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殇 第381章 安身立命

楚子煜辞别园中老者，缓步而出园门之外，心怀释然，若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彼时夕阳西下，斜阳如织，余晖斑驳，洒落其身，映其孤影，斜长而寂寥。

楚子煜回首再顾园中景致，但见柳絮纷飞，飘若游丝，老者已杳如黄鹤，杳无踪迹可寻，园中唯有歌声袅袅，缠绵悱恻，犹在耳畔轻轻回荡，不绝如缕，引人遐想。

行至半途，忽见一乞儿蹒跚而来，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形容甚是凄楚，令人不忍卒视。

楚子煜见状，心生恻隐，遂停步驻足，解囊以赠金银，以济其困。

乞儿得此厚赠，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叩首连连，泪涕交加，连声道谢。

乞儿拜谢已毕，楚子煜温言抚慰，曰：“人生苦短，祸福难料。汝虽遭厄，然勿丧志。愿汝得此资助，能谋生计，重振家道。”

乞儿闻此，心绪稍安，含泪点头，誓言必不负所望。

楚子煜遂辞乞儿，继续前行。此刻，夜色渐浓，月华如水，银辉洒地，清冷而幽静，行至市廛，灯火阑珊，人声鼎沸，与园中清幽之景迥异，楚子煜心怀所感，步履沉重，若有所失。忽闻远处传来丝竹之音，悠扬悦耳，似能洗净人心的尘埃，他循声而去，但见一勾栏瓦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入门而观，但见伶人舞袖翻飞，歌声婉转，如痴如醉。

楚子煜心念一动，遂寻一席之地，静坐而观。

须臾，伶人一曲终了，四座掌声雷动，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楚子煜亦随众鼓掌，然心中却若有所思，若有所感。

继而，一伶人身着彩衣，手执团扇，袅袅娜娜而出，其貌若天仙下凡，令人惊艳，他凝视此伶人，但见其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顾盼之间，风情万种，摄人心魄。其声若黄鹂出谷，清脆悦耳，一曲清歌，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楚子煜神为之夺，魂为之销，怔怔然注视此伶人，竟忘鼓掌与喝彩。

四座宾客，亦皆凝神屏息，无不动容，皆沉醉于那绕梁之音，忘乎所以。

伶人一曲既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犹在梁间回荡，满座方始醒悟，掌声雷动，如潮水般汹涌，赞叹之声四起，不绝于耳。

楚子煜心潮澎湃，思绪纷飞，暗叹世间竟有如此妙人，真乃天籁之音，倾城之貌，令人心驰神往，难以自拔，于是起了念欲与她相识，然又恐唐突佳人，惊扰其清梦，心中忐忑不定，犹豫不决。

俄而，伶人退入后台，楚子煜怅然若失，如失魂魄，徘徊于勾栏瓦舍之间，意兴阑珊，若有所思。忽闻后台一阵喧闹，似有争执之声，夹杂着怒斥与哀怨，楚子煜心生好奇，遂悄然靠近，屏息凝神，侧耳倾听，欲探其究竟。但闻其中一人声如洪钟，怒气冲冲，似在指责伶人，而另一人则声若莺啼，哀婉凄切，似在辩解哀求。楚子煜闻此，心中五味杂陈，不禁为伶人担忧，欲知其缘由，却又不敢贸然闯入，只得焦急等待，期盼事态平息。

未几，喧嚣渐息，楚子煜心绪稍安，然犹自踌躇，未敢轻举妄动。忽而，一伶人悄然而出，神色黯然，泪痕斑驳，正是适才那惊艳四座之佳人。楚子煜见状，心中大恸，急欲上前询问，又恐惊其哀伤，遂缓缓尾随其后，欲观其行止。

佳人步履蹒跚，似有心事重重，行至一偏僻角落，方始驻足，掩面而泣。

楚子煜于心不忍，终按捺不住，轻声上前，道：“姑娘何故如此哀伤？可有在下能效劳之处？”

