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尊 曳弓城中 第三十三章 领悟

第三十三章 领悟

手抓住了锤柄，但是，高个少年整个身体的姿势并没有改变，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这是演的哪一出？”杨鹏有些不解了，不禁问，“直接拔出来不就得了？”

“哼，说的轻巧！”

器翁一哼，“黄鳞玄铁在神料中虽然等级不高，连半神铁都算不上，但已经生出斑点状的玄纹。别看锤头只有拳头大小，那至少也在七八千斤之上。自身的重量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这等生出了玄纹的天材地宝，不动用精神力那是根本驾驭不了的。”

“还需要动用精神力？”

“你自己看他的眉心印堂处！”

杨鹏定睛细看，果然他看到那高个少年的眉心印堂处，有一片迷迷蒙蒙的光晕缭绕。

印堂的前方直至锤柄柄端的那一带狭窄空间似乎也是在晃动。

就像是夏日骄阳下，被晒的滚烫的石板路上方出现的空气浮动一样。

“果然！”杨鹏暗惊，“看来我还是小看这仨货了，修为不说，就这精神力我就比不了！”

杨鹏现在，精神修为可以说一点都没有，脑中还是懵懵懂懂的一片。

“嗯，看起来他的精神修为勉强还可以称得上是登堂入室。”器翁也是赞道，“那天枢学院倒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地方。”

“呵！”

杨鹏和器翁正说着话，陡然间就听得那高个少年又是一声大喝，眉心印堂处的那片光晕急速的旋转，就像是漩涡一般。

猛地，黄光大炽，一柄黑色但上面流淌着点点黄色鱼鳞纹斑、拳头大小的铁锤陡然从那地上的孔洞中飞出。

但是也就在这一瞬，大锤冲出所携带的强大冲力竟然让那高个少年握着锤柄的手把持不住，“呼”的一声大锤再度脱手，仿佛有灵性一般，锤头翻转，直接向前，直直地向高个少年的脑袋而去。

“啊！”众人一阵惊呼：“要出人命！”

“停！”

高个少年并没有慌张，又是一声大喝，眉心印堂处也是光晕增强，如旋转的光雾一般，身形更是向后一退。

“嗡！”

一声金属的鸣音响起，如暗雷涌动，震人心弦，那锤子就像是一支箭矢一般，停在了高个少年的眼前。

锤身抖动，不住地嗡嗡作响。

而锤头距离高个少年的眉心也只有不到半尺！

“这什么锤子？这么难驾驭？”

“是他的本命兵器吧？”

“老土了不是，那是一柄神铁锤，也不是他的本命兵器，他现在是在用自己的精神力驾驭！”

“神铁锤？这世上真有这东西？”

“哎呀，神铁锤一出，那是无往而不利啊！杨祸祸这次要够呛了！”

“就是就是，神铁砸精金，那就像是铁锤砸豆腐，就算是十成的精金铁锭那也是一砸一个稀巴烂，没法比了！”

“万一那杨祸祸也拿出一柄神铁锤呢？”

“就他？你看他杨家的坟头上长着那根草么？切！”

人们议论纷纷。

“不对！”

猛地，器翁的声音似是又变得激动了起来，“宫主，你快看那货的鬓角……汗，他出汗了！”

“怎么回事？”

杨鹏说着，也是把注意力移向了高个少年的两鬓。

就见那已经站直了身躯，依然在努力控制着神锤的高个少年，这时精神并无旁骛，眉心印堂处的光晕更加的明亮，如闪烁着光芒的漩涡一般。

而神锤也在他的精神力控制下正慢慢地停止抖动与嗡鸣。

只是高个少年的两鬓之处，却是有一片的细密汗珠出现！

“这说明，他的精神修为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强大，刚才他从地下拔出那锤子，和现在努力控制、驾驭那锤子，已经消耗了他不少的精神力！”器翁说着。

“那又怎么样？”杨鹏问。

“那就说明，他的精神力已经所剩不多了，充其量也就是砸下一锤！”

“那又怎么样？”杨鹏再问。

“笨呢！”器翁一声呵斥，“也就是说，你还有机会！”

“怎么讲？”

器翁不借给他神锤，断掉了他最后一点希望，杨鹏现在有点大脑短路，也就只会问。

“砸完这一锤他会是精神虚脱，没有数天的时间根本缓不过来。你只要能砸动一块八成精金的铁锭，不一定非得砸成铁片，哪怕是砸下去一寸，那也是你赢定了！”

