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 21、辜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芷梦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被压着难受，迷迷糊糊醒来，才想起自己之前胸口还受着伤。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在桃清的帮助下运息调节了一下，便舒畅了许多。

薛崖还在睡，她走到他跟前帮他把了脉，又重新给伤口敷上了药，安心的点了头。他们现在正好处于山腰，还需尽快收集闹阳花才行。

芷梦走出山洞，脚踩在土地上还有些阵阵地发虚，她总是想起昨日那成片的蛇群。这丁蒙山十分接近前线，芷梦眉心紧皱，心想这满山的妖兽必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此。

今天出门，整个丁蒙山倒是十分安静，别说毒蛇，就连一个毒虫芷梦都没看到。她赶忙和清儿一起采了足够分量的闹阳花回到了山洞。这时太阳已到正午，薛崖早已醒来。

芷梦狠狠瞪了一眼薛崖，“谢谢。”薛崖看着芷梦有些无措，只是淡淡道了谢。

“你下次再给我逞强，疼成这样也不说，我就把你扔到这山里喂蛇！”芷梦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上前将他搀扶起身。“现在还有哪里疼么？能不能赶路了？”

“没事，这次要不是姑娘，我怕早已死在这了。也辛苦你去采药了。”薛崖拉了拉筋骨，受伤本就是兵家常事，最重要那毒解了，其余倒也没什么大碍。

“是你保护了我，你谦虚什么。还有，怎么中了毒反而变得生疏了，叫我梦儿。”芷梦有些心疼他这种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的性格，瞪着他一脸气鼓鼓的。

薛崖跟芷梦说着话，心里却没由来的感受到一股安宁。收拾了东西，他们便连忙下山准备回去，那里还有太多的性命等着他们归去。这一次来丁蒙山，又一次让芷梦意识到了这次战争的严重性，那些妖兽若是妖王故意散播，终会成为世间大患。

他们马不停蹄，第二日便赶回了营地。芷梦几乎都是跌下了马，将近两日的路途，她的腿已是丝毫力气都没有，踏在地上都软绵绵的。薛崖扶着她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药坊。

这几日，药坊根据芷梦的改革管理，已经基本成型，伤员的分类和救治效率都有了质的提升。只是又一波被放在高危区的伤员们，是中了三枯草的毒，而此时，药坊已没有多余的解药可以救他们了。

芷梦心下焦急，连忙进了宁虚的屋，准备研究解药。她跟宁虚要来了一些三枯草的毒汁，坐在窗前端详了会便一口喝了下去。

宁虚和薛崖都被芷梦惊到，冲上前拉住她想立刻将她的毒逼出来。可芷梦却紧闭着嘴，一脸的坚决。

“医者不服毒又怎能研制出解药呢。”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竟让屋里的两人沉默了。

“芷梦！你在做什么！”苏墨一听芷梦回来了，便放下了身上的所有军事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便见她自己服了毒，瞬间一股怒火直升而起。

“快！我帮你把毒逼出来！”苏墨几乎是吼着冲到她身边，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恼火，他如此珍视她的生命，但她却如此对待自己。

“我没事，我发誓。我只是想做一个实验罢了。”芷梦对着苏墨温柔的笑着，安抚他别生气。桃清从他的腰间跃出，站在一旁看着芷梦一言不发。他明白，或许有些秘密，他是瞒不住了。

“我从小就跟一般人不同，我出生的时候，整个城镇一夜之间鲜花遍地。我的血滴到哪里，哪里便能开出各种颜色的花儿来。小时候，因接触到我的血液，我的父亲，还有邻家的小伙伴都因高烧死去了。我一直以为我的血是害人性命的毒药。直到我去了灵山，碰到了清儿。”

芷梦的目光转向了清儿，眼里却含着一丝泪光。“他用我的血做药引，救活了桃花妖老爷爷。前两日，我被丁蒙山的毒蛇要了却安然无事，还用血解了薛崖身上的毒。我第一次感觉，我不是害人性命的妖怪。我的血对于你们来说，也许是可以解毒的药引。”

说着，芷梦的眼泪便忍不住地滴下，声音也控制不住的哽噎起来。“所以、如果我中了三枯草的毒却没事，那我的血也一定可以做药引救大家的命。”她的情绪有一丝激动，但她却第一次觉得她的人生是有意义的，第一次觉得，她错怪了上苍，上苍真的待她不薄。

“你说对么，清儿。”芷梦看向桃清，满脸都写着大大的期待。

桃清有些苦恼，他本不想让芷梦知道这件事，但她终是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这是好事，却也是天大的坏事。照她的性子，以后指不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对什么对。”还未等桃清回答，苏墨便一脸不耐烦的打断。“就算你的血百毒不侵，那你也只有一条命。怎么用你一个人的血去救那成千上万的人。你就是胡闹，但只要我苏墨在一天，你就给我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是啊梦儿。你这法子就算有效也不能解救所有的人，你又何苦折腾了自己。”宁虚点着头，走上前连忙帮她把脉，生怕她三枯草的毒真的发出来。

芷梦见大家都如此关心她，心里暖暖的，更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些我当然都想到过啦。所以我觉得，主要还是研制闹阳花，然后加上一点我的血做药引才是完全之法。”

