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 第三百七十八章：静思者

神树和加仑湖是人类先贤与魔物领袖神力的产物。加仑湖水面如同一面明镜，只要凝视湖面，清楚的湖水便能倒影出静思者内心深处的罪恶。

魔物帕波说，加仑湖是历代魔物静思的场所，他们之所以极力避免杀戮，是因为一旦手上沾染了人类的鲜血，它们的灵魂就将受到永远的折磨，神树与湖泊的力量会将他们的罪恶一步步放大，成为梦魇。

村长禁止他们杀死进入翡翠森林的人类并非出于善良，而是为了魔物本身考虑。

“村长说，无论出于任何原因剥夺了生命，犯下的孽障是永远无法洗涤的。”知更鸟补充道，虽然她暂时还不是很理解村长的这句话深层次的含义，但她知道村长宁愿让所有魔物藏起来，也不愿直面人类，挑起战争。

当帕波当初扬言要找人类报仇时，村长直接将他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勒令帕波每天面对加仑湖自醒。

就在那时，帕波发现自己和翡翠森林缔结了非常微妙的联系。这也是他不得不加快步伐的原因，此时此刻他能通过这种联系觉察到森林深处正在上演一切。他嗅到血液的气息，也隐约感受到死者的绝望与痛苦。

“森林告诉我，你们的朋友去了加仑湖。”帕波说道。

通过自己强烈的感知，他目睹了之前林秋等人救下护林员的行为，他十分感激，也乐意帮助这些友善的外来者。但是，他也从菲尼克斯和艾丽莎身上感受到了森然的杀气，她们，都是经历过战争的。

翡翠森林，正在恐惧她们的到来。

而这个自称提尔-赛琉斯的少年则有所不同，他似乎并未受到翡翠森林的排斥。

“你是说艾丽莎，她不是去搭建营地了么？”林秋的心里有些不安，他依稀记得临行前拉莫夫和自己之间的谈话。以拉莫夫与世无争的性格都将曾经的艾丽莎视作了不安定的存在，林秋不难想象曾经的艾丽莎。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指引去了那里。”越是靠近加仑湖，不详感便越强烈几分。

“那么……艾丽莎会在湖里看见什么？”

“这要取决于她罪孽的程度。”知更鸟抢答道：“如果只杀过一个人，就会从湖中看见那个人的倒影。村长说过，亡灵的存在并非为了向静思者索命，而是提醒她过去犯下的罪孽，这是源自灵魂的审判，贤者希望以这种方式洗涤静思者的灵魂并让他们获得平静。可是……似乎还从未有人能真正获得过平静，实际效果反而适得其反，它总是能激发静思者更强烈的杀意。”

“那……如果静思者杀过不止一个人呢？”

“如果杀了两个人，就将受到两倍的折磨，如果杀了三个人，就是三倍！”知更鸟歪着脑袋想了想，当初她也出于好奇询问过村长相同的问题：“如果杀了很多很多人，多到连自己都记不清的话……”

嗯……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这样的人应该并不存在吧？”知更鸟天真地问道。

“那种人是存在的。”

魔物帕波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对于犯下了众多的杀孽，已经无药可救的罪人，他们并不会在湖中看见往日的幽灵……”不过这些内容并非村长教授于他的，而是他亲眼从加仑湖清澈的湖面上看到的。那个晚上他充不满不甘与怨愤被村长送到了加仑湖前，静思时，他脑海中还不停想着那些被人类掳走的魔物，心中的愤怒与仇恨不可抑制。

然后，他在湖中看见了沐浴在鲜血里，五官扭曲，使用手中的血色的三叉戟一个个屠戮人类的怪物。

『不论如何，这还是你。』

加仑湖这么对他说着。

直至今日，回想起当时湖中的倒影，帕波仍觉得毛骨悚然。

“那些人看到的，是他们心中的恶魔。”

……

森林深处，神树前。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平静的加仑湖面泛起一圈波纹，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血腥味。从灌木丛中走出了一个摇晃不定的中年男人，他拖着一柄巨剑，剑刃上还未干涸的鲜血沾染在了灌木的枝叶上。

中年男人看起来像个十足的醉汉，他的两眼看起来极为浑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疯癫。

他是巴伦达夫，二十三中立国的将军之一。

但过了今晚，当他获得了神树的力量后，他就不再“仅仅”是将军了。他可不想听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发号施令，不过想要更进一步，他还需要更多。他有不少“竞争对手”，雅格贝拉、沃伦、吉姆……

巴伦达夫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这一路上的旅程并不轻松——正如人们所说，这是个古怪的森林，他在森林深处看见了自己曾经杀死过的敌人，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恶鬼朝自己扑来，所以他不得不第二次杀死那些可怜鬼。

既然他能杀死他们一次，就能轻易地杀死他们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那些“亡灵”的战斗力并不怎么样，巴伦达夫觉得自己砍起他们时就如同砍瓜切菜，不出几分钟，围攻他的亡灵就被屠戮殆尽了。在那之后，是一段颇为平静的道路。而现在，他终于站在了神树之前。

加仑湖就如人们说得那般清澈，星夜下的翡翠森林宁静悠远。

接着，巴伦达夫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他在湖泊的尽头看见了一个女子，他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见过对方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二十三中立国建立联盟前，他经历过长达数十年的战乱，谁能牢记住自己杀过每一个人的面孔？

在战场上并不存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概念，只要手持兵刃冲向他的，统统都是敌人。

至于湖对面的女子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巴伦达夫有预感，那时他面对的最后一个敌人。

他又向前迈出了两步，巨剑拖在地上的声音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女子抬起头，和他对视了片刻。

巴伦达夫疯癫的笑容僵住了，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对视的瞬间，他看到不再是先前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而是一个由血肉拼接而成的巨型的怪物，怪物的面容扭曲在了一起，朝他发出了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