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剑 第一章 小傻子

腊月末，年关将近。

话说，坐落于东海之畔的牛家村。

前些天，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傻子！

这家伙啊……

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

只是样貌生得白白净净，衣着鲜亮。

当然了，说他是小傻子，那他这个人自然也是极傻的！

任其生长有再好看的皮囊又如何？

整日里只会杵着一双斗鸡眼儿朝天空傻笑。

笨憨憨的样子，自然也不会招来村里姑娘们的待见。

当然了，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的审美嘛，不能以常理度之！

这不是？

牛家村，就有这么一个人……

那就是家住在村子西头儿的族长家的傻闺女，年方二八，却最近才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片子，豆蔻少女外加黄花大闺女，长相上虽然土气，但精气神却生得极其饱满的秀琴妹妹——牛秀芹。

要说起这二人之间的缘分嘛……

咳咳，不对！

他俩暂时还没有一腿呢，所以应该还算是单相思吧。

那日，她明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喜欢上了他的侧颜。

那张棱角清晰，骨骼饱满的英气面庞，再配合上通透如皎玉的白净皮肤，可算是让这个生在乡下的小丫头片子，豁然间增长了见识。

从此以后，不吃猪食，要啃细糠的少女暗自立誓——今生今世，一定要把那个样貌生的极好的小白脸儿弄到手。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下一代！

毕竟，老牛家苦于相貌土气已久，早就需要一个长相俊秀的女婿，从而达到支撑门面的目地了。

现如今，总算是让秀芹姑娘在牛家村附近给逮住了一个，这还能让他给跑了？

于是，从那天起，秀芹姑娘就开始了对那个小傻子的穷追猛打，平日里总是以一个“舔狗”的姿态出现，潜伏在小傻子的周身十丈范围左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小傻子大抵应该是真的疯了……

瞧着他那天真无邪的面容，秀芹姑娘曾三番五次的想要鼓起勇气上前表白，却又总在最后一刻泄了气。

而这一泄气，便拖了很久。

……

腊月廿九，临近年关。

村子里张灯结彩，新年的氛围也变得愈发浓郁。伴随着外乡游子们的归来，这个平日里虽说多少会有些冷清的村落，此番也总算是热络了起来。

一架高高的木台，在两日不到的时间里，在村落的正中央搭建了起来。

却不是用来唱年戏的。

而是……

“下一个，牛大力！”

一个高亢的声音，骤然从木台之上响起，瞬间便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下一刻，台下的繁多人群里，突然传出了一阵躁动。

“诶呦，谁啊，这么畜生？”

“慢点儿，慢点儿，小心着点儿诶！”

“啊？别太用力，我快受不了了，啊……”

吐槽声、叫嚷声、哀嚎声接连不断，台下的人群之中，此刻就仿佛潜藏有一头下山的猛虎，被点到了名字的少年，丝毫不顾及前人的感受，只是一味地横冲直撞。

片刻过后，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骤然从拥挤的人群之中猛然冲出，看上去约么着的有个十五六岁的样子，大抵还算不上成熟。

牛大力手舞足蹈。

“我、我在这儿呢，来了来了！”少年高声吆喝着，仿佛是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似的，一蹦一跳，每一下都足足有三尺高。

他快步朝台上跑去，神色之中，兴奋与期待早已难于言表。

显然是对今日之事，牛大力胸有成竹。

只见，在那个搭建起来的高高木台之上，此刻正有一个身着黑色长袍，腰配制式铁剑的中年侠士，肃然而立。

随着少年的叫嚷，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神情表现，皆是显得无比亢奋的少年。

然而，黑袍侠士只是微微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的筋骨，紧接着便失望地摇了摇头。

“牛大力，你不用上来了，下一个。”黑袍侠士冷漠地说道。

他没有去理会下方少年的失落神情，只是自顾自地低下了脑袋，看样子是要直接跳过牛大力，去接着点下一个名字了。

少年顿时如遭雷击！

闻言之后，原本还十分活泼的牛大力，瞬间呆滞当场。他怔怔地看着那座木台之上，那位颇有些仙风道骨意味的名门侠客。

一时之间，沮丧、失落、羞耻、恼火等多种的情绪，涌上心头。

于是乎，这位现如今还远算不上成熟的少年郎，面红耳赤。

……

“吁……”