宁虚见芷梦虽是服了三枯草，但脉象依然平稳，没有一丝异象，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是放了下来。

“你对闹阳花制解药有多大把握呢？”苏墨看着芷梦，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他第一次有些责怪自己将她带来妖界，他本想保护她，却未想到让她这般辛苦。

“……其实，我一开始确实是想自己试毒然后研制解药，但没想到，我却中不了毒。这下就有些麻烦了。”芷梦苦恼的吐了吐舌头，这个意外让她忧喜参半。

制作解药，必须详尽的了解中毒后的所有症状和细微感受，吃了解药也得随时沟通身体状况。如若是没有学过医的人很难说的清楚。而之前宁虚因为年纪已大，身子定是撑不住这复杂的试毒，而且他还要顾上这狼族上千上万的生命，所以并未冒险尝试。”

“我来给你试药！”苏墨紧紧抓着芷梦的手，心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让这丫头自己折腾自己。

“胡闹！”宁虚一棍子便瞧在了苏墨的头上。“你要是出事，整个狼族该怎么办。”

“是啊，而且你没学过医，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的。”芷梦点头补充道。

“我来试。”一旁的薛崖淡淡开口。

薛崖学过医，武力也高强，确实是试药的最佳选择，但是他之前伤的不轻，芷梦担心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放心，之前的伤我已经完全没事了。而且我身骨子好，试个药完全没问题。”薛崖似是知道芷梦的担忧，乌黑的眸子带着笑意。

有了薛崖的帮忙，制药当然也变得相对容易了些。他将毒药反应讲述的十分详尽，芷梦和宁虚只花了两日的时间便研制出了解药。届时，整个药坊都瞬间欢欣鼓舞。人人传颂有了梦神医，狼族如获新生。

夜，整个营地都沉浸在研制出解药的喜悦中，但主营里却闹成了一片。

“不行！这次说什么我都坚决不同意！”苏墨大手一挥，背过身丝毫不理会芷梦。

因为战事紧张，赤崖带着部队已直逼边境，明日他便要帅兵到普原岛最南侧的战场迎战赤崖。但芷梦却忽然跑过来死活要跟着他出征。

“军队医疗人员本来就不足，你带我一个顶上十个。而且我又可以保护自己，你就带我去嘛。”芷梦在苏墨身边，学会了撒娇，学会了撒泼打滚。总之一切可以让苏墨听她的方法，她都不介意试一试。

这次薛崖也要一起去战场，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二人。在这个世界上，她亲近的人并不多，所以每一个人她都格外的珍惜。让他们两人去冒险，放她一个人在家干着急，那她是绝对不干的。况且，她真心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帮助到狼族。

原本，她觉得妖界的这场内战与她毫无关系，只是牵扯到了几个认识的人罢了。但妖族释放的妖兽她领教了多次。让这样的一帮人统领妖界，她会心疼这里善良而无辜的人民。而且不仅妖族，其它的地方也会受到波及。

“你为了做解药，受了太多苦，流了这么多血，现在又要去战场，你是不要命了么？”苏墨的脸色并不好，他心里十分气愤，觉得这丫头越来越蹬鼻子上眼。但他又不忍去责骂她，知道她也都是为了他好。

“那点血算什么，我睡一晚上就恢复了。”芷梦上前拉着苏墨的手来回的晃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他。

“芷梦，你就那么不心疼自己么！”苏墨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他实在太气愤，有点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她怎么就这么不珍惜自己。

被这么一吼，芷梦有点发愣。看着苏墨，芷梦脸上升起一片绯红，只觉得自己的心极不规律的跳着，她诺诺的回道，“整个妖界，还有哪里比待在你身边还要安全的呀。”

她的声音极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感觉苏墨是真的好喜欢自己。她使劲用手揪着她的衣角，可是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师傅，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难过呢。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变幻莫测，此时芷梦的心思已经乱七八糟的揪成了一团。她抬头看了眼苏墨，不自觉忽然便向后退了两步。

苏墨有些无奈的看着芷梦，见她忽然似受了惊吓般红着脸向后退了两步，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况且你都说了，只有我身边最安全。”他走上前，将芷梦额边的碎发抚到耳后。

“苏墨……我，我有喜欢的人了。”芷梦一咬牙，看着苏墨十分诚实的说了出来。那明亮的眼眸微微颤着，有一丝紧张，害怕他听了就从此不再理她。

苏墨抚在她额间的手微微一顿，他轻轻叹了口气，对她笑着。“我知道。”他的语气轻轻地，像一丝羽毛，抚着芷梦的心痒痒的。

“你知道？”芷梦惊异地看向他。

“当然。你若是没有喜欢的人，又怎会对我这个大美男无动于衷呢。”苏墨咧着嘴，一脸无赖的跟她打趣。

“呀！苏墨，你真自恋。”芷梦一脸嫌弃。

她有点想哭。原来苏墨一直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但却仍是那般的对她好，终是她辜负了他。

或许世间的爱情总是伟大，它能包容所有你所不能包容的，能填满你的心，能让你变得勇敢。它是毒药，亦是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