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槐 第190章 仪式感

离“屋顶”只剩下不到1米的距离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大家期待已久的一场重头戏。

建房在民间就有“上梁”一说，通常是在墙体快要完工的时候，需要在上面安置一根粗壮的横梁，这样的一个过程，俗称“上梁”。

“学斌，咱这匠人干活的速度还是可以的。我听咱村里人说，到了上梁的那天，主家都会请懂风水的人看日子，要不我提前回一趟周山村，请瞎子——治国过来给咱看看，选个良辰吉日，按辈分他还得叫我一声姑呢。”

“巧珍，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搞那一套封建迷信，现在都啥年代了，别神神叨叨的了，行吗？花荣人家是来帮忙的，她一个人怎么能忙过来呢？正是快吃饭的时候，你也不想想咋能走开身？”

“我知道你的意思，好像我关键时刻要掉链子似的，我这也不是人云亦云，但是既然大家都说了，应该是有一番道理的，这细节上不是还得注意吗？”

“胡扯，那些说辞无非是找个心灵上的安慰罢了，懂风水的就是研究透了人的心理，专捡大家爱听的话说，看风水的人误以为说的很准，其实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还信以为真了。”

“那也不一定，有时候看的也很准的，你看，从咱开始盖房那天开始就是小雨，你说这是怎么了？”

“瞎掰，刮风下雨是老天爷说的算，谁能当得了这个家？”

“算了，不跟你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信不信由你，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提前没给你打‘预防针’啊！”

学斌听到巧珍的话，高兴的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心里面被弄得疙疙瘩瘩。

又怕这个节骨眼上巧珍跟自己闹不愉快，要是她一气之下再撂挑子，也挺不合适。

“我呸，瞧你这乌鸦嘴，啥不吃劲说啥，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你是故意气我的是吧？你要想去请治国来看也可以，到时咱管人家一顿饭就行。”

“这还差不多，稳妥点总是没啥坏处”。

吴大有看到仓库上拆下的房梁也是有些犯愁，虽然是木制的，但是形状粗细不一。

“师傅，这些都是拆下来的，你看着能用就用，实在派不上用场的话，我再去买，咱能省就省点。”他回忆着学斌说的话，在那里冥思苦想，既要考虑成本，还要利用原有的物料，他反反复复地思索着。

仓库上被扒下来的的废砖废瓦，通过他巧妙的点缀，也算是各尽其能，放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丝毫看不出任何质量上的瑕疵。

他用匠心独到的手艺把每一根木料的用处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用独特精巧的方式弥补了材料上的不足。

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上梁。上梁是新建的房屋完工该上大梁的时候，这是主家庆祝新房落成的喜庆仪式。

村里有一种风俗——撒上梁馒头、招待匠人、鸣谢鞭炮，这些环节不亚于农村的婚嫁添丁，在老百姓的心里，这是一件大事。

新房落成的头一天，院子里围满了前来筹备上梁仪式的匠人和兄弟们。

学斌瞻前顾后，恐怕哪一点出了差错，他不得不请假放下手中的工作，给请来的工匠和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们备下上好的酒菜，一边商议着第二天上梁仪式需要注意的事项。

巧珍和花荣在满心欢喜地烧着蒸笼，忙着和面准备上梁用的白面馒头。

这上梁馒头也叫石头馍，不仅要选用好的白面之外，还要在面里包上小小光滑的圆石头，这种与众不同的馅料相互搭配，成了一种口口相传的风俗。

她们喜滋滋地在蒸好的每个热乎暄软的馒头上面打上了一点红色的胭脂，馒头顿时精神了许多，那装扮精致的馒头一个个整整齐齐的被放在篮子内，寓意着今后的生活圆圆满满，红红火火。

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儿忙活着准备上梁的事儿。这时，新建的房屋已初具成形。

房梁的摆放不能偏高也不能偏低，吴大有凭着经验，指挥着大家用粗绳慢慢套住梁的两头，墙头上的工人用力，缓缓向上提升。

直到把那悬挂着的横梁稳稳当当摆放到屋顶合适的位置，待主梁牢稳，其余的构件就不在话下。

大家谈笑自如，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木制的房梁架构在叮里咣当的声音中全部安装完毕，它们被牢牢印证在了这所房子之上，成了有用的可造之材。

终于在横梁就位的时候，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响个不停，大伙儿坐在学斌写好贴上去的红色对联的房梁上，精神饱满地高声呐喊：“上梁了，上梁了。”

学斌提着上梁的馒头，那承载着期待与幸福的满满一篮石头馍，写在他历经风雨的脸上，那里面有苦涩的汗水，也有奋斗的艰辛……

那馒头也是满怀豪情，欢喜雀跃地迎着房梁的方向露出了笑脸。

对于现场人来说，那震撼人心的场面无法用言语描述，那样似乎太过贫乏。

那一刻，对学斌而言，注定是他人生中无法忘却的记忆。

学斌望着眼前这凝聚着自己心血的第二套新房——瓦房，他心里感慨万千，不禁热泪盈眶，这里面有太多的不易，这是巧珍心里的一个愿望，为了她，他做到了。在村里，家里有瓦房也算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遇到新房上梁这样喜庆热闹的场面，对于村里人来说，抢吃石头馍是一件极其幸福而又难忘的事情。

学斌满脸喜悦向人群扎堆的地方多抛上几个这样的石头馍，瞬间就被一抢而空。

那沾着喜气的石头馍在平常很少吃到，此刻，也更显得物以稀为贵，这样的香饽饽搭配着大锅菜也能吃上好几个，只是吃的时候要当心，免得咬住了里面的石头，碰的牙齿咯嘣咯嘣响个不停。

大伙躲闪不及，那些石头馍也调皮地不时砸到乡亲们的身上，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他们捧腹大笑，像成熟的稻谷眯着眼睛乐呵呵地笑弯了腰。

有的落在了泥土上，却依然被人笑眯眯地拾起，用手轻轻擦掉上面的灰尘，吃得津津有味。

一挂清脆的鞭炮声再次噼里啪啦的响起，学斌满面笑容把提前准备好的水果糖，瓜子，花生放在篮子里，从空中纷纷抛撒。

“吃糖了，吃糖了，今天，非常感谢乡亲们前来捧场。”

“快来抢呀，要不都没有了。”热闹的人群欢呼着，簇拥着，沸腾着。

也许，对于大人们而言，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凑个人气，凑个热闹。

可是，对于孩子们来说，看到上面的撒糖了，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生怕又会错过。

随着不断抛撒，他们也欣喜若狂地使出洪荒之力加入了哄抢的队伍。

他们你挤我扛，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兴致勃勃地去抢地上意外得来的小零食，争吵声，吆喝声，汇成一片欢乐的。

虽然只是最为普通的水果糖，还有再平常不过的花生与瓜子，但开心依旧写在现场人的脸上，乐此不疲，直到上梁结束。

孩子们把拾到的战利品兴奋地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比一比谁得到的多，那架势像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巧珍熬上一顿大锅菜，款待大家，她天不亮就开始准备，肉菜里豆腐粉条必不可少。

新房终于完工，吴大有与帮忙的众人，共同分享着学斌一家带给他们的喜悦。他们满脸欢笑地吃着喝着，一边满是感谢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