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萧正峰的话音一落,只听得一个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了,那是废帝刘栔熙的声音。
他冷笑一声道:“萧正峰,我今日既败在你的手上,无话可说,你要杀要剐随便你,只是哪怕我死了,我也不会忘记,是你和刘栔湛为乱臣贼子,谋夺我的皇位,你便是扶持刘栔湛登上九五之尊,你洗不清你们的罪名!”
萧正峰听此,却是沉声道:“事到如今,你竟然依旧执迷不悟,自话自说,我若今日不把证据公布于众人,便无法服众!”
说着间,只听得成洑溪的声音道:
“诸将请看,这是先永和帝当年留下的遗诏,上面清清楚楚写明白了,将皇位赐予皇长子齐王殿下,当年先有三皇子栔斌隐匿圣旨,后有六皇子栔熙伪装遗诏,可是那些都已经由大理寺群臣共同见证,那些遗诏全都是伪造的,如今的这份才是真真正正的先帝遗诏!齐王殿下,皇长子刘栔湛才是先帝传位之人!”
这话一出,仿佛听到有哗然之声,想来是燕王那边的人马也吃惊不下,纷纷有质疑之意。
而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老妇人厉声道:
“萧正峰,你今日速速退兵,我可以饶你的妻女不死,如若不然,我先杀她们,让她们也为我们母子陪葬!”
说着时,已经有冰冷沁凉的刀架在了阿烟脖子上。
一时之间,场上变得安静起来。
阿烟什么都看不到,话也说不出,她不知道周围如今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萧正峰现在是打算如何,只能是暗暗地把指甲掐到手心里,盼着他能够设法顺利解救了自己和糯糯。
萧正峰的声音再响起时,有一丝异样,饱含着嘲讽:
“刘栔熙,你先是伪造先帝遗诏,篡夺皇位,如今事情暴露,已经要去抓妇孺之辈来自保性命了吗?”
燕王刘栔熙看向阿烟这边,却见那群将士正禁锢着一个女子和三岁小童,脸色也是微变,挑眉对自己的母亲皇太后道:
“母亲,你何以如此!”
皇太后微合着眸子,冷笑道:“怎么,你竟然心疼了,舍不得?这个女人你以前不是念念不忘吗?如今你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让她为你陪葬,这样不是正好了了你的心事吗?”
燕王刘栔熙默了片刻,忽而仰脸,放声大笑:
“我早说过,成王败寇,我既和几位皇兄争夺这天子之位,如今事情暴露,便是命丧九泉,我也怨不得别人,何苦又因为这个连累妇孺!”
他一字一字说来,声音充满了忿恨和不甘。
萧正峰眯眸看着刘栔熙,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德隆帝道:“皇上,如何处置燕王殿下?”
他知道新帝心软,未必忍心痛下杀手了结刘栔熙,可是这个人却不能活下去的。
这个人活下去,德隆帝的帝位就会受到威胁,以后谁也活不安生。
德隆帝皱眉,沉吟片刻后,盯着那个笑得忿恨不甘的弟弟,微合上眸子,终于狠下心道:“篡改圣旨,图谋帝位,按律当斩。”
萧正峰听令,抬起大手做了一个手势。
他这个动作一出,一旁早已经将刘栔熙等人团团包围的弓箭手齐声亮箭,一时之间这山坳坳里只听得冰冷器械齐刷刷的摩擦声,只须臾功夫,五百弓箭手的不知道多少箭簇已经对准了刘栔熙和太后等人。
刘栔熙见此,知道命不久矣,仰天大笑,细眸几乎要笑出泪来:
“我今日虽死,可是死而无憾!”
身为天家子弟,明明有望问鼎那帝王之位,怎能不奋力一搏。
成则为帝王百世流芳,败则惨死在手足之中,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
萧正峰却在此时,想起了身后的妻女,他知道也许阿烟亲眼看到昔日熟悉的人就此死去,心中定有诸多遗憾。
更何况今日的这个刽子手,必须自己来做。
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为功名利禄,为封妻荫子,而这个男人为登上帝位,俯瞰天下。
他和这个觊觎自己妻子的男人,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不同的阵营。
不是他死,就是他亡,仅此而已。
此时的他微微眯起眸子,有力的大手握着手中长弓,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当下沉脸盯着前方的燕王。
五百弓箭手,将长弓拉得犹如满月,蓄势待发。
刘栔熙脸上惨败,在那摇曳的火把中,目光穿过众人,不知道看向哪个虚无之地。
他其实已经在等着那一声令下,也在等着就这么死去了。
才登基没多久的德隆帝,皱眉叹了口气,微微转首,不忍去看。
萧正峰抬起的手微动,箭就要离弦。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凄厉地响起来,她绝望而嘶哑地喊道:
“大皇子,难道你忘记镇北侯昔日对你的恩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