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 第三百二十五章：刽子手

直到布莱登国王某一位先祖废除审判台之前，它都作为权威屹立于提奥法兰城镇中心。在说完那句话后，林秋才拿起审判台前的书写了路威特王子罪状的羊皮纸，审判他的理由只有一个。

违反了族内禁忌，私自闯入黑色深渊并松动了先祖留下的封印。

布莱登国王与埃里克遭到通缉的原因也是如此，根据提奥法兰吟游诗人传记的记载，当时偷偷潜入黑色深渊的一共三人，在路威特王子遭到处决后，其中一人畏惧提奥法兰的刑罚服毒自杀，另一人则连夜逃出了城去，永远消失了。

当时主张处决路威特王子的人便是先知，她预言了路威特王子将要造成的祸患，提议国王杀死自己的儿子，将所有隐患扼杀在摇篮中。而林秋所处的位置，便是当时宣判路威特王子罪行的将军，在被判定有罪后，当夜便在广场上对路威特王子处以了绞刑。

林秋仔细观察着围在边上的提奥法兰人民，他们望向路威特的眼神饱含恐惧之意，俨然已将他视为了怪物本身。

“当时距离时乌鲁索斯被封印仅仅过了不到百年时间，人们还记得那场战役的惨烈。”布莱登倒是十分理解人们的恐惧。

别说这些经历过战役的人了，他自己在阅读那场惨烈战役的描写时都不由脊背发凉，看过传记后，他最恐惧的事便是黑色深渊怪物的复苏，然而在他执政的末期，偏偏这种事就摊到了他的头上。

先知见林秋没有行动，便自己对着人群高声说了起来：“提奥法兰的人们啊，你们所看见的王子其实已经被魔物腐蚀了，他的心灵遭到了扭曲，而魔物还将继续一步步蚕食他的意识，当魔物完全吞噬了他的意志之后，你们所熟悉的路威特王子便会沦为魔物的爪牙，也许是几年后，也许是十几年后，但我的确预言中看见了，我看见未来的某一天整个提奥法兰都将在路威特手中化为一片火海！”

这略带扇动性的言语顿时让提奥法兰人民陷入一片交头接耳之中，此刻的先知就像是一位散播恐惧的使者，她试图用自己的预言让所有人民遵从她的意图。

但自始至终，路威特王子的表情未曾改变过，他甚至没有多看先知一眼，他平视前方，平静地等待着已经知道结局的宣判。

“难怪乌鲁索斯如此憎恨先知……”埃里克恍然大悟。

戈本夺取提奥法兰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这一代的先知，并杀死了她。

“你们说，我们是否应该像我们先祖所做的那般，处死这个恶魔？”先知又高声问道。

最终的审判权掌握在将军手中，而她暂时无法确认将军对待此事的态度。不过她自然也有自己的方式，如果处死路威特王子是民心所向，那么即便是将军，也无法忽视“民意”。而提奥法兰的先知，是整个王国最容易左右民意的人。

因为她可以用“预言”来解释一切。

“处死他！”

“路威特王子已经被迷惑了！”

“这是为了提奥法兰考虑！”

恐惧与不安趋势人民走向了先知希望看到的境地。

“宣判吧，提尔将军。”先知后退一步，对林秋说道。

“路威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林秋问道。

这一次，路威特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喉咙有些沙哑，就连逮捕他的卫兵都惧怕他身上的“恶魔之力”，将他送去地牢之后就再也没来看过他一眼。他已经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了，每从喉咙中挤出一丝声音都让他的喉咙像是烧起来一般。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会向先知低头：“恐惧蒙蔽了你们的双眼，战役早就结束了，黑色深渊里的怪物早已消失了，将一切秘密都隐藏在封印之后是懦夫的行为。恐惧或许能阻止你们，但却无法阻止我，我已经证明了那只怪物早就消失了，你们一直所恐惧的，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闭嘴吧！”

“你已经疯了！”

一些被戳到痛处的人立刻大声对路威特进行了反驳，仿佛他只要嗓门够大就能证明自己无所畏惧的一般。激进者甚至将瓶瓶罐罐投掷向路威特，即便他们潜意识里都清楚路威特曾是他们爱戴的王子，不过在恐惧面前，那零星的爱戴轻而易举地被压垮了。

路威特不为所动，他毫不退让地直视先知的双眼。

他知道先知为什么如此惧怕他的言行，因为一旦黑色深渊里的怪物真的消失，她便再也无法利用恐惧操纵人心了。

“宣判吧，提尔将军！”先知脸色有些阴冷，她再度催促起来。

而与此同时，熟悉的回响在林秋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用恐惧操纵人心，让无辜者为其送命……如果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就行驶你的职责吧。”

事实上林秋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了。

至少这一代先知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但他只能看见事件的某一个片段，无法看见其完成的面貌，不过他能感受到路威特像是在抗争着什么。

“判他有罪。”埃里克率先说道。

因为他的脑海中也回荡起了相同的声音，那熟悉的回响却让他产生了些许的动摇，他花了不少时间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但在心情平复的同时，埃里克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罪恶感。

“乌鲁索斯正试图同化你的思想，当你认同他的思想后，他便会将你和他融为一体……就像戈本一样！乌鲁索斯真正的能力并非地震与石化，而是吞噬，这也是它与我们建立桥梁的原因所在。”

闻言，林秋不由看向双膝跪地的路威特，后者正以视死如归的目光回望他。

“那岂不是说……”

“没错，即便那违背了你的意愿，即便这种宣判是错误的，但是为了继续存在下去，就必须否认它，扮演好一个邪恶的刽子手。”

林秋沉默了片刻。

接着，在所有提奥法兰人民的注视下，林秋提高了声音：“我判处路威特王子……有罪！”

听到这个结果，林秋身侧的先知松了口气，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

林秋在高台之上目送卫兵将路威特押送了下去，脑海中的回响才再次响了起来。

……

你不知道如果认同了我的想法意味着什么，所以你很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

果然，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