺水哪个不知纪家这点子官司,案子才出,全镇风闻,一个个都啐那个李寡妇:“恁般歹毒心肠,已是把原配赶回了家,怎么还要伤人一条命!”

王四郎到茶园子去了,事情报到秀娘这儿,她也一口气差着没提上来,知道萝姐儿已是去了官府过堂,急急差了小厮,拿着王四郎的帖子叫县老爷不要当堂审问她。

她总是个未出嫁的闺女,过得一回堂,还怎么说亲,秀娘自家头也不及梳换,带了蓉姐儿就往徐家赶去,半道上正遇见王家旧宅里头看门洒扫的小厮:“太太,三姑奶奶才刚昏死过去,这才醒了。”

秀娘一个脑袋两个大,蓉姐儿听见他回就骂一声:“怎不早些来报。”小厮也难,一屋里总共一房守门的,一对老夫妻脚也慢了眼也花了,小丫头侍候着桂娘,请大夫煎药报信全他一个来。

胡县令听下头回报说人已经逮来了,何师爷又把纪二拦在外头,他却是来求情的,这会子还只顾问那寡妇,半点也没问起女儿来,便是何师爷也觉得他良心太毒,寻两个公差把他看住了,不许他往堂前去,自家回到后堂。

何师爷把下头报的这些禀给胡县令,胡县令拍了桌子:“好个狠毒妇人!”说着就要出去开堂,挥手叫听差的捕快去惊堂,整了整官服乌纱,正要迈往堂前去,何师爷却皱了眉头。

他哪里断过案子,还不全赖着师爷,赶紧停了脚步:“师爷还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老爷是要这青天的名声,还是要那十万雪花银?”何师爷一眼就瞧出这案子里头的猫腻,沾着王家那便是块大肥肉,不说咬一口,沾一沾都是一身油花。

那胡县令一顿,觑着后堂无人,凑到师爷身边:“这青天如何说?雪花银又如何说?”何师爷做师爷也有许多年了,他自家中不了举不能出仕,倒是一肚子经济仕途,看见胡县令着急,又卖个关子:“抑还有两者兼得之法。”

这二者兼得,却不妙哉,可两边儿都要折损些,胡县令凑了耳朵去听了一肚皮的话,连连点头,对视一笑,重整过衣冠往堂前去。

先把萝姐儿带到后堂去,从内眷里头叫了个婆子出来陪着她,他自家只先去审问街坊,还有馄饨店里的小伙计,药铺子里的行脚大夫,再有便是苦主徐诚。

诚哥儿是叫人抬了板床儿上堂来的,他脸色煞白,人也没说话的力气,堂却是要过的,徐屠户在一边跟着,连着保安堂的大夫也一并请了来,扔在灶下的绢帕,锅里馄饨汤,碗筷并那些吐出来的东西一并呈到堂上来。

萝姐儿在后堂,隔着一道墙,呆呆立住了不动,那守着她的婆子见她年纪还小,生得弱相,全身俱是脏污,还到后头讨了件衣裳给她换。

她却只立着不动,脸上一时红一时白,手木木的肿起来也不觉得,桩桩事都跟她想的一样,却只一件出了差错,那个躺在板上的人该是她。

胡县令一个个的问过话,越是问,立在堂外那些越是骂,汤是李寡妇煮的,该吃这碗馄饨的又是萝姐儿,纪家一笔烂帐,都不必再禀报,连胡县令听了前因也能猜得着后果。

李寡妇越听越是心惊,她哪里有毒死人胆量,吹吹风叫那两个哑巴吃黄连,真个上阵去再也没这计较,听听这一个说她狠毒,那一个说她勾着纪二不肯放,便连给她接生的收生婆子都传唤上来。

通奸一事,民不举,官不究,如今翻开来摊着说,她伏在地上抬不起头,轮着了徐娘子说话,上去就是两个巴掌,拍得她耳朵也嗡响,眼睛也晕炫。

除了堂前一个堂后一个,再没人知道这药是怎么下的,便连着李寡妇都想不明白,她吃着两耳刮子,忽的思想过来,拿头直去撞砖地:“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定是那个小娼妇要害我!”

