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长云 第155章 苦心

徐有康在张氏的屋子里，坐立不安。

张氏看在眼里，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对着铜镜取下发上的钗环。一头五乌黑柔亮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衬托的张氏一张鹅蛋脸越发肤如凝脂。

徐有康愣了愣，张氏姿色只是中等，但胜在肤白如玉。因为常落瑶的原因，徐有康平日并不注意她，印象中只觉得她一板一眼，连笑容都似尺子量过一半。

这次常落瑶能够进侯府，多亏了张氏，张氏在他心中便略有不同，这时候再看她，便觉得她也是那有趣的女子。

张氏看他的样子，泯然一笑，“世子是没有见过我，还是我脸上长花了。”

徐有康红了脸，别开视线，“识秋，这次瑶儿的事，多谢你了。”

“那你要怎么谢我？”张氏俏皮的一笑。

“你想要什么？”徐有康真心地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我什么也不缺。”张氏笑着道：“只是希望世子为了承安伯府的安宁，对几个姨娘要做到一视同仁，切不可因为常姨娘冷落了其余的姨娘。”

徐有康讷讷道：“这承安伯内院，原本只有你和瑶儿就够了。”

张氏亦真亦假地娇嗔道：“世子这是埋怨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识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这后院一下子进来这么多女子，我真是没有想到，更何况，秋姨娘和冬姨娘并不是我想要的......。”徐有康原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词不达意。

“我知道了，”张氏打断他：“世子是什么身份，只是多两个姨娘而已，你也不必太上心，一个月去个两三次便可。

只是今日三个姨娘一起进门，按理说世子和常姨娘亲厚，应该去常姨娘屋里。但论岁数，秋姨娘要年长一些，况且，母亲本就因为常姨娘是外室的事情气恼她，若是你今日去了常姨娘屋里，反倒惹了母亲和其余两个姨娘的不快，对常姨娘反而不利。”

徐有康听她这样一说，觉得不是没有道理，但瑶儿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若今晚上他不去一趟，必然会心生怨怼。

张氏如同知晓他所想一般，叹了口气，“但若你不去常姨娘那里，以你和她的情分，她必然会寒了心。既然如此，不如你先去她那里看看，但最好还是去秋姨娘那里歇息，这样也没人会说什么。常姨娘今后在侯府也轻松一些。”

徐有康是知道常落瑶的，他要是真的先去了她那里，怎么可能还走得出来。

但张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两位姨娘还好说，若真是惹了母亲不高兴，瑶儿要想在承安伯府过得舒心，那就几乎不可能了。

思前想后一番，徐有康反不急着走了，他干脆笑着坐了下来，“我今日吃了好些酒，头有点晕，哪里都不想去，就在你这里歇下了。”

张氏笑着觑了他一眼，“今日可是世子大喜的日子，你若歇在我这里，让几位姨娘怎样想。”

“她们能想什么？”徐有康干脆站起来，走到床前抱着双手躺了下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嫡妻，我住在这里谁敢说三道四。”

张氏撇撇嘴，他倒是想得好，谁也不得罪。

“世子愿意住哪里就在哪里，只是等明日酒醒了，不要后悔就行。”

徐有康将手枕在脑后，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帐顶上绣的百子图，喃喃道：“我不后悔，我这也是为了她着想，她一定会明白我的苦心。”

张氏气笑，他还真不把她当外人。但她的语气却更温婉，“世子一片苦心，常姨娘会明白的。”

春蕊在门口等了好一阵，便看到院子里熄了灯。她张了张嘴，有点愕然，今日可是世子爷娶姨娘，不到姨娘屋里，却歇在了世子夫人屋里，这是什么规矩。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回去跟娘子还好说一些，若是去了其他姨娘屋里，不要说娘子，就是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吧。

这样想着，春蕊便转身回了青枫苑。

承安伯府内院虽然不算很大，但因为人少，一直显得比较空。张氏来后，住了承安伯夫人旁边的金玉院，这次给世子娶姨娘，张氏便将自己旁边空着的一个院子开了一个角门，分成三个小院，分别命名为青枫苑、桂香苑、飞雪苑给三位姨娘居住。

常落瑶行二，便住在青枫苑。

常落瑶没有睡，听到院子门响，心里咚咚跳了起来。平日也不是没有等徐有康的时候，但那种等和今日毕竟不同，常落瑶提着一颗心，却并没有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春蕊走了进来，“娘子，世子爷已经歇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常落瑶紧紧握着五指，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去了哪里？”

“世子歇在了金玉院，”春蕊道：“大概是累了，从宴席上回来就去了那里，其余哪里都没有去。”

常落瑶木着脸，没有说话。

春蕊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边帮她铺床边劝道：“娘子，世子在夫人屋里也说得过去，总好过他去了其他姨娘的屋子，你放宽心，这几日是大家眼睛都盯在世子身上，等过了这阵子，世子一定还和从前一样对你。”

常落瑶身子微微发抖，放宽心，怎么放宽心。原本以为进了伯府做了姨娘，只要安分守己，今后有了一儿半女也就有了依靠。哪里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故意的，姨娘一娶就是三个。

三个是什么意思，就是要告诉她，常落瑶在伯府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这姨娘常落瑶做得，其余人也做得。

“不行，我要去问世子，我要去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常落瑶冷着脸，霍然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吓了春蕊一跳。

“娘子，娘子万万不可呀，娘子。”春蕊在后面跟着，苦苦劝道。

常落瑶如同魔怔了一般，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往外面走。

秋日的天气虽说没有夏日任性，但也是随心所欲。白日还晴朗的天气，也不知什么时候便下起雨来。

常落瑶浑然不顾淅淅沥沥的雨，一双绣鞋毫不迟疑便踏进了雨水里。

春蕊见拦不住，只得折回身去拿了一把雨伞又跑了出来，常落瑶失魂一般，任由雨水从头浇下，“世子，你不可这样对我，你说过要对我一辈子好的。”

春蕊知道她身子不同往日，生怕她万一有个闪失摔到地上，只得上前搀扶着她将伞斜过去遮在她头顶。

常落瑶脚下走得飞快，春蕊跟在旁边顶着一脸雨水苦劝，“娘子，你冷静一些，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子的人，不能再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啊！”

常落瑶怔怔站在雨里，似乎不认识春蕊般看了她良久，才道：“你说什么？”

“娘子，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啊。”春蕊看着她茫然的样子，又说了一遍。

常落瑶缓缓点了点头，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你说的没错，我还有孩子呢，我不能这样糟蹋身体。”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子一踉跄，便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