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风云 第1567章 尊严之死

十月十一，天飘大雪未止，盛京皇城城门轰然倒塌，无数洪堂士兵展开阵型，一步步平稳推进。

其间，有那深埋雪底、或是躲在阴暗处、亦或伪装死尸的大清士兵，间或跳出来，妄图给洪堂军队带来些微的损失，不过在洪堂士兵娴熟的配合下，一一授首。

“殿下，末将无能，怕是无法再护佑两位殿下周全了！”

“末将斗胆，请两位殿下移驾！”

身上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伤口，只觉浑身无处不痛的巴彦，狼狈地出现在皇宫之中，对着宫中孤零零对坐下棋的两位亲王发出恳求。

“……”

“啪！”

一枚围棋棋子落地，济尔哈朗亲王抬头微笑，轻描淡写地对代善亲王说了一句：“你输了！”

“是啊，我输了！”

代善亲王投子入匣，颓然认输，同时回头左视殿下跪拜的巴彦。

“辛苦巴彦将军了，之前我们两个老家伙就说过了，我们不会再退一步，你就别管我们了！”

城外厮杀声越来越近，甚至都已经能够听见士兵们短兵相接等刀剑相交所发出的金属撕鸣。

“不过巴彦将军，本王还有最后一道命令下达。”

“巴彦听令！”

“末将在！”

“盛京城破已是事实，我军拖延汉人军队的任务也告一段落。”

“然则我大清幸存将士乃百战精英，已于战事之中证明了他们的价值和忠诚！”

“败局已定下，我大清男儿当死得其所，不能再做无畏牺牲，孤本王决定。”

“大清盛京昂邦章京巴彦即刻带领我大清残余将士自北城突围，与北归的大清王师汇合！”

“殿下，末将不从命！”

巴彦先是一惊，随即便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反驳。

“两位殿下不走，末将身为盛京昂邦章京，更是不能走了，守御盛京城是末将职责所在，丢了盛京而末将苟活，便是逃回隆安府怕也难逃睿亲王殿下军法处置，且还徒让子孙背负骂名。”

“大胆！”

原本一直以来都还亲善的济尔哈朗亲王，听闻巴彦的反驳之言，当场怒发冲冠：“我等老朽之人死便死矣，反正也无法在再为我大清做出太大贡献，可是你们尚且年轻，徒留此空城牺牲阵亡，看似成就了你们的忠义之名，然则实际却是对大清不忠不义之举！”

“我大清如今何等形势，尔等心中还不明白吗？我大清风雨飘摇之际，隆安府以北国土也非良善之地，正是你们大清健儿发挥大用之时！”

“与其陪着我们两个糟老头子，还有这一座死城去送死，却不如留下有用之身，记住这份汉人带给我们的耻辱，在日后为我们报仇雪恨！”

“……”

济尔哈朗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格外严厉，让原本意志坚定的巴彦，在其一顿呵斥厉骂之下，渐生几分不敢直视对方的感觉。

“汉人有云大丈夫能屈能伸，或许此番突围北归，你们会受到王师和诸位大人们的鄙视、追责，可相较于我大清万世基业，你们所要经历的那些个委屈与痛骂，又如何不能忍受！”

“末将、末将……”

“别磨磨唧唧的，你不想想你自己，但是你也得想想你麾下的将士，他们有家有业，固然尽忠守节是身为将士的本职，但是在本职之外，他们也还背负着身为儿子、父亲、家人的责任！”

“就这么定了，现在巴彦将军你就去组织人手，从北城出去，能否突围，那就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至于我们两个老头子，早在你进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服了毒药，身为大清亲王，却是不能成为汉人俘虏，同时也算是给你们减轻负担！”

代善亲王语气说得轻松，但是话音之中却是充满了悲观与洒脱的矛盾情绪在，而其喝下毒药的事情，更是让巴彦大惊失色。

“殿下！”

巴彦心中悲苦，却又被被其死死压下，此时两位亲王所需要的，并不是看似同情的语言行动。

“走吧！走吧！”

几乎带着恳求之意，代善和济尔哈朗两位亲王，对巴彦做出催促，而他们两人苍白的脸上，也正冒出可见的汗水，显然是他们所服食的毒药开始发作了。

“末将告辞！！”

两位亲王的敦敦教诲，加上为了不给撤退大军留下把柄提前服药的行为，最终还是打乱了巴彦死守的决心，在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抬头额头上已是渗出一道血印。

起身转头便走的巴彦，不敢再回顾一眼，他害怕自己在看到身后两位老人之后，忍不住再留下来。

“传令下去，全军随我突围！”

“命巴山、吴守进为前锋，打通北城门外之汉人阵地。”

“其余将士随本将一起，挡住汉人军队的攻势！”

皇城失守已是事实，但是巴彦手中并非无有人手，虽然历经近十日交手损失惨重，可是大清军队在皇城以北的城防重地，依旧还有数千大清将士可堪一战。

放弃了皇城之后，洪堂军队的攻势更加迅速，很快便将整座皇宫给掌控勒下来。

“嘿，可真是便宜了这两个老小子了！”

大清皇宫之中，两位至死都还保持着仪容仪表，端坐在大清皇座一左一右的两位亲王尸体，最终被哄她不够军队给发现，并保存了现场直到尚可喜他们的到来。

孔有德既有惋惜，又有几分老怀大慰之情，发出不甘心地感叹道。

“人死为大，至少在最后一刻，他们的选择也配得上他们身为大清亲王的身份。”

尚可喜无悲无喜，放下以前，或许他还会为有了此等功绩而兴奋，为多年心愿得尝而自豪，但是现在洪堂军队在他们带领下，建立了一道又一道功勋，在他看来本就应该如此而已，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加紧攻势，防范大清残余份子狗急跳墙突围！”

同时，尚可喜还不忘叮嘱身边士官们一句：“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了最后这一步咱们越是得办的漂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