胡县令才要摆样子,何师爷在边上拉了拉他:“王家的人到了后堂了。”来的是秀娘跟蓉姐儿,这时节便是王四郎会飞,人也来不了。

胡县令听见了,摆个正直模样,拍了一板子惊堂木:“好个刁妇,你先与纪二通奸在前,进门不成又起歹意在后,本县若是不判,又何立于乡。”

说着传了萝姐儿上堂,蓉姐儿带了围帽儿来,给她遮住整张脸,萝姐儿由那婆子搀扶着上得堂前,后头的人瞧不见她的模样儿,胡县令却是看得着的,他声音不由就软下来:“纪家小娘子,这碗馄饨是由着谁煮了端于你的。”

萝姐儿钉在原地,似是没听见,胡县令咳嗽一声,她恍悟过来,抬手点了李寡妇,侧过脸去正瞧见诚哥儿半躺着,嘴唇一丝血色也无,看见她瞧过来,身子颤了颤。

“又是因何你不曾吃,叫徐诚吃进肚中?”

萝姐儿嚅嚅着开不了口,咬死了牙关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是诚哥儿批手夺过碗去,直往喉咙里灌的模样。

“是小人看那店家不在,又肚中饥饿,先饶这一碗来。”诚哥儿做下这事,脑子里甚都不曾想过,眼睛里除了看见她,便是想了一路的那些话,她谁也不信,那就做一件叫她相信的事。

诚哥儿是吃下去腹痛了才害怕起来,死不过一瞬,疼却又要一回命,他的眼睛落在萝姐儿手上,看着自个的牙印,嵌进肉里,咬得满口都是血沫子,这会儿那只手,手背高高肿了起来,七八十来个口子犯着紫红,竟也没人给她裹伤。

他是为着她差点儿丧了命,可若不是他,换了哪一个肯把手伸进他嘴里任他咬,诚哥儿一句话说完,徐娘子死死咬紧了嘴唇。

胡县令听见皱皱眉头,诚哥儿却撑着一口气,嘶哑着声:“原是,原是小人不肯叫她吃李家的饭。”这话一说,整个堂前都静下来,落针可闻。

萝姐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两只手抓着裙子,半跪的身子直打抖,徐娘子阖阖眼儿恨声道:“我原是慕着纪家姐儿好针线,早早的就替儿子去纪家说亲,原已是有了回信儿的,这李寡妇欺人太甚。”秀娘寻她,便是问她的意思,桂娘是千肯万肯的。

胡县令捏了胡须,作个高深模样,点头道:“那便是求娶不成,心生怨恨,两事合作一桩,才有胆子作这欺天事,来人,把那涉事的一并拿来!”

纪老太太糊涂无知上不得堂,那媒人婆跟李寡妇的表兄却一并带上堂问话,秀娘在后堂急得打转,蓉姐儿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姑娘家,哪里能在后堂想法子,秀娘双手合什直念佛,蓉姐儿绞了衣带立在后堂,嘴里一个劲儿的叫着阿婆妈妈,又使了小丫头往县令夫人那儿去,想讨些话出来。

案子正断到半半截,堂后又有哪一个敢说话,媒人婆一见着官差就跪了下来,扯问一个李字,她还当是事发了,不等问话就全招了,那个写庚帖子的事,却是她教李寡妇的法儿。

萝姐儿的庚帖子拿出来,谁个认得真,哪个识得假,作了这许多年的媒,不合的婚事动一动笔墨也就成了,难不成个个新人都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收了银两,不通的事一路就都通了,这事儿哪里就真的难作,只纪家老太太跟纪二郎认定是真的,别个纵有话说,还能翻得过孝与顺?

女娃儿又不似男儿郎要传宗接代,不入族谱,谁个真给她记生辰八字,便是收生婆,一年接生多少个娃儿,十多年的旧事,哪里就记得真。

年月日子都是对的,只时辰上胡绉了一个,她打着抖把这番话说完,还当堂就把自个儿撇个干净:“小妇人原与她说了这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她却道那份子嫁妆惹人眼,往后还要进纪家门,只拿捏住了女儿,那个娘还不由着她,想叫她生就生,想叫她死就死。”

这话确是李寡妇说的,生生死死的话不过是她讨个口舌痛快,媒人婆惯作这事儿,统共收了她五两银子两匹绢,倒赔出来便是,哪里肯替她顶罪,自然全推到她身上,李寡妇与表兄合谋骗嫁又作了准,这些话说了出来,当堂就有人扔了烂菜叶子进来。

案子断到这儿,谁个也不信她无辜,李寡妇晓得这事作准了她这作是杀头的罪过,一口咬定了是萝姐儿做下的事,为着赔上自家一条命,好把她拉下水。

胡县令也不听她说话,伸手问何师爷把过堂的笔录拿过来看,何师爷作策论不成,这堂录却是真真写得好,几笔一润色倒比那街头说书的还要引人入胜,把这宗案卷送上去,何愁不往上升。

