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刚过,大雪又纷纷而下,院子里偶尔间有来不及前往南方的大雁哀鸣之声。外面风卷雪花扑打着门前的毛毡帘子,发出沉重的闷响。阿烟的屋子里头却是分外暖和的,自从天气冷了,她屋子里的银炭一直烧着,不曾断,如今她斜靠在炕头旁的矮榻上,在齐纨的服侍下用着一盏蜜汁花生枣粥,这是因前几日苏居士前来过脉,说是阿烟有些血气不足,这几日便开始定下了几个粥羹,每日变着花样的来补。
有时候阿烟伸手丈量下腰腹,却觉得那里面委实比以前胖了,多了一些嫩嫩的软肉。这让阿烟颇有些不是滋味,她从来都是纤细腰肢不堪一握的,不曾想如今怀孕,竟成了这般模样。虽在意料之中,可是对于女人来说,终究是不免叹息。
那一天萧正峰看她摸着自己嫩肉好奇的小模样,不免笑了,伸手过去替她摸了摸,略显冰冷的粗糙大手滑过那嫩肉,惊起她的不适和战栗,她忙把那手推出去了。”
阿烟摸着头发的手停顿在那里,皱眉道:
“谁?”
萧正峰苦笑一声:“这一次领兵的有一个主帅,两个副帅。”
他放下手中的檀木梳,粗粝的手指头轻轻插过女人的发丝:
“两个副帅,一个是鹍敳,,另一个是孙开英。”
鹍敳这个阿烟知道,是之前萧正峰的手下败将,而孙开英的,那是大昭国投降过去的威武大将军,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派过来倒戈相向了。
如果是孙开英的话,这一场仗确实不好打,孙开英对于大昭的边关布防地形太过熟悉了,说不得大昭内还有他昔日的亲信呢。
不过阿烟品着萧正峰话中的意思,忽然便意识到,真正让萧正峰感到为难的,并不是鹍敳,也不是孙开英。
她转过头,望着身旁的这男人刚毅的眉眼:
“主将是谁?”
萧正峰不免挑眉,眸中有赞许,难得她能很快反应过来,主将一定是大大的不对。
于是他无奈笑了下:
“主将叫贺骁云。”
贺骁云?
阿烟脸色微变,顿时明白这一场仗为什么难打了。
贺骁云,曾经是大昭的名将,曾经带领着大昭的人马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曾经在大昭权势滔天,曾经尊贵非凡,被永和帝封为镇北侯。
这位镇北侯,恰有个妹妹进宫,为永和帝生下了皇长子,便是齐王。
如今齐王前来锦江城督军,他这是要和自己的亲舅舅刀剑相向了。
没有人知道这位齐王心中对于他那位命运多劫的舅舅抱着怎么样的想法,但是有齐王在,这一场仗就不会好打,其中必然是有诸多顾忌的。
“这一场仗,据说贺骁云在北狄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如果我们打赢了,贺骁云死,齐王算是亲手杀死自己的舅舅。如果我们打输了的话,那就是齐王徇私卖国,有通敌之嫌。”
萧正峰其实并不想把这么残酷的事儿告诉阿烟,不过此时他不说的话,反而让她对将来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于是他缓缓地解释道:
“德顺帝下了一步好棋,他把齐王送到了锦江城,逼着我去打贺骁云,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赢家。”
这件事最好的结局也许是,齐王置身事外,萧正峰打败北狄军,立下军令状的贺骁云战死。
可是即使这样,萧正峰和齐王之间,从此后便生了隔阂,德顺帝兵不血刃,便斩去了齐王最大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