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场仗,当然并不像萧正峰嘴上说得那么轻松。
事实上,哪一场仗算得上轻松呢。
都是敌众我寡,都是我在明敌在暗,都是在刺骨寒风中握着刀剑□□在拼搏,都是在刀林剑雨之中冒死挣扎。
无论是打什么仗,总是要有伤亡,总是会有流血。
不过面对自己的女人,他还是不想让她担心。
他也对自己有信心,无论如何,他肯定是能活着回来见她,他还要护她一辈子呢。
萧正峰握着长剑,披上战甲,走向了自己犹如手足一般的将士们之中,望着他们原本对年夜饭充满期待的脸上开始挂上了凝重,他冷静地黑眸扫过他们,沙哑而沉重地道:
“杀完北狄狗,回来吃饺子,走!”
只这一句简洁的话,大家伙忽然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这是多么充满自信和力量的话啊,大家原本的凝重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昂扬的斗志。
就算是在这黑冷的冬夜里被人包围了又能如何,他们有一个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萧正峰,他们有那么多的兄弟在一起并肩战斗,还有包好的等待下锅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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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躺在那里,懒懒地眯着眸子,听着外面凌乱犹如雨点一般的脚步声。
萧正峰说,在山里行军,特别是万寒山行军,就不能走齐整的步子,要不然那震天响的步子会惊动了这山,引起雪崩。”
阿烟听着这个,不曾言语。
青枫偷眼看了下阿烟,低声道:
“我瞧着这仗一时半刻打不完的,要不然夫人先吃点饺子吧?”
阿烟摇了摇头:
“不了,等下面打完了,将军回来一起吃。”
又过了半响,阿烟又招了青枫进屋来。
这次不等阿烟问,青枫便道:
“刚才咱们在山上留守的人马开始搬着大块石头往下扔了,下面轰隆隆的,都是震天的嘶喊声,我听着怪吓人的,比山里的狼叫还吓人,不过……我想着那应该是北狄军在叫唤吧。”
阿烟觉得胸口憋闷,她努力吐出一口气:
“嗯,我觉得也是,将军他运筹帷幄,这一场仗看起来早已经有所准备,绝不会输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揪起来的一颗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阿烟攥紧了他塞给自己的那瓶绵羊油,哑声道:
“你出去,把醋和蒜拌起来,再放点麻油,等下将军回来沾着饺子吃。”
青枫点头:
“嗯,好。”
阿烟闭上眸子,努力地让自己聆听那声音,去听青枫所说的杀声震天,去听青枫所说的鬼哭狼嚎,可是她只听到了风声,山里的冷风在呼啸的声音。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萧正峰,你一定会没事的,是不是?”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那是有急行军在上山的脚步,犹如雨点一般此起彼伏,但是却并不显得凌乱。
她惊疑不定,越发侧耳去听,隐约中反复听到痛快地喊叫声欢呼声,这其中还仿佛有人唱起了幽远的调子,却是道:
“糖瓜祭灶噢,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噢,小子要炮,老头儿要顶新毡帽,老太太要件新棉袄。打跑了北狄贼人噢,我们要下饺子喽!”
这是一首童谣,过年的时候小孩子唱的,阿烟小时候还唱过呢。
阿烟那原本忐忑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软绵绵地瘫在了被窝里。
她轻声笑了下,拿起那一瓶绵羊油来,又从那里面倒出来指甲盖那么大,轻轻抹在了身上,小心地摩挲着。
家里养了一头狼,他不听话的时候你得打他,他听话的时候,你就得夸他。
他干了顶天立地大快人心的痛快事儿,你就得赏他,给他甜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