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风云 第1881章 御书房之议

大洪朝民间的出海潮，对于洪朝当朝权贵家眷们来说，只是他们对洪朝洪宪陛下的一次试探，最后结果让大家心中暗乐不已。

“陛下，您真要大肆分封爵位出去吗？要知道，南洋群岛上封设的一大半贵族都是目不识丁的草莽，甚至不少之前都还是海寇、土匪，这不是让外国看我朝的笑话吗？”

“我央央天朝帝国数千年历史，就没有过这般儿戏的做法！！”

洪朝当今朝堂上，仍是少不了真正儒家学脉的弟子，一旬一次的大朝议上户部左侍郎董仲永慷慨陈词，向洪宪帝分析海外分封制度的种种弊端，试图让洪宪帝收回成命。

“董侍郎此言差矣，君不见陛下半百年前也不过是草莽出身，我朝百姓缘何又不得追随陛下风采，为我朝于海外开疆拓土，船样我华夏之威仪。”

大元本土出生，又从战场上一步步提升上来的兵部右侍郎冯正当场站出来，正气凛然地拉起洪宪帝过往经历大旗，反驳董仲永的分析。

也只有冯正这种根红苗正的官员，才有胆子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洪宪帝的出身而不担心洪宪帝的怪罪。

“敢问冯侍郎，我朝百姓海外开拓，人员何来？以我户部调查，如今平均每月出海闯荡之船队有14艘，每艘搭载船员、税收并家眷130人，也就是说每月我朝净流出人口近2000口以上，一年下来便有人。加上如今我朝与南明朝廷的战事进入生死关头，急于求活的南明朝廷几乎征召了其统治版图中的所有男丁入伍，不惜一切代价欲要死守川、云贵、江浙等地，我朝每次战士损失不下万人。”

“一名男丁从出生到正式成年，耗时需要十六年，男丁如是消耗下我朝征兵已是困难重重，想必冯侍郎在兵部应该不会看不到这些数据吧。如今再有大批人口外流，已是开始影响我朝民间耕种人口了，北方各省皆有上报今春开始有土地荒芜的迹象。”

董仲永敢站出来，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随着他将一份份翔实的数据说出来，便是冯正等有心反驳之刃，也不得不认同对方某些观点确实正确。

“诸位爱卿，困难是短暂的，等我朝勇士将南明朝廷彻底征服以后，这些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大家不要只看眼前得失，而是要放眼百年之后，我炎黄子嗣在万里之外开辟疆土，传播我华夏数千年文化，未来我洪朝版图又将何等庞大！”

“便是现在，我朝分封有功人士，也不是没有收益吧。别忘了每一块版图被我朝承认，不但需要承认我朝统治，同时还需按照版图大小上缴一应税负，这些被你们户部收进国库的银元，你们可赖不掉的。”

洪宪帝李天养可是旗帜鲜明支持国人出海建立殖民地的，此时哪怕面对种种困难，也不会让动摇分毫，越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李天养越是想要在重活第二世的短暂时间里，给自己留下一个千古一帝的美名。

甚至为了让华夏百姓能够改变他们留恋故土的习惯，李天养连自己心爱的次子都被他给发配出海外去了，如今算来距离齐王出海已是一年有余，至今还没有一个消息传回来，让守在宫中的皇后陈羽墨每次看到洪宪帝，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一次大朝议在诸多朝臣分成两排的争吵中过去，最后胜利者自然是有洪宪帝做后盾靠山的鹰派人士，等到朝议之后几位洪朝当朝公爵们一一造访洪宪帝的奉天殿御书房，让本来清净得御书房变得乌烟瘴气。

英国公甘大彪如今挂着一个户部尚书的职务，实际上一个月里基本不去办公，现在就喜欢躲在自家宅子里逗弄孙儿辈，颐养天年，日子过得比李天养还要逍遥。现在的他头顶已然秃了一片，一把白须挂在下颚，正当着洪宪帝的面吞云吐雾，甚是逍遥。

