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虫编年史 十四

“古有大神邸，名曰神农氏……”

草堂中劝桑者的子弟个个正襟危坐，聆听桃夭夭的教导，佳人治学严谨，逐字逐句一一解析，让学子明白其中的含义。

篱笆院内，任舍靠在木椅上懒洋洋地享受着阳光，丹凤眼微闭，逐渐生了困意…………

“咳咳！祭酒先生！”

桃夭夭柔声呼唤沉睡的任舍，但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睡不醒，无奈之下桃夭夭只能用书卷轻敲任舍的额头，佳人迅雷出手又躲闪到一边，红唇轻抿，面上藏着做坏事的窃喜。

任舍受击惊醒，面上不悦的说道：“桃先生何故打任某，任某正在沉思学院的出路。”

“祭酒先生，多思不如少做，现在该您为学子讲课了！”桃夭夭已经授课一个多时辰，现在轮到任舍讲学。

“哦！那桃先生休息吧！”

任舍起身向草堂走去，桃夭夭搬了一张座椅在学子后方落座，要听一听祭酒先生的高才。

“沓！”

任舍入堂盘坐在讲师木案旁的地板上，堂下学子的议论之声响起。

“快看！这就是我任叔，两道沟头号英雄好汉。”周心林激动的向身旁人介绍道。

“哼！坏大叔！”桃蓁蓁双手抱肩，小脸儿向左侧一撇以示责怪。

“这人穿的还不如我家门前的乞儿！”

“他好臭啊！一定很久没有洗过澡！”

任舍并没有制止堂下的议论，这些学子上了这么久的书文课，理当留些时间休息身心。

“当！”

任舍手肘压在地板上，换了一个斜卧的姿势，左脚上的草鞋由于手艺粗糙破了许多洞孔，几根脚趾清晰可见。

这举动立即引来了哄堂大笑，课堂乃是严谨之所，学子们从未见过有这样邋遢的先生。

“哈哈哈！他的脚！”

“这种人真是先生之耻，比不上桃先生万分之一！”

桃夭夭蛾眉倒蹙，杏眼圆睁，对任舍这种执教态度十分不满，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会误人子弟。她必须出言提醒任舍注意自身的先生形象。

“祭酒……”

桃夭夭一开口便被任舍制止了，任舍带着微笑环视了一周学子，从中发现了端倪。

“啪！”

任舍将手中的戒尺重重的落在面前学子的木案上，整个草堂迅速鸦雀无声，先生在学堂上的权力至高无上。

“诸位学子，我是本院祭酒，尔等可以叫我任先生，初次会面不胜荣幸。”

“任先生好！”七位学子齐声恭称道。

“开堂第一课，我等需要相互了解，那便从诸位的姓名开始吧！你先来！”

任舍将戒尺指向最后排的于毅，这位少年一直低着头，看似十分恐惧学堂，任舍别的不会，这治心病乃是一绝。

桃夭夭也从开始注意到这位少年，不过入学堂第一天胆怯懦弱也属正常。

少年小心翼翼的起身，双腿有些打颤，口舌不清的说道：“回……先生，我叫于毅。”

“听不见，大点声！”

“于毅。”

“你爹早上给你吃东西吗？”任舍似乎有意刁难于毅，让这位少年丢些脸面。

“于毅！”

少年将名字喊了出来，他不想让父亲丢脸。

“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不会！”于毅这次的声音更大，于景阳是新任劝桑者，以前又在外求学，于毅没有机会在柳家私学读书。

“不会还有理啦？周心林帮帮同窗，让他知道名字怎么写？”任舍一脸严肃的说道。

桃夭夭现在有些面红羞臊，第一次当先生的她竟然忘了普查学子的就读情况。刚才的一个多时辰对于毅来说等同于煎熬，看着周围学子认真听讲，定然心生焦急愤闷，是她这个老师当的不称职啊！

“哪个毅？”周心林提笔写下于字问道。

“果敢坚毅的毅！”于毅对自己的名字十分满意，父亲也多次向他诉说过其中的含义。

“好，下一位！”

