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槐 第286章 阿秀离世

与其让学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如趁早脱离苦海，这对彼此都是最好的解脱。

也许两个人的结合从公婆的介入就是个错误，爷爷奶奶在时，自己还能得到他们的护佑，现在呢！面对公婆的猖狂，无休止的摧残与折磨，她不想再多说一句……她忍够了，也受够了……

阿秀被唐有才这么一闹，她渐渐开始神志不清，出现昏迷状态，咽部的痰鸣声，让她的呼吸加快，不清晰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呼唤着巧珍的名字。

“巧珍，我……。”阿秀睁开沉重的眼睛，用力寻找着巧珍的身影。

巧珍未语先流，双手抚摸着阿秀的脸庞：“娘，我在这儿。”

“好孩子，娘……娘怕是不行了，今后……恐怕……不能再陪你了，你要……答应……我，要好好活着。”阿秀粗糙的双手抚摸着巧珍的长发，嘴唇不停话地颤动着。

巧珍泪眼婆娑，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娘的手背上，她声音哽咽着：“娘，你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也不要再花那冤枉钱了，临死之前，娘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你……你要务必牢记。”阿秀一字一句地说着，那柔弱无助的表情更显得苍白无力。

巧珍悲从心来，把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感受着母爱的温柔，嘴角挤出了一丝苦涩酸楚的微笑：“娘，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巧玲这么多年不知道过得怎样，我心中一直惦记，清明过节，只要她能来到我坟前烧个纸钱，我……我就死也无憾了。”

“娘，你放心，我会把巧玲找回来的，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对她牵肠挂肚。”

“平安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他在咱家是最小的，现在也慢慢长大了，咱村里和他这般年龄的，都有人说媳妇了，我这一走，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娘，弟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哀痛的无法自拔，那被撕扯的七零八碎的心像一把生锈的刀被残忍地割开，那无法言说的话语从伤口流淌，撒落了一地忧伤。

“巧珍，我可怜的孩子，让娘再好好看看你，来……，扶我起来。”巧珍扶起阿秀的身子，把她瘦小的身子揽在怀中。

阿秀看到巧珍梨花带雨的模样，颤巍巍地帮她擦去眼上的泪花，用哆嗦的右手取下了左手无名指上出嫁时的戒指，戴在了巧珍的手上：“巧珍，娘这一生没啥本事，让你受苦了，弥留之际，也没有什么最后留给你的，这枚银戒指是我嫁给你爹时，你外婆给我的，你戴着，想娘的时候看看，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巧珍望着娘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每一道都镌刻着无情的岁月留下的沧桑，岁月的冷风，把娘的头发吹白，她浑浊无神的眼睛饱含着期许，有太多的放不下。

阿秀两眼凝视着远方，眼眶中流下了几滴清泪，不时地滚动着，那泪水中有几许恳求，有无尽的心酸，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更有对生命走向死亡无能为力的绝望。

“巧珍，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学会坚强，守护好你的那个家，再苦再难，也要把那仨孩子拉扯长大，你公婆年龄大了，辛劳一生，也不容易，对他们要以礼相待，多宽容理解，学斌上班忙，脾气不好你要多体谅他的难处，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成一家子不容易，夫妻两人要同心同力，记着——家不能散，家是根基。”

“娘……你别说了好吗？”巧珍听到娘真情流露的话语，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

娘到现在还考虑着公婆和学斌，心中还是牵挂着自己，不要和学斌过下去的想法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她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没有能力保护好爹娘。

可是孩子怎么办？母亲的话又像匕首一样刺痛着她的心灵，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巧珍，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脾气又倔又直，娘你知道你这心里苦，今后说话也要想好再说，要不很容易吃亏，要让自己坚强，把这个家撑起来，你答应……娘，答应娘。”阿秀像一枚枯叶飘飘洒洒落入泥土，投进大地母亲的怀抱，似乎所有的过往都化成了一捧尘土。

“好，娘，我答应你。”巧珍早已泣不成声。

这声音有对娘的依恋与不舍，这声音有娘裹着三寸金莲的小脚，操持家务，养他们姐弟五人的磨难与心酸，岁月中结出坚硬的果子，让她像娘一样从柔弱走向坚强，看似随风飘摇，却像树木一样坚韧，将根基一点一点渗入。

一缕光投进土窑洞，反射出微弱的光芒，阿秀松弛的眼皮之下，散开了一道缝隙，这最后的光照入她的心里。

“巧珍，你看那云发出的光真好看，你外婆还有姥爷脚踩祥云来接我来了，我好像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阿秀嘴巴动了动，突然头一歪，慢慢闭上了双眼。

“娘，你不要走，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娘……”巧珍失魂落魄地望着娘僵硬的身子，她肝肠寸断地哭喊着，双膝跪地倒在了娘的身边。

巧珍心灵的天空变得异常黑暗，她哭得红肿的双眼，一片模糊，心脏也变得异常沉重。

她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似乎进入了无底的黑洞，花在凋残，草在哭泣。

一个声音在心底呼唤：“今后，我再也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

“青青的草原，星星在闪亮，梦中妈妈的脸，在为我牵挂，为我向苍天祈福祝愿，她在遥望远方的天边，亲爱的妈妈，额吉；她在遥望远方的天边，洁白的月光，照在我的脸庞，母亲的眼睛，在我梦中闪亮，多么思念我的母亲，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她亲眼目睹着娘艰难而又痛苦地离开人世的那一刻，那悲痛犹如刀割，再多的眼泪和悲伤也换不回娘走向另个世界的脚步。

一切是那么静谧，似乎在营造一种庄重肃穆的氛围，只有周围嘤嘤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