“我说陛下，咱家4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按照你当年承诺过的，我英国公这位置只能有一人继承，其他人等到成年之后只能做一个富家翁，连官场都不能进。这本来我心里是不大愿意的，但是好歹咱们跟着你这么些年，听多了你那一套大道理，你本人呢也确实说到做到，连自己的儿子都给发配到海外去了，咱们也不能做的比你差。”

“但是我就觉着吧，家里其他三个孩子也都是好孩子，若是不能有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实在有些对不起他们啊！今儿呢跟杰哥、老赵他们几个一起过来，也是想问你一句话，若是我们几家这些弟子出海，闯荡出点成绩，你是否也能给他们封个爵位呢？”

郑国公吴杰已是古稀之年，在他们自小一起成长的伙伴中，他算是年纪最长的一拨，现在却仍是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发挥余热，与甘大彪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生活态度，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却是难得地站在了跟甘大彪一样的立场，至于其他如齐国公章宇彦、冯国公吴虎等人，此次难得地意见统一，这也是大家难得一起走近洪宪帝的御书房里来。

“哈哈哈，就知道你们这些老家伙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要不是为了你们家里那些败家子，怕是难得来找我聊天。”

李天养自从登上了帝位之后，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就很少会单独来找自己聊聊了，一来自然是天威浩荡，主上臣子那一套李天养固然说过他不在意，可是吴杰、章宇彦他们又哪里可能真不在意，多了很多礼节之后想要轻松畅聊已是不可能，大家自然不愿来找这个不自在了。

二来也是因为李天养对他们这些功臣们固然不错，该给爵位的给爵位，该赏赐的赏赐，但是洪宪朝的爵位看起来高大上，可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每月多个百十块银元，对于如今家大业大的诸人来说杯水车薪。然而李天养除了给予大家这些回报之外，对于他们的家人约束反而比其他普通人家更严厉，比如各家子弟三代之内不得踏足官场，不得在京城经商等等，却是把各家子弟圈养在了京城里。

如果说年轻的时候，大家跟着李天养一起打拼，或许是为了闯出一番事业，也有那么几分理想在，可到了如今已算是功成名就了，大家年纪逐渐朝着最后归宿奔行了，大家自然也开始为家人做好打算。现在倒好，本该大家攫取胜利回报的机会，洪宪帝却是翻脸无情，虽给了大家回报，但是相比大家的付出，谁人心里都会有点疙瘩，对李天养有些怨言。

李天养有国家机器作为耳目，虽然没有针对各家功臣的意思可下面的情报依然纷纷递呈上来，对于各家的心思也多多少少了解，可他作为有心要名扬青史，做那千古一帝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让步的。当然，如今他的分封计划，其实也有弥补一下各家的意思，只是分封制度都已经执行了半年有余，各家却还没有动静，让李天养暗暗为他们着急不已。

“说到这个事情，本来我还以为你们大家会鼎力支持，在这一宣言布告天下的时候，你们大家会首当其冲派出子弟捧我的场，却不成想你们一个个的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勇气，直到现在才找上门来，实在让我失望啊！”

“我既然敢将宣告公之于众，本身就是我的态度，你们这些家伙枉费跟了我这么久，何曾见过我说话不算话，嗯？”

“我现在把话给你们挑明了吧，只要你们家里那些个混账玩意自己有本事，他们在海外干出多大的事业来，我就敢封他们多大的官爵！！”

李天养斩钉截铁的一番话，算是彻底打消了各家的顾虑，越是身处高位大家的一举一动都需要谨慎，尤其是在洪宪帝这位截然不同的帝皇面前，哪怕大家跟随左右数十载之久，可很多时候大家都仿佛完全不了解他一样，比如他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出海外，任其自生自灭，换做是他们任何一人怕是做不到如此果决。

“嘿嘿嘿。”