任舍一视同仁，让所有学子写出姓名，桃蓁蓁虽然写的歪歪扭扭，但也堪堪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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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学子，文笔授课有桃先生足以胜任，本先生就不鸠占鹊巢了。桃先生讲的是农家教义，那本先生便给你们说一说神邸故事，尔等以为如何？”

任舍学艺不精，让他严丝合缝的讲农家教义根本是痴人说梦，所以他将教学内容提到了更松散的神信学之上。

神鬼故事向来受稚子们的亲睐，其中的天马行空满足了稚子们对神信学的幻想。同时也不违背农家教义，毕竟农学基础是在神信学中提炼而成。

“祭酒先生，请慎言。”

桃夭夭知道神信学包含的内容繁多，其中不乏别派教义，这些内容在赵北域可不能明目张胆的讲出来，有恶传邪教的嫌疑。

“桃先生放心！诸位学子，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在你们心目中神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任舍用手中的戒尺缓解着后背的痒处，开口问道。

“我知道！是无所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觉得是受人敬仰，可以获得极大的权力。”

劝桑者的子嗣启蒙很早，而且身处于官家，对于很多事情的理解更深一层。

“于毅，你说呢？”任舍又点名这位怯懦少年。

于毅看着任舍坚定的目光，心中瞬间升起了信心，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回先生，我觉得是能活！”

此言一出，又引起堂上的笑声，但任舍却赞誉的竖起了大拇指。

“对！就是能活！无终止的活下去就是神的最高境界，从神邸伊始就是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

本先生就以你们的父辈举例，于毅的父亲就算达到知者最高的境界，寿数不过五百岁，而周心林的干爷爷就算保持如今的水平，等到本体枯萎也需要千年以后，这便是求学欲架构下的知者与信仰度自生的知者之间的差距。”任舍浅谈了几句就此打住，再深奥的东西这些学子难以理解。

“先生！我有疑问，如果就此论那岂不是神宗大庙时代比九流时代更好！那为什么神宗大庙的祭祀会倒塌呢？”周心林虽然出身不佳，但见解优秀，引起了桃夭夭的注意。

“问的好！这就是原因！今日你能直言问题就是受益于九流时代，若放在神宗大庙时代你根本没有机会想这个问题，因为在神信学的统治下大多数都是愚民顽徒，未经开化之辈！九流教义的出现让思维解禁，可以去考虑很多有趣有意义的事，所以九流学术代替神宗大庙已经是不可逆的趋势。也许终有一日，神信学会完全消失，只留下给后人憧憬的传说。”任舍说的已经有些深奥，不过桃夭夭却听得十分明白，祭酒先生提出的这种理念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令人叹为观止。

学子们纷纷摇头沉思，想不明白其中的联系。

“此事等你们有了阅历就明白了。阐述的事情讲完了，我们且来讲故事。

话说在神宗大庙时代，出过这样一位人物，天生桀骜不驯，是那个时代最璀璨的星宿之一。

他出生于最低层的妖物之流，为了改变自身的现状，不惜万里之遥拜入大神邸门下，历经百载沧桑，学得一身本领。

之后他返回家乡地，造福乡邻百姓，受到了数域敬仰，同时他也是个好学之人，在万事万物中广纳道理，对自古以来的神信学产生了动摇，甚至大张旗鼓的散播自身的道义。

这种做法迅速引来了大神邸的不满，派出精兵强将欲要剿灭此徒，而这人天生不折腰，为了自己的道义集结了无数志趣相投的能人异士。

一场惊天大战在沧水河畔展开，临战之际，此人发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誓言，瞬时间士气高涨，万军难挡！”

任舍讲到此处停顿了片刻，立即引起了学子们的不满。

“先生快讲啊！这人后来怎么了？”

“当然是输啦！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大神邸的精兵强将，岂是拿锄头农具的凡人可以匹敌？自那以后便流传着一句谐语：妖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任舍起身想要结束这堂课。

“什么嘛？还以为那人可以逆天行事！”桃蓁蓁对英雄男儿有着自己的幻想，脑中已经补画出英雄胜利的景象。

“天，招你惹你了？天，吃你家大米了？为何人人都要反他呢？要体现反抗精神也不至于推翻天地吧！好啦，这故事就此结束。下课休息！”

任舍大踏步的走出学堂。桃夭夭看着祭酒先生的背影微微一笑，先生真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