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几日皇后殡天,百官素服三日,禁止丧服嫁娶,禁卫诸军极燕京城内外驻守军队尽皆缟素,一时燕京城内不闻歌舞丝竹之声,过年原本准备下的各样吃食也都消停下来。原本应该热闹的一个年,就此变得悄无声息起来,城中百姓亲戚间的拜年走动也都消停了。
本朝是三品以上官员尽皆在午门斋戒,而三品以下官员则在家斋戒。于是萧正峰这种四品武将反倒清闲下来,并没什么事儿做,除了每日吃素,不能说笑,其他倒也自在。干脆这几日他便在家中练习拳法和剑法。他还翻出一套九禽舞来,却是吸取了九中飞禽舞动时的姿势而创下的剑舞,说是要让阿烟练习了来,能够强身健体。
阿烟其实心里也感觉到自己和上辈子的差异了,上辈子那是被迫流落市井吃尽苦头的,是以后来身子骨磨练得硬朗起来。可是这辈子她若是经营得当,怕会是一直养在深闺中的贵夫人,并没有机会去做上辈子所做的那些粗活。这么一来,自己身体反倒不如上辈子?
她此时回忆起昔日在书院中所学的骑射和一些拳脚功夫,打算重新拾起来练习,以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可是谁知道萧正峰却比她想得更多,竟为她想出这一套九禽舞来。
她跟着萧正峰练了几个招式,只觉得那些招式看似简单,其实要想练得动作到位并不容易,舞动之间真是引得全身各处都得到了练习,几个招式做下来,浑身通畅,大汗淋漓。
这么一来她倒是觉得有用,于是便跟着萧正峰学习这九禽舞。她悟性极高的,只是以前不喜武学而已,如今稍加留心,很快便学会了。这边萧正峰递给她一把女子所用的软剑,让她从头到尾舞一遍,而自己则从旁观阵。
却见剑气如风,阿烟曼妙的身姿缓缓舞动,一时珠袖挥舞,裙摆飘扬,纤细的腰肢犹如在劲风之中摆动,时而身姿如游龙一般,时而婀娜犹入九天之凤,软剑在她手中,犹入一道白光,恍惚间追逐惊鸿。
这个剑舞,比寻常女子所跳之舞多了几分勃勃英姿,却又比男子所练的拳脚剑法添了一点柔媚,是最最适合女子练习的了。
萧正峰负手立在一旁,看着自己不过教了半日的女子能施展出这个剑舞,心中虽然也是满意,不过却越发拧眉认真地观察着她的动作。
阿烟这一番剑舞结束后,已经是娇喘连连,香汗淋漓,她捧着那剑,几乎累得不能站直,白玉般的脸颊上透着绯红色。青枫等几个丫鬟忙上前扶了,笑着打趣道:
“这个剑舞姑娘舞起来真好看,只是不知道这只是一个舞而已,还是说真能当个招式来使?莫不是个花架子不中用吧?”
阿烟其实也有些疑问,便笑望向一旁的萧正峰。
萧正峰凝重地望着她们道:“这一套九禽舞其实是有些来历的,你若当它是一套强身健体供人欣赏的剑舞,那它便只是一套剑舞。可是你若有所造诣,这一套剑舞亦能杀人于无形。”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吃惊,便是阿烟也不免蹙眉,盯着手中的剑:“真的?”
萧正峰看着她那个疑惑的小模样,淡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原本只为了让你能够强健身子少病少灾才教你这个,若是你多想了,反而不好。任凭她在那里和护卫大人说了好话,对方一概拒绝。这位侯夫人乃是何霏霏之母,阿烟素日认识的,见此情景,忙将她请上了马车。冀州侯夫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歉疚难当。
老祖宗和大夫人见如此,怎舍得让她一个人留在外面,老祖宗一边呛咳着,一边对那御林军首领道:“我这可是新娶进门的媳妇,劳烦几位大人总是要安置下来。”
冀州侯夫人见此,心中也十分过意不去,待要下去,却又被阿烟拒道:“我到底年轻,身子骨还好,夫人本就体弱,怎好在冷风中久站。”
更何况那是她挚交好友的母亲,算是长辈。
大夫人见此,瞅着身旁的人看不到,拿了一个白花花的银锭子塞给了哪位御林军首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此时比不得往日,前来给皇后送殡的最次那也是五品的诰命夫人呢,可是此时这些尊贵的夫人们在御林军首领面前不过是鸡鸭一般被这么赶着。是以大夫人也不敢提其他,只塞钱求人办事。
那御林军首领看了一眼阿烟,却是问道:“你们可是东四街的萧家家眷?”
阿烟忙恭声道:“正是。”
那首领见阿烟生得一朵小白花儿别在乌黑的头发上,虽是素颜,却生得我见犹怜的姿容,又想到这是新妇,便隐约猜到了:
“可是萧家九郎正峰兄的夫人?”
阿烟听这话,倒是有谱,便笑问道:“莫非这位大人认识家夫?”
首领见此,看看左右,低声道:“以前我在军中时,和正峰兄认识,还曾欠下他人情。如今既是他的家眷,那我便将你带到前面,看看是否有空闲马车。你可能骑马?”
阿烟低头,感激道:“劳烦军爷了,奴家会骑马。”
于是阿烟告别了老夫人和老祖宗,谢过了那位首领,骑上了一匹空闲下来的马,赶往前方。走了不多远的路,那首领四处寻了一番,总算是将阿烟安置在一辆马车上。待到阿烟上去了,才见这马车里坐得不是别个,竟然是上辈子的婆家——123言情侯夫人。
其实要说起来这123言情侯夫人虽然为人性情冷淡,可却并不是一个挑剔多事之人,阿烟当年嫁过去,倒是和她相处得还算融洽。只可惜的是123言情侯后来因为言及镇江侯一事,永和帝大怒,从此后123言情侯失去了爵位,这位侯夫人抑郁之下就此身亡。
当下阿烟上前见礼,123言情侯夫人是见过阿烟的,此时见她上了自己所乘坐的这辆马车,也只是倨傲地点点头。阿烟知道她向来如此,也就只是点头轻笑了下。
刚坐定了,却见123言情侯夫人身旁穿了素衣的一个从旁露出脸来,正是沈越。这个阿烟倒是没什么诧异的,记得上一辈子,这沈越因为年小体弱,当时就是跟随在123言情侯夫人身边坐的马车,而不是跟随父亲兄长前去送殡。
她此时冻得两手通红,浑身冰冷,看到沈越,也并没说话,只是径自望着前方,轻轻搓了搓手。
沈越见此,默默地递上一个暖手炉,轻声道:“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