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待顾齐修和萧正峰都出去了,却是留下自己的皇长子齐王。当御书房内只剩下这父子二人的时候,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齐王在永和帝面前,一向是话不多的,特别是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谨慎小心,仿佛面前的这个人,从来不是他的父皇,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其实这样说或许也没有错,齐王这个所谓的皇长子,除了那个齐王殿下的虚名,仿佛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好处。
而此时的永和帝,抬头扫了眼自己这个多年不曾正眼打量过的儿子,忽然道:
“这几年,你戎守边疆,倒是受累了。”
永和帝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了,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带着中老年男人特有的低颤声,缓而有力,真情饱满。
然而齐王却是仿佛无动于衷,依然恭敬地道:
“能为父皇分忧解难,这是儿臣的福分,儿臣不敢说受累。”
永和帝听了这话,隔着御案望着那个虚坐在软凳上的儿子,忽而笑了下:
“这个萧正峰,你和他倒是颇为相投?素日不见你来宫中见朕的,今日为了他,倒是特意跑过来。”
齐王听此,沉声道:
“此人和儿臣乃是生死之交,曾经救过儿臣的性命。”
永和帝轻轻点头:“好。很好。”
这个时候,大太监马景芳奉上了点心茶水。茶水是信安的雀舌,采于早春,因为茶叶扁平挺直,形状如鸟雀而得名。据说这雀舌采于清明节前三日,还要必须五日内未曾有雨,采集之时,不是用手采集,而是专门挑选体貌皆佳的豆蔻女子,她们在前面两个白丘之间安放一个雀巢大小的精致小篮,然后用自己的唇舌将那刚刚吐出嫩芽的茶芽儿采下,就此放在两个白丘之间的茶篮中。
一个豆蔻女子,在日头出来前采集那么一个早上,也不过采得一两而已!
其实就她的想法来说,孙雅薇自小循规蹈矩,倒不像是干出这等事的人,其背后原因,谁也不知道,少不得便是那威武大将军为了和父亲一争长短,便怂恿了孙雅薇去和太子苟且,实际是盼着成为太子的亲信,等到太子登基,他便是国丈了。
可是若太子根本不娶孙雅薇为妃,那威武大将军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赔了女儿的闺名,又捞不到半点好处,那简直是能活活气死的!
是以阿烟不免留心打听,想着这个消息从何而来,然而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消息从哪儿来的,谁也不知道。
后来还是何霏霏来了一句:“都是瞎掰呗,反正动动嘴巴又不用负责,太子妃也轮不到她们身上,她们乐的拿这个取笑。”
阿烟想想也是,一时两个人说着话,阿烟忽而想起李明悦,便问起来。
何霏霏却实在是一个八卦小能手,当下添油加醋吐沫横飞地将李明悦的事儿一一说来。
原来她们女子书院中的那位教习琴技的莫四娘,昔年是宫中的大司乐,可是当年她在宫中,却是和昔日的齐王极为相熟的。
何霏霏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这个莫四娘啊,比齐王殿下大了四五岁,也不知道怎么着,便和少年老成的齐王好上了。只是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是宫中的教习,你也知道的,这哪里可能呢。后来便被文慧皇后发现了,文慧皇后禀报了皇上,皇上当时便怒了,说是莫四娘违背了教习的规定,要将她赐死。要说起来,齐王也是个深情的,跪求了皇上,就这么跪了整整一夜,后来皇上把他叫进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竟然饶了莫四娘不死,只是要让她赶出宫来,贬谪到咱们书院当了个教习。”
其实这段故事,阿烟也隐约知道的,只是此时有些不解:“这个四娘,又和李明悦有什么干系?”
何霏霏憋笑了下:“这个李明悦也是好手段,前一段啊,真是用心的学琴,后来趁着齐王出去茶楼喝茶的功夫,她就在隔壁弹琴,据说弹的那曲子,正是昔年莫四娘弹给齐王的。齐王一听,可能是有些心动吧,这两个人就此好上了。”
何霏霏说得言语轻快,可是阿烟想了想,却知道这齐王并不是会因为这个就去和一个女子相好的人,想必这个李明悦还用了一些其他小手段吧。
何霏霏最后捂嘴笑着总结道:“总之就是这李明悦上了齐王的床,两个人*一度,李明悦的那个姨娘,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听到这个消息,便跑去了齐王府,大闹一场。没办法,齐王只好纳了她为妾。你说这个人,费了这么多周折,最后去给一个不得宠的齐王当妾,可真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何霏霏想不明白,可是阿烟却是明白的。齐王成亲十年,一直没有子嗣,后来他不近女色,可是据说也广撒雨露,盼着开花散叶的。如今这李明悦显然打得主意是,想法设法嫁给齐王,为他生一个庶子。纵然是个庶子,可到底是齐王的长子,将来若是齐王没有其他子嗣,这个庶长子以后便可以继承大统了。
其实阿烟从十六岁开始便离开了燕京城,流落民间,对于皇宫内院的事儿也就是听着街坊闲聊知道一星半点,是以当时的情形具体如何根本不能知道真切。而这个李明悦,当初可是侯夫人,想来必然有得是机会来往于皇宫内院,这才对于齐王身边的事情了如指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