佳人闻此，惊而抬头，泪眼婆娑中，见楚子煜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心中稍感慰藉，遂哽咽而言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身世飘零，迫于生计，流落至此，卖艺为生。适才与班主争执，皆因班主欲强令我陪客，小女子誓死不从，故有此闹剧。”

楚子煜闻言，义愤填膺，道：“此等行径，实乃人神共愤！姑娘勿忧，在下愿为姑娘做主。”

佳人闻此，心中稍安，然又恐累及楚子煜，道：“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此事复杂，公子切勿卷入其中，免遭无妄之灾。”

楚子煜闻佳人言，眉头紧锁，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世间道义，自在人心，岂有见义不为之理？况且姑娘身处困境，在下岂能袖手旁观？”

佳人闻言，眼眶微红，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楚子煜见状，温言抚慰道：“姑娘且放宽心，此事自有在下处理。”

言罢，转身欲去寻那班主理论。

楚子煜转身欲行，佳人却轻声唤住，道：“公子且慢，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贸然行事，恐难善了。”

楚子煜回首，目光坚定，道：“姑娘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言罢，楚子煜大步流星，直奔那班主所在之处。但见班主正与人饮酒谈笑，似乎全然未觉方才之事。楚子煜上前，拱手道：“班主请了，在下有一言相告。”

班主斜睨楚子煜，道：“公子何人？有何贵干？”

楚子煜道：“在下乃一过客，适才观姑娘演出，惊为天人，钦佩不已。然闻姑娘与班主争执，心生不平，特来相询。”

班主闻言，冷笑一声，道：“原来公子是为那贱人而来。她不过是我班中一伶人，我令她陪客，乃是天经地义，公子何须多管闲事？”

楚子煜闻此，怒不可遏，道：“班主此言差矣。人生而平等，岂有贵贱之分？姑娘虽为伶人，亦是清白之躯，岂能任人侮辱？在下虽不才，愿为姑娘仗义执言。”

班主听罢，拍案而起，怒道：“公子如此说，莫非是要与我作对？我劝公子还是莫要自讨苦吃。”

楚子煜面不改色，厉声道：“班主休要张狂，在下虽非权贵，亦知人间道义。岂容尔等欺压弱小，横行霸道？今日之事，在下定要管上一管。”

班主闻言，怒极反笑，喝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便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言罢，挥手招呼手下，欲将楚子煜驱逐。

楚子煜岿然不动，目光如炬，直视班主，毫无惧色。

众手下见状，迟疑片刻，未敢贸然上前。

班主见状，愈发恼怒，亲自动手，欲将楚子煜擒下。

楚子煜身形一闪，轻松避开，反手一招，已擒住班主一臂，令其动弹不得。

班主惊呼连连，手下见状，纷纷围拢，欲解救班主。

楚子煜冷哼一声，运力于臂，班主只觉一股巨力传来，疼痛难忍，顿时面色苍白，汗流浃背。

众手下见状，投鼠忌器，不敢再轻举妄动。

班主忍痛，色厉内荏，喝道：“小子，你敢伤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楚子煜淡然一笑，道：“班主休要恐吓于我，在下并非被吓大。今日之事，若不给个说法，休想轻易了结。”

言罢，手上略施巧劲，班主只觉臂骨欲裂，疼痛难忍，终于服软，道：“公子放手，有话好说。”

楚子煜闻其言，手上微松，然目光依旧凌厉，道：“班主既愿言谈，那便说个明白。姑娘身为伶人，卖艺不卖身，此乃天经地义。班主何故强人所难，令她陪客？”

班主神色稍敛，嗫嚅而言道：“此实乃无奈之举。近来戏班生意惨淡，入不敷出，我等亦须糊口。故欲令此女陪客，以图厚利。”

楚子煜闻此，眉头紧蹙，厉声道：“班主此言，岂是人言？为求财利，竟不顾他人的尊严，逼良为娼，此等行径，与贼寇何异？”

