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维术士 第4018章 旧页落幕

街尾的事，其实只是整个末日大事件下的一个小小缩影。

类似的情况，在很多地方都在发生。

黑暗的虚空中。

一艘巨大的镜船裹挟着璀璨的流光，迅速的划过虚无的漆黑空幕。

若是细看，能发现这艘镜船上的每一个镜面里，都居住着一个文明。

而每一个文明，都拥数以亿计的生命。

相比白日镜域的其他族群，可能一个生命数量仅破亿的文明，算不上什么大文明。但要知道，这艘镜船可是由数不清的镜面组成，换言之，若究其总量的话，这艘镜船可能承载了无以计数的生命体！

而这艘镜船，正是在镜域赫赫有名的——万游森林号！

万游森林号内号称有“万族”，这或许有点夸张。但就算没有万族，千族肯定是有的。

因为，此时在万游森林号的船长会议室里，就来了近千位长相各异的代表，它们正是万游森林号上各族的代表。

它们姿态各异，有的轻轻攥着翠绿叶片，身姿轻盈如精灵；有的看似人类，但却与身旁树木融为一体，树皮成了它们的肌肤，枝叶化作它们的肢体。

有的全然没有常见的人形轮廓，完完全全呈现出草木的形态，舒展着藤蔓与花蕾；甚至还有一团由无数孢子汇聚而成的生灵，看似松散无序，却又时不时聚合成生灵模样……

此时此刻，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灵，都汇聚在了一起，听着一位兽形长老的侃侃而谈。

“厄难将至，末日终临。我们必须要考虑后路。”

“未来镜难道还不是后路？”飘在空中的木叶族长老问道。

“梦之晶原的确是后路，但在我看来，属于最下策。”兽形长老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最上策是解决厄难木偶的难题，但这是连拥有伟大存在的歌森镜域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更何况是我们。所以，我们能选择的只有中策或者下策。”

“下策刚才我已经说了，是未来镜；而现在我要说的是中策……”

“中策就是驾驶万游森林号，离开白日镜域！”

兽形长老的话，引起了会场内一片喧哗。

“安静！各位听我说，我们万游森林号和其他镜中族群不一样，我们生活在镜船上，而镜船能够自由游弋于镜域虚空，换言之，只要我们能找到穿梭到其他空间的跃迁站点，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树人歪着半人头颅，看向兽形长老：“可是离开了白日镜域，我们到哪里去寻找聚合能？”

浑身散发着香气的趋香族长老也皱着眉道：“没错，你们是来自荒蛮界的兽血蛮族，哪怕没有聚合能，都可以正常生活，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靠坐在角落的孢子人冷嗤出声：“所以我之前就说，我们的镜船不要收留他界生灵，他们压根就是投机主义者，一有便宜就想占，但一遇到事什么都只想着逃跑。”

白日镜域有不少来自各界的常住者，在没有遭逢危机的时候，他们把白日镜域当做资源发掘的新世界；可一旦遭遇危机，立刻拍拍屁股四散逃跑。

万游森林号因为是代理船长议会制，每一个决策都是众人投票决定。当初，容留他界生灵就是一部分善良族群投出来的。

当时，反对的阵营就有孢子人，所以它此时开口倒也正常。

孢子人的话，引得和它拥有同立场的都纷纷附和，就连当初站在中立立场的都倒戈了。

兽形长老脸色有些难看，在众人的嘘声中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隐匿在幽影中的一道人影开口：“其实，他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梦之晶原虽然是个保底，但却要放弃我们现在所有的一切，连身体都要舍弃，去所谓的新世界……这我有点无法接受。”

“但直接离开镜域，也不太好。”

“我的建议是，将万游森林号开向边界之外，一直朝着荒芜的边际开……如果我们运气好，或许能找到通往其他镜域的路。”

去其他镜域，至少可以保证有聚合能修行。

“如果实在没有找到路，且厄难灾难又追上来了，那就直接舍弃身体进入梦之晶原。这样，至少两不误。”

