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因为听明白了,才会难过。
但陈长生难过不是因为明白的那些事情,而是随之而来的别离与再难相见。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以他与落落之间的关系,大公主访京,理所当然应该与他见面,但没有。
这便是妖族的态度。
“陛下与你的那位老师是朋友。”
金玉律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陛下没有在意你与落落殿下之间的亲近,甚至乐见其成,然而陛下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事后你的那位老师会另有想法,而你……也有想法。”
陈长生保持着沉默,没有对此做出解释。
金玉律继续说道:“当然,就算你的老师生出新的想法,陛下也有办法帮你守住教宗继承者的位置。”
圣人之言,其威无界。
陈长生想起了这句话。
他的老师商行舟,现在当然是一位圣人。
但两位圣人说的话,终究要比一位圣人的话更有力量。
如果白帝坚定地支持他,再加上教宗的指定,就算是商行舟也无法反对。
白帝会不会支持他?在今日之前,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陈长生是落落的老师,与妖族向来亲近,由他继承教宗之位,怎么看,这都是对妖族来说最好的结果。
现在看来,白帝的态度很明显已经发生了变化。
“你的表现,太不成熟,陛下对此深感忧虑。”
金玉律说道:“就算我们支持你,助你成为离宫之主,可是你有能力在那个位置上坐稳吗?如果不能,那我们为什么要支持你?”
陈长生的心神有些恍惚。”
“不送。”
既然想找的人都不在,想打的架也打不成,自然便应该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关飞白有个要求。
他对陈长生说道:“你送送我。”
陈长生摇头,说道:“不送。”
关飞白坚持说道:“你就送我到院门。”
陈长生说道:“不要。”
他送关飞白到院门前,会被很多人看见。
关飞白就是想要人们看见。
陈长生不想把离山拖进这滩浑水里,所以坚持。
关飞白想了想,说道:“那我走了。”
陈长生说道:“谢谢你。”
关飞白向院门走去,没有回头,摆手说道:“不客气。”
……
……
唐棠回了汶水,折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朝廷方面自然不会忘记这位狼族年轻强者,清吏司的密谍一直没有停止对他的搜捕,却始终一无所获,就像王破一样。
北兵马司胡同里的那座庭院,已然修复如初,平整的地面覆着新鲜的泥土,只等明年春日植上一层草皮。
夜色最深的时候,地面上结了一层冰霜,泥土深处传出极轻微的磨擦声,仿佛蚕在啃食桑叶,仿佛是无数蚯蚓赶在寒冬之前拼命地向地底钻去。
秋意最深时,便是冬日至。
南北合流的庆典顺利地结束,各使团却没有离京的意思,因为教宗的病一天比一天更重。
庭院里,周通看着凋寒的海棠树,喃喃说道:“到时候了。”
对有些人来说,是时候了。
城南茶楼里的那位帐房先生与东家掌柜伙计一一告别,出门而去。
短短十余日的相处,竟让整间茶楼的人,从东家、掌柜到最普通的伙计,都对他生出依依不舍之情。
陈长生把笔搁回砚台上,吹干纸上的笔迹,封好,递给苏墨虞,向藏书楼外走去。
苏墨虞看着他的背影,心知今日一别,或者再难相见。
……
……
(写天书陵之夜的时候,提到过三只松鼠,然后……三只松鼠给我寄了一大箱坚果……在这里表示感谢。今天提了这么多去哪儿,嗯,会不会有免费的机票什么的?当然是玩笑话,祝大家身体健康,生活顺意,我们争取天天在书里相见。)