甘大彪对李天养貌似徉怒的表情早就习惯，在得了明确答案后，奸笑着贴到李天养面前，巴巴地继续问道：“我说陛下，反正现在也没外人，你就给咱指条明路，看看到底咱家这些小兔崽子往那个方向，更有出路呗？”

若要问这个时代谁人对汪洋大海更加在意，怕是欧美那一群依靠海洋发家致富的洋鬼子帝皇们都想不到，远在万里之外有那么一位帝皇，每年花费巨大代价在制作一副当时最翔实的海图，在搜集每一处展现在大众眼前的新陆地、新岛屿。如今收在洪朝书库里关于海上的书籍、地图，已是能充满一座奉天殿了，年纪过了60的李天养每月都要花至少一日的时光呆其中，了解海洋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发现的新地图。

“就你这家伙猴精猴精的！！”

李天养笑骂对方一句，他更喜欢甘大彪此时与他对话的态度，坐上帝位之后他才真正明白孤家寡人这个词语所包含的意思。

“算了，这些年来我确实也亏欠大家，给你们指条明路算是一点补偿吧。”

“来人，去书库将最新一版海图给我拿来。”

“喏。”

门外守候着的宫女应声下去，半盏茶功夫端着厚厚一叠牛皮纸，放在御案上后转身离去。

李天养拿起图纸铺开，并示意甘大彪、吴杰和章宇彦等人靠过来，让大家端详这张花费了洪朝无数海人心血的杰作。此时这张地图上的图案，与后世的世界地图已是多有相似，至少比西洋所谓的四海勘舆图更加贴近现实，除了北冰洋一带、南极如今还无法考据外，其他诸如南北美洲、澳洲、非洲的版图已无限贴近真实了。

李天养指着澳洲这一块大陆，对吴杰他们介绍到：“这块澳洲之地，如今之后我弟天生占据了北部数十万平方里富庶土地，相比本土土地而言不过区区一角而已。这块大陆没有土着存在，只要你们的子弟安然抵达本图，随便都能捞到一个县男当当，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而且这块大陆正好位于赤道附近，其后全年适宜耕种，最是适合你们家的弟子开拓疆域了。”

“那我们家的孩子登陆这澳洲，会不会引起陛下弟弟不喜呢？”

郑国公吴杰依然有所顾虑，颇为担心地问了一句。

“哼，我这个弟弟啊，志大才疏，当年我提点他在澳洲立足，这么多年下来他在没有一个对手的情况下，竟然人口不过50余万，开发土地不过百万亩，真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块肥美的土地。若非看在他是我弟弟的份上，我早让人出冰，给他一个教训了。”

“而且我朝外卫上报说，已经有西洋人注意这块土地了，南洋这一年多来让他们疲于奔命，版图缩小不少，逼得他们不得不继续开辟新的航线。与其便宜洋人，让他们在澳洲立足发展，倒不如咱们自己人前去发展，抢在他们前面将肥沃的土地开发起来，同时做好准备防备对方的到来。”

“我就一个要求，西洋人都是一群贪婪的家伙，他们在非洲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吧，一个不把人当人的文明压根儿不值得我们华夏尊敬。”

这些年西洋人在远东的处境实在不好，除非那些懂的在洪宪帝面前表示臣服，在其境内循规蹈矩，看起来是真正商人的存在还能够有几分优待外，其余诸如某某总督的家伙，甚至都见不到李天养的面，全权被礼部官员敷衍打发了。

“这个完全没有问题！！”

吴杰在对待洋人的态度上，从来跟李天养是穿一条裤子的，早年间他无数手下丧命与西洋人之手，知道如今他都记得。

“那咱就去这里？”

甘大彪抬头，对着几个老伙计问道。

“听陛下的准没错！”

“就是。”

“就这么决定了。”

“回头我就让小兔崽子准备。”

众人一个个笑开了怀，纷纷表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