“八成精金的铁锭，你在开玩笑吧？”

杨鹏终于算是再度恢复了正常。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我刚才用那五成精金的铁锭试锤，六成精金的铁锭，运转身法的话勉强一锤还能砸下一指厚度。八成的么……”

“哆！”

器翁一声轻斥，“学者，悟髓也；用者，融通也。学，不悟精髓；用，照本宣科，蠢材也！《锻打运锤法》运气之术，外显为力；《凌罡踏煞踢斗步》踏位之法，身形演之。气不同脉，则力有大小；身不同位，则技分强弱。强大弱小，盖领悟也、融通也、组合也！”

器翁掉完书包，又是说道：“你刚才将砸锤与所学两式踢斗步结合，以身形步法蓄力，以砸锤发轫，才将那五成精金的铁锭砸扁，这就是一种领悟、一种融通、一种组合！”

“以我密器宫的秘术，以你现在的修为，加上你还算过得去的领悟力，只要领悟到位、融通巧妙、组合得当，别说是八成、就算是十成精金的铁锭也并非不能撼动！”

“运锤锻打只知砸而不知其它，与寻常打造锄镰的铁匠有何区别？领悟不到、融通不足、组合不逮，与那边天枢学院的三个蠢材有何区别？我密器宫的精髓恐怕你一辈子也学不到！”

“两年多的苦练，所谓厚积薄发，你的技艺也该升华了！”最后器翁说到。

“领悟，融通、组合……”听了这话，杨鹏不由得皱着眉头，低头沉思：“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

器翁所言，无异于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但这灌顶、这棒喝，也只是指出了他的不足，给了他一个方向。

更主要的是将他从现在的无助中拉了出来。

如何做，器翁并没有教给他。

这就看杨鹏的悟性了！

“四十八式《锻打运锤法》……”

杨鹏五岁成为了孤儿，八岁进入曳弓城的制器坊搬铁锭、运矿砂，十二岁便是深入十万大山，寻找他那失踪的娘，又是误入缥缈古道……他不怕吃苦，懂得奋斗，更会抓住每一丝的希望，来改变自己。

这次当高个少年拿出神锤，他以为自己没戏了。可是器翁的醍醐灌顶、当头棒喝又是给他带来了一丝希望！

尽管现在让他临阵磨枪，希望渺茫。但是他深深清楚，更多的时候希望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创造的！

