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山当猎人的日子 一百零五章 救火队员

树皮仿佛变成了一块吸水性极强的布，血迹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没多久，整棵树都变成了血色。

在这之后，血色又不断加深，变成暗红、紫红，直到成为无比深沉的黑色。

这一刻，我终于变成了活生生的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可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寂。

那些混杂在一起的声音消失了，风声消失了，我身边的黑狗，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化为一滩枯骨。

此刻，我并不觉得恐惧，只是无端的烦躁，却又不知道怎么发泄。

“嘭！”的一声巨响，头顶上方映来了刺眼的火光。

我抬头一看，是树冠被点燃了。

火势凶猛，很快就将大树完全包裹起来，黑夜下，巨树就如同一根冲天火柱，不断炙烤着我脚下这片大地。

没多久，火焰又点燃了周围的树木，整个森林陷入火海之中。

在火焰的摧残下，树木不断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默默听着这极度疯狂的协奏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火焰之中出现了低沉的吟唱，那声音如泣如诉，悠远而诡异。

后来，它渐渐清晰起来，我终于听懂了，那是一首怪异的童谣。

“城墙上吊着死人，

土司在马路上种出了稻谷，

谷子熟了，

鲜红的穗，

血色的杆，

人头落了，

好多好多，

一颗，

两颗，

三颗，

四颗，

土司看着路上的谷子，

笑了。”

听着听着，我自己也跟着哼唱起来，一遍一遍地唱着，整个灵魂都沉醉其中。

就在这时，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慢慢转身，就见那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原始人正冲我笑。

“你是谁？”我问他。

他的笑容变得异常夸张：“我是郭侃。”

“那，我又是谁？”

“你是大黑鼎和血玲珑。”

他说了这么一句难以理解的话，而后身上的兽皮就被火苗点燃。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焰衣层层包裹，他就像蜡做的一样，不断地融化，融化，最后变成了地上的一滩水。

我盯着那滩水，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感觉。

那滩水突然对我说：“你是大黑鼎，你是血玲珑，你是那棵树，你是种谷子的土司，你是导致这一切的灾星，你是救赎这一切的希望，你是我的子孙。”

当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叫郭海洋！

突如其来一阵头痛，我用力抱着脑袋，瞪大眼睛蹲在地上。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炸开了，有一扇黑色的门在我脑海中打开，门的另一侧，是人类既不可能战胜，也根本无法理解的黑暗与混沌，那一刻，我的意识极速模糊。

可能是只有一瞬间，也可能过了很久，我终于在剧烈的头疼中昏迷过去。

怪异的是，昏迷之后，视野并没有陷入黑暗，反而出现了光——太阳的光。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土地上，目光所及，是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的太阳，几朵云彩在天穹中缓缓飘动，地面上映出它们的阴影。

身边好像有个人在呼唤我的名字，但我的听觉好像被夺走了，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听到了小琳的声音。

“老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你怎么了！”

我斜了一下眼，就见小琳正跪在一旁，抓着我的手拼命摇晃，她见我将目光转向她，脸上却浮现出了更深的担忧。

在小琳身后，仉二爷正背着手，一脸欣喜地冲我笑。

他的身板真大，站在那里，挡住了大片阳光。

我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好像，刚才从梦境中看到的东西才是真实的，而此刻出现在我眼前的景和人，尽是虚幻。

隔了很久，我才从这种感觉中抽离出来。

我用手揉了揉颈椎和太阳穴，从地上坐起来，小琳扶着我的后背，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没事。”我冲小琳笑了笑，可这道笑容却一点都没有化解她的忧虑，她看起来还是很紧张。

之后我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盘坐着，陷入了沉思。

经历过那场梦境，我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态上好像出现了一些变化。

更沉稳了，不对，不应该是沉稳，应该说，在我的性格里，多出了一些……让我上瘾的黑暗压抑的东西，这些东西让我十分冷静，就算看到仉二爷那张严肃的脸，也不觉得怕。

但那样的黑暗与压抑，又让我觉得，仿佛有一股疯狂的血液在我心口中震颤，让我对这世上的一切事务，都充满了近乎畸形的狂热。

理智强化了冷静，平和抚慰了疯狂，现在的我，这两种心性只是埋藏在我的意识深处，除非我想，否则不会表现出来。

矛盾、怪异，内部完全不可名状，外部却依然十分正常，这就是我现在的性格，不对，应该说是人格。

仉二爷走过来，笑着说道：“用煞气激发你的真性，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虽说，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但留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容不得按部就班。”