人群之中，恰逢其时的响起了嘘声一片。

很显然，在场的大家都很乐意见到别人家的孩子吃瘪，尤其是在今天！

尤其是鲁莽的牛大力！

毕竟，今日可是一年一度的铁剑门选拔啊！

被黑袍侠客选中的人，各个儿都有着出人头地的机会，甚至是……

成为仙人的机会。

如此一来，身为那种见不得身边人好的“穷亲戚”们，台下的这些人啊，哪个还不希望茶余饭后的，能多些笑话、谈资了？

此时此刻，那位站在台上的黑袍侠士，可是正儿八经的铁剑门剑修啊！

他就是传说之中，那种有望能够御剑腾空的仙人，铁剑门人！

要知道，地处于泉州东部的牛家村，自古以来就位于铁剑门的势力范围之内。而这名动一方的铁剑门，又隶属于天下闻名的东岳剑炉，是传言中那位斩杀过六境大妖的东岳山主“李夜”的附属势力。由此可知，铁剑门的江湖地位，是何其超群了！

所以，今日的这场大选，对于这些久居乡下的“井底之蛙”而言，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可是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

“下一个，牛铁剑？！”黑袍侠士终于又喊出了名册上的第二个名字。他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手中的点名册，一时之间，竟也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什么情况？

难不成还有人专门为了得到考官的青睐而改名“铁剑”？

好吧，自然是有的。

而且，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

只见，一个相貌硬朗的少年步伐沉稳，被叫到了姓名的牛铁剑，并没有表现得像先前的牛大力那般鲁莽。他昂首阔步，气质决然，表情不悲不喜的走到了木台之下。

黑袍侠士见到了那个走出人群的硬朗少年，原本还失望的面容，随即就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个好像还有点意思！

上下打量一番，牛铁剑的自身根骨尚可，且气息表现得颇有韧性，若是入门苦修……

兴许会有一番作为！

“接着。”黑袍侠士一挥衣袖，当即便将一块黑色的测试灵石从手中甩出，直直地扔向了下方的少年。

牛铁剑的反应速度极快，对于这第二关的测试，他显然也是提前做过了一定的准备。只见，少年几乎是不付吹灰之力，抬手一把便握住了那块专门用来测试修行资质的地脉灵石。

他抬起头，刚想问问这块有些发烫的灵石该怎么使用，结果……

“噌！”

一道白光骤然亮起，瞬间便将手握灵石的少年，给团团地包裹在了正中间。

黑袍侠士见此一幕，他满意地对牛铁剑点了点头，说道：“少年，你还算有些修行资质，既然与我铁剑门有缘，那现在就跪地拜师吧。我可以带你走上真正的修仙之路！”

硬朗少年闻言愣了一下，原本还刻意表现得颇为沉着的牛铁剑，此番在反过了神来之后，顿时便欣喜若狂了起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磕烂的环节了。

“砰、砰、砰！”磕头声十分响亮，而人群中也是自然而然的，又响起了一阵躁动。

很显然，在这些村民们眼中，能够被仙人选中，就已经是此生天大的机缘了。

可遇而不可求！

霎时之间，艳羡声不绝于耳。

“我就看铁剑这小子行，不枉我当初揍他那一顿。”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村民，嘿嘿笑道，显然是对于自己曾经揍过“神仙”一事，颇为满意。

“就是就是！铁剑这小子，不愧是我侄儿，铮铮铁骨，气若青牛！便是书上说的天选之子，恐怕也不过如此了。”一位说书先生模样的村民感慨，听其言辞，在辈分上应该是牛铁剑的叔叔。

“哇，铁剑哥哥好厉害！我好喜欢……”一个属于少女的尖细嗓音，豁然响起。

话音未落，周围的所有人就开始纷纷向说话之人，投掷以鄙视目光。

这个绿茶……

怎么哪哪都有她？牛兰花……

这些赞美声，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此刻，听在了那位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的晕头转向的少年耳中，也就难免感觉有些飘飘欲仙了。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颇有节奏的狂笑声，兀地从围观人群的最后方，突然响起。

只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傻子身着锦绣白袍，款款而来。

陈萍竟是不知为何，独自一人溜达到了这座牛家村的最中央来。

也就在无意之间，意外地惊扰到了这场正在进行的铁剑门选拔大会。

…

台上，腰悬铁剑的黑袍侠士，眼神一僵。

在感受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精神状态异常以后，神情中多少有些不悦的中年男人，缓缓地抬起了右手，他的掌心悄然间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仿佛马上就要出剑了！

沉吟片刻，黑袍侠士目光一凛，他看着疯疯癫癫的陈萍，语气冰冷地出言质问道：“这是谁家的傻子？速速出来认领。否则，亵渎大会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