打出个青天的名头,不说泺水,便是江州他也升得!三年县令任满,银子是捞着了,政绩却无多少,那些个来泺水的,哪一个不是太太平平过三年,他这一笔却是浓重,便叫上峰不看重他都不成。

十万雪花银,哪里是泺水这样的小地方能刮得出来的,他折了半个家业,拼的可不是平调,这地方再富,哪里如富商巨贾多的州府,光收那些仪程就叫人心动。

何师爷见教高深,这案子便是不奇也要断得奇,不险也要报得险,当官不过一层皮儿,骨头如何有甚个要紧,这张皮披得好了才是正理,他如今要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层皮儿。

他也不是不知这案子中还有许多疑窦未解,可叫何师爷一笔抹去,前情后因,样样对的上号,人证物证都是全的,还能有个甚差错。

他当堂便立眉喝斥:“把这刁妇押往女监。”这话一说,外头便有人嚷,叫胡县令是青天大老爷,他面上还绷得住,眼睛往何师爷那儿瞧,就见他微微点头,晓得是他安排的人。

包龙图得个青天便叫后世传颂不衰,这个青天的名儿如今该落到他的身上,何师爷自有后手还未完,胡县令也不一无用处的脓包,满面慈意道:“便是天幸,见不得一对鸳鸯不成双,若还作得这桩媒,本县愿当大媒,为着两家结百年之好。”

徐娘家哪里能肯,可县令都说了这话,她方一愣,何师爷便道:“这却是天大的喜事,徐家还不应了?”

萝姐儿瞬时抬头,直直盯住堂前的县太爷,她宁死一拼,为着便是清清白白的来,也清清白白的去,如今却欠了徐家一条命,徐家不愿意,她也不愿意,可这桩事却成了板上钉钉。

县太爷开了口,小民哪有个不从的,断下你的姻缘来,就得欢欢喜喜结作亲,徐娘子脸上一刹白一刹红,诚哥儿心里直如翻江倒海,原还青白的脸刹时活了起来。

这堂上只他一个高兴,胡县令断了案子,后头写结案词定刑却不是他的事儿,一并交给了何师爷,媒人婆定了打十板子,再不许她作媒,行脚大夫活人一命,县里赏了他两匹红缎,徐家也有谢礼给他,再有那些个帮忙的,徐家一样样都谢到了。

萝姐儿还由着婆子扶了回到后堂去,看见秀娘蓉姐儿两个,眼泪都落了下来:“舅姆。”她想着的便是鱼死网破,亲娘怕的不过是她的婚事,不肯和离,不肯与她一道到姑子街去,便是想叫她嫁得好,李寡妇动了这个念想,便是把她逼到了绝境。

她既是想让她们娘俩儿活不成,那便一起死,只要她死了,娘就肯和离了,既不能两个一起过太平日子,那不如舍了一个来换另一个好过。

秀娘叫丫头搀着她走到轿前,一路抬着往回去,徐娘子却不肯用秀娘的轿子,诚哥儿也坐不起来,还只叫人抬了床板儿回去,儿子一路都在笑,她却寒了脸,等进了门,看着王家门前停了三顶轿,只把儿子安置了,一把掐住他:“我问你,你真个是不想叫她吃李家饭?”

“是。”诚哥儿眼睛不敢往亲娘脸上瞧:“我一路跟了她,她说咱们家里不中意,叫我,叫我死了心。”他为了这点子意气很吃了苦头,可如今想想,却只害怕不后悔。

这桩案子便只判了李寡妇一个,别个都轻轻放过,桂娘已是清醒过来,丫头小厮只瞒了她不说,秀娘见萝姐儿呆坐,叹一口气,把事儿细细同她说明。

桂娘捂了心口:“真个?她真这样歹毒,想要毒死萝姐儿?”萝姐儿听见亲娘这一声问,站起来走到床前,凑到桂娘耳边:“娘,毒是我的下。”既没活路可走,那便拼掉一条命,死了,也要干干净净的去。

桂娘的眼泪簌簌往下落,她捂了口不敢出声儿,秀娘站远了叫她们母女两个说话,她提着一口气捶桌,却半个字也舍不得骂女儿的不是,抬手去摸女儿的脸,又想打她,又想抱住她,到底还是伸手搂过来:“你怎生这样傻,咱们忍忍,便过去了。”