众人陷入沉默，似乎在思索着他的话。

兽形长老表情有点不爽，因为他刚才其实表达的也是类似的意思，他的确有想过回物质界，但也可以选择去其他镜域啊！

他生活镜域这么多年，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如无必要，也不想回物质界的！

但就因为自己不是白日镜域的本土族群，却被众人质疑。

而现在换成幽影来说，大家反倒开始思考了。

虽然兽形长老内心别扭，但还是举双手赞同幽影的话。

这时，木叶族的长老却是再次开口：

“我不赞同，如果你们一定要离开边界，我会离开万游森林号！”

“我不会逃跑，我会选择坐镇前哨站点。”

幽影淡淡道：“我也没说放弃前哨站点。前哨站点是我们答应了埃亚大人与占星婆婆的事，不可能放弃的，我们所负责的前哨站点照旧，但万游森林号可以开向边界，两边互不干扰。”

幽影的话，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赞同。

而木叶族的态度，也有一定的拥趸。

一时间，船长会议室就像是炸开锅了一般，全在议论纷纷。

“行了，别吵了。”趋香族的大长老开口道，“再吵的话，就滚出去！”

作为万游森林号里的大族，趋香族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众人的争执慢慢停下。

“我们现在的争论毫无意义，等船长下线后，就能知道结果了。”

说到这，众人的目光缓缓聚焦于会议室的主位。

那里有一道身影正靠坐在巨大的镜面王座上，陷入了沉睡。

此人便是万游森林号经公选产生的船长。

就在不久前，因末日公告的突发状况，他匆忙进入梦之晶原，参与多族领导者的峰会，至今尚未下线。

在场众人此时心思浮动，每个人都在忐忑的等待着结果。

之后它们是留是走，

就看船长下线后的表态了。

不久之后，船长睁眼。

在听到万游森林号众族的争论后，他沉默片刻，做出了决定。

一日后，万游森林号分出了两艘，一艘较小的镜船朝着心理边界之外驶去；另一艘更大的镜船，则毅然决然的驶向了万游森林号所负责的前哨站点……

……

万游森林号对于是走是留，还有立场的争论，但其实很多族群根本没有这样的争论。

不是它们不愿意争，而是它们太弱小了，根本没有选择。

它们不仅没有离开的通道，也没有离开的能力，只能选择梦之晶原这唯一一条路。

还有一些虽然有选择，但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留在白日镜域的。

就比如位于冰国的英吉族。

纯白且偌大的冰宫里，此时却只有两个人。

“万游森林号分出了一个子船，驶向了边际。应该是在给自己找后路。”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黑色蒙眼布的军装男子，他的身材昂藏，身姿笔挺，军装的每一处褶皱都似精心熨烫过，尽显利落干练。

身后的黑红披风，拖在地上。

而他则半跪在宫殿尽头的王座前。

王座上是一个带着金色蒙眼布的白裙女王，她听后却是冷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后路，不过是立场的分裂。”

“万游森林号里各族同议，不可能只有一种声音。平常时，它们或许可以互相兼容对方，形成看似自洽但内部千疮万孔的逻辑。”

“但如今末世将至，高层却依旧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立场如此混乱下，平常维持的表面关系必然会走向破裂。”

“这种状况，是可以预见的。”

军装男子抬起头，身边的心火幻化出一只燃烧着冰蓝色幽焰的狼头，此时，狼头正灼灼的望着王座上的女王：“那我们该如何选择？是去，或是留？”

王座上的白衣女王缓缓站起身，走下台阶，站到军装男子面前。

“当然是……留！”

“我知道你们不少人，想着要离开白日镜域，寻求自救之法。”白衣女王缓缓走到男子身后，看向宫殿大门外，那里有数以万计的军人在列阵等待……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冰焰狼头飘到女王身前：“为什么不可能？难道女王大人要带着英吉族一起陪葬吗？”

白衣女王侧过脸，完美的侧容带着讥讽。

“裹挟私军，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那我就告诉你！”

“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英吉族的立族之本是什么？”

冰焰狼头一愣，但还是开口道：“是心火。”

“是的，就是心火。”白衣女王重新走回王座前，缓缓落座：“英吉族的立族之本是心火，心火乃天赐我族，可以照耀吾族万千世代。但是，你们可曾知道，天赐我族的这个‘天’，指的却是白日镜域这片天！”

冰焰狼头眼瞳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

“是的，当冰国离开白日镜域的那一刻，心火将不复重燃。”