只要自己不放弃，哪怕再小的希望都会引来光明的前景！

抓住每一丝希望，就会创造奇迹！

他现在自然不会放过这一丝的希望。

在这样的信念之下，他的脑际开始重头回顾那习练了两年多，大部分已经烂熟于胸的锤法。

一式式锤法如掠影一般在他的脑际划过。

四十八式《锻打运锤法》别看招式繁多，但总体上分为两类——阳锤和阴锤。

阳锤，锤招以磅礴大气、用力阳刚为特点，乃是针对锻料、变形、塑型，促使器胎外形变化而用。

阴锤，大多招式小巧、用力器里、偏于阴柔，重在影响甚至是重塑器胎的器质器理。

当然这只是粗略的区分，用阳锤改变器质器里也不是不可能，用阴锤塑形、变形也能办到。

看你怎么融通、组合使用了。

阴阳两类锤法各分“三纲二十四式”。其中：

阳锤分为砸纲、凿纲、劈纲三大类，每一大类有八式锤法。分别是：

砸纲八式：砸、打、敲、震、淬、回、轰、擂；

凿纲八式：划、挂、凿、磨、槽、雕、烙、镂；

劈纲八式：弯、切、捣、钳、抚、推、杵、劈。

其中：砸纲的招式大多用于锻料；凿纲的招式一般用于刻形；而劈纲的八式则是用于变形与塑型。

同样的，阴锤也分为“三纲”：碾纲、冲纲、轮纲，每一大类锤法也有八式。分别是：

碾纲八式：碾、压、延、揉、搓、戗、捋、团；

冲纲八式：点、透、辟、冲、疏、扩、孕、藏；

轮纲八式：堆、引、髓、固、造、节、轮、结。

这三纲中的招式现在杨鹏用的较少，但在将来打造更高级的兵器的时候则是所用极多，其中如轮纲八式每一式几乎都在兵器的蕴灵、藏灵、通脉、结轮中运用的到。

再比如冲纲中的“点”式，那是给兵器“点仓”必不可少的技法。要给那紫铁玄剑开辟小型聚能阵，必然就会用到这一式。

总体说来，阴锤三纲中，碾纲八式大多用于改变器质器理，冲纲八式用于缔结经脉、开辟器穴；而轮纲八式则会在将来兵器的结骨成柱，生成命轮方面发挥作用。

这些，杨鹏早已烂熟于胸，现在再度仔细地回味着，一张张经脉图、一段段文字说明、一柄柄不同材质、不同样式、不同作用的锻锤锤型及其功用、甚至是一幅幅执锤的身体姿势图，都是在他的脑中划过……

“器翁刚才讲：要砸扁八成以上的金精铁锭，以我现在的修为，和至今所学，并非不可能。但是这需要将其充分发挥出来，甚至是超长发挥！”

这需要领悟，甚至是顿悟！

升华自己！

但杨鹏也清楚，自己现在的时间有限，不可能全面开花式的去进行重新领悟，需要他排查，筛选。

四十八式《运锤锻打法》杨鹏固然是烂熟于胸，但有些招式目前他还并不能真正的运用。比如“砸纲”中的“淬”、“回”两式，乃是脱胎于寻常锻打的淬火与回火技法，分别需要运用到带有水属性或是火属性的属性锻打技能。

这两种技法因为他的修为所限，现在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来。

这样的招式他现在可以暂时放弃。

这就为他节省了时间、省下了精力。将时间、精力运用于那些他现在能够运用、经过多次锻打习练的招式。

这些锻打招式经过两年多的习练，单论单独的一式，已经超越了记忆、背诵、照图施展的阶段，临近升华；但距离器翁所说的领悟、融通、组合还差的很多。

杨鹏现在就重点重新排查这些招式。

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一次快速的重新梳理、回味，让他找到了自己的不足，对这些锻打招法、运锤技巧有了更加深刻、甚至是全新的认识。

所谓“温故而知新”，这在之前他根本没有这样做过。

他又是从这些招式中将那些目前不适合运用的招式剔除。

去重新领悟他认为对目前有用的那几式。

高个少年有神锤在手，一锤将那七成精金的铁锭砸碎已经无可置疑。他目前的任务就是在有限的锤数内，能将八成精金的铁锭碎！

或者如器翁所言，哪怕是砸出一个小坑也行。

从这个目的出发，需要他重新重点领悟的锤招其实并不多。他同时也是知道，以他现在的修为，单凭一式锤招根本不行。

这就需要像器翁所说的那样，找出能相互组合的几式、配合着他的踢斗步，以“组合锤”的形式达到目的！

渐渐的，他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这需要能够真正的领悟那几式锤招的精髓，这是第一步。

在此基础上，第二步：需要改变自己对锻打锻击的固有认识、改变影响自己已久的那些惯性思维，寻找出新的路径，从而将几式组合起来，有所突破，这就是器翁所说的“升华”。

第三步便是如何与踢斗步结合，发挥身形步法上的优势，通过对锻打方位的改变、锻打力量的蓄积、锻打技巧的增幅，完成那强大的一击！

理清了这个思路，杨鹏长舒了一口气。

要完成这，他更是明白自己还需要做什么。

那就是为自己争取时间！

“时间啊！”

他叹息一声，不由得抬头将目光望向了高个少年，“你最好慢一点，多给我点时间。”

不过杨鹏也暗怪那老奸商。

他从缥缈古道中出来已经两年了，老奸商教了他《锻打运锤法》之后，便是由他自己摸索，很少点拨于他。现在临阵磨枪、临时抱佛脚，未免有些勉强。

“哼哼，顿悟、升华是那么容易的？是谁能教的了的？顿悟、升华固然需要积累，但更需要刺激、需要压力！没有刺激，没有压力，你小子能成为大器尊？始终不过是一个打铁匠而已！”密器宫中，器翁喃喃，“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贪图你那点灵药、古兽血么？”

“他要砸了！”

猛地，不知是谁一声大喊。杨鹏看到，这时的高个少年已经用自己的精神力驾驭着那柄拳头大小的神锤，缓缓地来到了铁砧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