萝姐儿叫她搂住,腰背却使力不肯靠过去,声儿压得低低的,到这时候才从眼角落下泪来:“过不去,娘,没这一回,过不下去。”

案子断完了,李寡妇也收了监,发往江州去了,外头这事儿却没平息,胡县令恨不能这事儿传得越远越好,何师爷那一笔堂录,茶楼里头传得绘声绘色,把这当作话本,还有那过路的小戏班子,把这事儿排成了戏。

这自然是收了银两的,专有人写了戏词,那里头诚哥儿跟萝姐儿自是一对得天眷顾的苦命鸳鸯,胡县令名利双收,他这宗案卷送往州府,知州立时派人来垂问,当上的考评不提,特特当作自个儿治下一能人写着往上禀。

胡县令眼前便是一条青云路,他得了奖赏,自然少不了何师爷,两个对坐烹茶,茶是王家送来的白茶,随送的还有一块青天的牌扁,还有一把万民伞,那银两却是私下里送上,胡县令眼前金光大道,为着自恃身份还不肯受。

他原有些小贪的,也叫这事儿抹了过去,满县哪一个不说胡县令是青天老爷,何师爷自然少不得好处,收了王家的钱,私下里只提了叫王四郎行个方便,江州金陵九江成都,他的商路通到的地方,都请他为着传名。

萝姐儿的婚事是定了,可徐家却并不喜欢这个媳妇,徐娘子回回问,诚哥儿回回都咬死了,时候一长,她心里再疑,也信了,可这个姐儿身上牵着这样的事,却是横看竖看都不衬意。

可这是官家作的媒,如今外头传成个什么模样,两家不结亲也得结亲,便是前头有亲事,也都要退了,咽了苦,纳征纳彩,行过了五礼。

蓉姐儿拉了萝姐的袖子:“三姐姐,你还不想嫁他?”原来结了亲的并不是个个都钟情,妍姐儿见过几回那个市舶司家的哥儿,悦姐儿自小便同表兄长在一处,她自家也见过徐礼好些回,晓得世间盲婚哑嫁,却还是头一回真个见着缠在一处的两个人,竟一个有心一个无意。

萝姐儿坐定了,右手动不了,她便拿左手练绣活计,听见她问,低下头去咬断了线头:“我欠他的,我该还给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那张脸,他明明知道,又怎么能咽得下去?

桂娘为着女儿备嫁,两个俱没回纪家,只住在王家旧宅里头,那一包银子全用来置办嫁妆,纪二郎如今也不是捕头了,从衙后街里搬了出来,纪老太太带着宝贝孙子回乡,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看见女儿晒太阳,笑得眯了眼儿,自家对秀娘说:“等姐儿出了嫁,我便往姑子街去。”

样样看着都好,可蓉姐儿却怎么也不乐,她觑着徐家无人,假说拉了萝姐儿上街挑贴花片儿,往右一拐进了徐家门,那大黄狗儿才要叫,蓉姐儿就跳着脚叫它轻些。

那狗儿竖了耳朵歪头看她,呜一声又伏□去,萝姐儿立在门边迈不动步子,诚哥儿还躺在床上,他身子好了,肠胃没叫耗子药药着,却叫绿豆百合汤伤着了,再不能吃那寒凉的东西,一碰就又泄又吐,还在床上将养。

蓉姐儿立在门口,推了萝姐儿进去:“诚哥,我三姐姐来啦。”

诚哥儿穿着中衣,赶紧拉了薄被掩住身子,萝姐儿在他床头站定:“你身子,好些了没?”诚哥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住她,见她不笑,又黯淡下去,点了点头:“好些了。”

“你的手,好些了没?”

“好些了。”

两个只说这两句,再无别话好说,萝姐儿动动脚要走,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你,你如今,信不信我?”

萝姐儿不意他问这一句,抬起眼儿来,又垂了下去,低头用力想反手抽回来,压低了嗓子答他一句:“信了。”

诚哥儿紧紧攥着不放开她,两只眼儿盯着她的脸:“不,你还没信。”他竟笑起来,手轻轻一下松开来:“你以后,就会信的。”

萝姐儿惶然抬头,怔怔盯住他,睫毛一颤,一颗眼泪砸到诚哥儿手背上,碎成水珠,顺着手背滑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

萝姐儿的事完了

算一算,我还欠几更呀?二更?还是三更?

点下面这个按钮,进入愫头的专栏,就能看到所有的文啦,点收藏作者,以后开的新文也会第一时间知道了哟

大吉大利求包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