我长舒一口气：“这就是真实的我么？”

“依你自己的感觉，你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实话我不太想用‘黑暗’、‘疯狂’这种词来形容自己，中二病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人，可问题是，现在我心里，确实有一些黑暗、疯狂的东西在蠕动，只不过，好像有一道枷锁将它们压制住，让它们无法释放出来。”

“这就对了，”二爷点头道，“那是道德形成的枷锁。这种枷锁，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反过来说，如果这种枷锁不存在，人类这个种群早就完蛋了。所以你不用去顾忌它，同时也不要去顾忌你心里那些黑暗、疯狂的东西，因为那就是你的真性，全无顾忌，任其发展，你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刻意压抑，违逆自然法则，你反而会误入歧途。”

“任凭那些东西自由发展，我怕我真的会变成一个疯子。”

“所以我刚才才说，你也不要去顾忌道德的枷锁，更不要试图去破坏它，随着你的真性不断释放，实则这道枷锁也会越来越强大，两边都不顾忌，双方都会越来越强，顾此失彼，则必遭其害。”

小琳一直抓着我的胳膊，我和仉二爷聊了这么半天，她反而愈发忐忑了。

我有点不解：“小琳，你这是怎么了？”

仉二爷抬头朝修车厂那边吆喝一声：“拿个镜子过来！”

很快就有人送了镜子过来，那人走的时候，还特意多瞥了我好几眼，眼神十分怪异。

我从仉二爷手里接过镜子，对着镜子一照，才明白小琳为什么会忐忑，送镜子的人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镜子里的我，黑眼圈非常重，眼神恶毒，表情阴郁，更惊人的是，我的犬齿竟然变长了很多，也变尖了很多，看起来就跟电影里的僵尸差不多。

我对着镜子愣了半天，就听仉二爷在一旁大笑：“不用担心，这是真性被激发出来的结果，你这个是短期的，过上两三天就能恢复正常，哈哈哈哈，想当年若非激发出真性的时候，直接就毁容了，从那以后眼皮子几乎就一直耷拉着，就没怎么睁开过。”

我心里有个很大的疑问，不问不爽：“二爷，你之前说，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立即应道：“自你继承郭侃的遗产，成为猎人以后，我们就意识到，你就是郭侃花了数千年时间培养出来的良苗，现如今，行当青黄不接，各方势力鱼目混珠，有道他们四个又失踪了，现在的行当，可以说是危如累卵。

当年郭侃强行将血玲珑注入血脉，就是算到了会有今天，他给我们准备了一道契机，一道揽大厦于将倾，救行当于危难的契机，而你，就是这道契机。”

“我还是听不太明白。”

“听不明白也没事儿，你就把自己当成救火队员就行了。”

“之前我听老黑说，血玲珑是一种蛰伏在我血脉之中的天赋，可听二爷之前的意思，它好像是一颗……埋在我心脉里的玉石？”

“最初的血玲珑，确实是一颗玉石，那是一颗，用圣树精气混合千百夜郎人怨念炼化出来的极恶之玉，虽说威力强大，但也祸患无穷，是郭侃，将玉中的灵力提取出来，注入到了自己的经络之中，这种灵力融入了他的基因，后世可以代代相传，所以说嘛，你那个管家说的也没错。

不过，他的说法却又并不准确，你体内的血玲珑，实则是一种由炁场、灵韵构筑而成的特殊器官，它生长在左心房附近，大概有两个豌豆大小，这东西本来就是灵炁所化，有形似无形，任何仪器都检测不到它，等以后你修为高了，学会了内窥之术，就能看到它了。”

我心中暗自庆幸，看来，二爷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个知无不言的人，兴许，我心中的诸多问题，都可以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二爷拍拍我的肩膀，道：“好了，你也不要想太多，接下来，我该教你拳脚了，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想要练好拳脚，一定要实战，正巧了，眼下我也没什么事，不妨就陪你练练吧。”

我看了眼二爷那比砂锅还大的拳头（不是夸张），额头上立马渗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