班主见楚子煜言辞犀利，气势逼人，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楚子煜见状，更觉其行径可恶，遂正色道：“班主须知，世间道义，自在人心。尔等虽为戏班中人，亦须恪守良知，岂可为求私利，而伤天害理？今日之事，若不给个公道，休想安然了结。”

班主闻此，面如土色，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嗫嚅道：“公子言之有理，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高抬贵手，小人愿以重金相酬。”

楚子煜闻其欲以重金私了，眉头愈蹙，厉色道：“班主此言，大谬不然。世间道义，岂是金钱可衡？我非贪财之人，亦非畏强凌弱之辈。但求公道，以正人心。若班主能悔过自新，善待伶人，不再有此等恶行，吾自当既往不咎。”

班主闻楚子煜之言，面有愧色，喏喏连声道：“公子高义，小人知错。自当改过自新，善待伶人，不复为此等卑劣之行。”

楚子煜见状，微颔其首，道：“班主既有此心，吾亦不便多难。然则，须得立誓为证，以免日后复萌恶念。”

班主闻言，忙跪倒在地，指天誓日道：“小人在此立誓，自今而后，定当善待伶人，不复有逼良为娼之行。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楚子煜闻其誓，方始点头，道：“班主既已立誓，吾亦信你。望你果能言出必行，不负今日之誓。”

言罢，楚子煜转身欲去，忽又想起那佳人，遂复对班主道：“还有那姑娘，你须得好生相待，莫再令她受委屈。”

班主连连点头，道：“公子放心，小人自当遵从。”

楚子煜遂辞别班主，步履匆匆，复寻那佳人所在。至偏僻角落，但见佳人犹自掩面而泣，楚子煜心中一紧，急步上前，轻声抚慰道：“姑娘勿忧，此事已了，班主已立下重誓，不复有逼良为娼之行。”

佳人闻此，泪眼之中透出惊喜之色，抬头望向楚子煜，似有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楚子煜微微一笑，道：“姑娘言重了。世间道义，自在人心，岂有见义不为之理？况且姑娘才艺双绝，本应受人敬仰，岂可遭此屈辱？”

佳人闻言，神色稍舒，泪光盈盈中，更显其楚楚可怜之态。她轻声道：“公子高义，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铭记于心。只是小女子身世飘零，前途未卜，不知公子可否为小女子指点迷津？”

楚子煜闻其言，心生怜悯，沉吟片刻，于是说道：“姑娘身世虽苦，然才艺出众，此乃上天所赐。吾观姑娘，非池中之物，他日必能大放异彩。至于前路茫茫，我虽不敢妄言指引，却愿略陈鄙见。”

佳人闻言，神色一振，洗耳恭听。楚子煜续道：“世间万物，皆有定数，然人定胜天，亦非虚言。姑娘既已脱此困境，当自立自强，勿使他人再践其尊严。至于生计，姑娘才艺双绝，何愁无处安身？可寻一正当戏班，以艺扬名，必能谋得一席之地。”

佳人闻楚子煜之良言，心生敬意，颔首道：“公子所言极是，小女子受教了。只是世间纷扰，人心难测，小女子孤身一人，恐难以应对诸多变故。”

楚子煜闻此，微微一笑，道：“姑娘勿忧，世间虽大，然道义永存。姑娘但行正义之事，心存善良之念，自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况且姑娘才艺出众，必有知音赏识，姑娘但凭己之所长，定能立足于世。”

佳人闻楚子煜的慰勉，心怀感激，神色渐舒，颔首而言道：“公子金玉良言，小女子铭记于心。自此而后，当自立自强，不负公子厚望。”

言罢，佳人盈盈拜谢，楚子煜连忙扶起，目光温柔，似有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姑娘珍重，后会有期。”