“只有冰国位于白日镜域，心火之家还未曾凋零，心火才能照耀吾族万代。”

所以不是她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一旦离开，英吉族的繁华将一夜破灭。没有心火的英吉族，不仅失去了“眼睛”，也失去了未来。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英吉族不会离开白日镜域，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更何况，现在有了未来镜这样的登录器，就算身体死亡，也能融入新世界，开启新的旅程。

在这种情况下，上天已经对英吉族如此仁慈，怎可选择离开？

想到这，坐在王座上的女王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向下方的男子：“现在，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冰焰狼头沉默良久，似在心中反复权衡，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

男子缓缓站起身，转身的瞬间，大氅随风猛地一甩，猎猎作响。

他大步迈向宫殿门口，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瞰着下方密密麻麻、表情里满是期待的万千军士。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众人的衣摆，纯白的雪花悠悠飘下，落在挺拔的军装上。

在这肃穆的氛围中，男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四周：“吾族以军士立本，军士的荣耀在于永不退缩！今日，为了英吉族的未来，为了那永不熄灭的心火，我们唯有死守到底，不退半步！”

虽然这个决定，让在场军士有些意外，但片刻后，更加宏大的声响从万千军士口中传出：

“死守到底！”

“不退半步！”

宫殿内，冰国的女王轻叹一声，闭上眼进入了梦之晶原。

峰会还在继续。

……

像冰国那样因无奈而不得不留下的族群不在少数，可也有迫不及待想要扎根的……

濑人便是其中之一。

濑人的大本营是濑因天坑，在这漆黑的地洞下，到处是闪烁着彩光的矿石。

此时，在一片散发夺目光彩的矿石巨坑前，长相酷似人类的驼背老者，张开了已经多年没有说话的嘴。

“濑人的未来，在梦之晶原。”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嘴角处的银色纹路，开始发起微光。

沉吟片刻后，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一群濑人长老。

他们每一个都和人类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嘴巴附近都有特殊的纹路，这是濑人的标志。

长惑族擅长煽惑，濑人擅长欺骗。

欺骗之力的源头，就是嘴巴上的纹路。

看着驼背老者，一众长老的眼里都带着期望：“大长老，刚才的是……”

“放心，刚才的不是谎言。”驼背大长老笑道，“闭口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如果连这一刻，我都说了谎言，那我的嘴禁之术不就白修了。”

听到大长老的话，众人眼里闪过惊喜。

嘴禁之术，虽然无法做到梦想成真，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让“真实之事”顺利的说出口。

修行者闭口时间越长，这种激发真实的力量就越大。

但也有一个极限。

就比如说，大长老如果刚才说的是“濑人一族能够诞生奇迹生命”，那就绝对不可能说出口。

周围的一切都会阻拦他说出口。

甚至，大长老在想说这句话的那一刻，就会出现口舌之病，让它无法开口。

因为这基本是无法实现的事，哪怕闭一万年的口，都不可能激发出真实的力量。

嘴禁之术的本质，是“让真实之事更能出现”，而不是“化假为真”。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濑人一族真诞生了奇迹生命，也不是小小的“闭口之术”能够决定的。

但抛开禁制，只要能说出口的，那就一定是真实有效的，也许现在看不到结果，但未来这个结果总会以某种形式实现。

大长老刚才说的那句“濑人的未来，在梦之晶原”，如果他没有说出口，或者被某种力量阻拦了说出口，那么意味着濑人的未来并不在梦之晶原。

但现在，明明现场布置了众多仪式，任何一环出问题都有可能阻拦大长老说出口，可最终大长老还是顺畅无比的说了出来。

这就意味着，濑人的未来，大概率就是在梦之晶原。

“想想也对。”有濑人长老开口：“我们的悲哀在于生在长惑族之侧，只能委曲求全，成为他们的爪牙。”

“但梦之晶原，能够彻底改变我们的颓势。那里是一个新蓝海，是一个新天地。”

“我们和长惑族会在同一起跑线上！”

“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找到未来！”

他的话，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在喜悦的欢呼中，濑人一族的首领开口道：

“既然大长老的嘴禁之术已破，那我们也有抉择了！全力以赴配合埃亚大人和占星婆婆，纵使现实身体陨灭，也万死不辞！”

死亡不再是结束。

梦之晶原将是新的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