佳人起身，泪痕未干，而神色已显坚毅。楚子煜望其背影，渐行渐远，融入夜色之中，心中怅然若失，然亦感欣慰。暗叹世间炎凉，而道义犹存，遂转身离去，步履间透露出一份超然与洒脱。

行至街市尽头，月已高悬，银辉洒满大地，楚子煜仰望星空，思绪纷飞。忆及园中老者，乞儿之困，伶人之难，皆因世道之不公，人心之贪婪。而自身虽微末，犹能力行正义，扶危济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情。

忽而，一阵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楚子煜回过神来，收拾心情，继续前行。未几，至一客栈前，见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遂步入其中，欲寻一宿处。

客栈之内，人声嘈杂，却难掩楚子煜的超然气度。掌柜见客来，忙迎上前，笑容满面，问道：“客官可是要投宿？本店上房宽敞明亮，床铺柔软舒适，定能让客官满意。”

楚子煜微微颔首，道：“掌柜言之有理，吾正欲寻一宿处。然则，不知房价几何？”

掌柜伸出五指，笑道：“上房一晚，纹银五两。”

楚子煜闻此，心中略感诧异，想这世道，物价飞涨，连客栈亦不例外，然念及囊中尚有余资，遂取出银两，递予掌柜。

掌柜接过银两，满脸堆笑，引楚子煜至上房。

上房内，果然宽敞明亮，床铺柔软，楚子煜心中稍安，便放下行囊，行至窗前，推窗而望，但见月色如水，银辉洒地，清冷幽静，与市廛的喧嚣迥异有别。他伫立窗前，神思飘忽，遥想今日所历之事，感慨万端，忽闻窗外传来更鼓之声，沉郁顿挫，提醒着夜已深沉，于是他收回思绪，吹熄烛火，宽衣解带，和衣而卧。

至次日清晨，朝霞满天，楚子煜自睡梦中醒来，但觉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盥洗已毕，楚子煜遂步出客房，欲寻早餐之处，行至客栈大堂，但见宾客满座，热闹非凡，掌柜见他出来，忙迎上前，笑容满面，问道：“客官可是要用餐？本店备有各式早点，色香味俱佳，定能让客官满意。”

楚子煜微笑颔首，道：“掌柜言之有理，我正欲用餐，不知有何佳肴？”

掌柜如数家珍：“本店有酥油饼、豆浆、油条、包子，皆是地道美味，客官可任意挑选。”

楚子煜闻此，心生欢喜，遂点几样佳肴，静坐而待。

须臾，佳肴上桌，楚子煜举箸品尝，果觉美味非常，不禁大快朵颐。

餐毕，楚子煜掷箸而起，负手而立，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念及昨日之事，心中犹自感慨，遂唤掌柜结账。

掌柜闻唤，忙趋步上前，满脸堆笑道：“客官可还满意？小店服务周到，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客官海涵。”

楚子煜微笑颔首，道：“掌柜客气了，佳肴美味，服务周到，我甚满意。这里有纹银十两，权作房资与饭钱。”

掌柜双手接过银两，满脸喜悦，连声道谢，恭送楚子煜步出客栈。

楚子煜步出客栈，晨光熹微，街市之上，行人渐多，喧嚣之声，此起彼伏。回首望客栈，已隐于熙熙攘攘之中，不复再见。楚子煜心怀所感，步履不停，欲寻一静谧之处，以思昨日之事。

行至一清幽小巷，忽闻琴声悠扬，如泣如诉，似能勾动人心之弦。楚子煜循声而去，但见一茅屋隐于翠竹之间，琴声正是源自于此。他缓步上前，轻扣柴扉，问道：“屋内有人否？在下楚子煜，闻琴声而来，愿求一见。”

须臾，一妃衣女子开门而出，其貌若仙子临凡，眉黛如远山含烟，眸光似秋水盈盈。见楚子煜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心中微感诧异，问道：“公子何人？有何贵干？”

楚子煜施礼道：“在下乃一过客，适才闻姑娘琴声，如痴如醉，特来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